“喂，咋了？”
林越并沒有因為朱顏不理自己而生氣。
他一個心理上和黃土埋到眉毛的人差不多的人，這個年紀(jì)的朱顏想惹他生氣，還真有點難度。
“張老師讓我叫你別忘了今天晚上的聚會…”
對面很吵，林越能夠聽出朱顏語氣中的不樂意。
估計是老張擔(dān)心自己的情況，讓她通知自己要多和大家接觸。
但這會，林越的心思卻全都放在了睡神身上。
要搞清楚，他這個胡哥和上一世制作《血案》的胡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知道了?！?p> 順手就把電話掛掉。
“嗯，我們在順德南…”
聽著對面的忙音，朱顏又是一愣，看著手機發(fā)呆。
他，他又把自己的電話掛了？
這個家伙？又掛自己的電話？
朱顏有些生氣：他難道不是喜歡自己么？
念頭一產(chǎn)生，整個臉羞的通紅。
她這么想，沒有任何毛病。
從小學(xué)開始，朱顏就被迫習(xí)慣了別人的喜歡。
上了高中之后，更是經(jīng)常會收到男生的情書或者表白。
雖然對此很煩惱，但依舊禮貌且以不傷害對方的方式拒絕了。
不過，對于不喜歡的人喜歡自己，雖然大多是煩惱，卻也讓處于情竇初開年紀(jì)的姑娘心里有那么一絲絲歡喜。
沒人不喜歡自己受歡迎。
但以她多年婉拒別人的經(jīng)驗來看，林越最近這幾天的種種行為，無一不說明，這個男生喜歡在自己。
尤其是那天晚上他還正大光明的說想她。
十八年來，還是第一次有男生這么對她說，不過那種語氣，嗯，很自然，不對，是，很敷衍...
正是林越的這些行為，讓朱顏對老張讓她打電話有些抵觸。
她不喜歡林越，甚至有些討厭。
可又討厭他什么呢？
說不清，就只覺得一見到這個男生，自己就感覺委屈，甚至連說話都不硬氣。
坐在她對面的男生馬上察覺到了朱顏的異常，或者說他一直注意著朱顏的一舉一動。
“我們吃完飯去唱歌怎么樣？”
男生并沒有直接和朱顏說話，反而沖著周圍人提議。
“好啊，龐亮，你請客么？”
馬上就有男生應(yīng)和。
“請，既然是我提議的，自然要請。”
被叫龐亮的男生十分爽快的答應(yīng)，頓了頓：“不過只請女生，男的想來就自己AA了。”
“那不去了，不去了。”
應(yīng)和的男生連忙擺手，有心思活泛的向著朱顏看去，端起水杯嘿嘿直笑。
學(xué)校里喜歡朱顏的很多，老龐是其中一個，也是表現(xiàn)最明顯的。
“吃完飯，你們要去唱歌？”
上廁所回來的老張聽到皺了皺眉：“去那種地方干什么？”
在老張的眼里，唱歌的KTV就不是正經(jīng)學(xué)生該去的地方。
看了看包廂前的麥克風(fēng)：“想唱歌，這不是有么，非要去那種地方？花那個冤枉錢。”
這是飯店最大的包廂，自帶KTV的唱歌功能。
老張一發(fā)話，也沒人鬧騰去唱歌了，龐亮提議唱歌本就是吸引朱顏的注意力。
見朱顏看向自己，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好，張老師，咱們吃完飯，一起去看電影吧。”
“看電影？”
老張倒是有點興趣，他活了四十多年，還沒正兒八經(jīng)的去過電影院看電影呢。
“對，最近剛上的大片，無級，陳開閣導(dǎo)演的大片?！?p> 龐亮興奮的介紹著，聽的老張有些心動。
“哎，那是個爛片...”
旁邊一男生小聲嫌棄。
“孫一！你怎么知道是爛片？不是說剛上映的么？你去看了？”
老張的耳朵瞬間支楞起來，馬上開啟了班主任冷臉模式：“什么時候去看的？”
周圍馬上安靜下來，所有人也都跟著自動進入被訓(xùn)話模式。
“張老師，大家已經(jīng)高考完了...”
朱顏在一旁小聲提醒，正打算繼續(xù)訓(xùn)話的老張一愣，環(huán)顧四周，方才意識到，帶的這批學(xué)生，又畢業(yè)了。
分散在各桌的語文、外語、物理和化學(xué)四科老師也都跟著笑了起來：“就是，他們已經(jīng)畢業(yè)了?！?p> “晚上去看電影，我請大家！”
老張原本冷峻的面孔變的十分和善。
學(xué)生們再次歡騰起來，甚至還有人高呼老張萬歲。
看著這群即將離開自己的小崽子們，老張的眼有些濕潤。
和他們相處一年來的點點滴滴，全都涌上心頭。
中肯的說，這屆的學(xué)生，是他當(dāng)老師以來帶的最好的一屆。
拿下全國青年機器人競賽亞軍的班長、物理競賽全國二等獎的學(xué)習(xí)委員，尤其是提前保送的朱顏...
想到此，老張的心突然一突突，也許不是最好的一屆，而是最差的。
他想到了林越，林越這個提前跑出考場的倒數(shù)第一！
全校第一和全校倒數(shù)第一，全都是自己的學(xué)生。
自己帶過那么多屆，帶出過很多全校高考第一，但還從未帶出來過全校倒第一。
林越的出現(xiàn)，會給他創(chuàng)一個新紀(jì)錄，而這個記錄將是他教學(xué)史上的污點...
只不過這幾天一直擔(dān)心林越會出事，因此把這件事給忘了。
其實林越的成績并不差，之所以倒數(shù)第一，是因為老張帶的畢業(yè)班是一中最好的班級。
而一中又是全市最好的學(xué)校。
林越這個倒數(shù)第一，都不用放到其他學(xué)校，放到一中普通班級，都能進前十。
“林越呢？林越來了么？”
鬧騰了一會，龐亮問老張要不要上菜，老張看了看四周，沒見林越的身影。
“剛剛我給他打電話，沒人接，估計在路上了?！?p> 龐亮說完，隔壁包廂的班級聚會已經(jīng)開始，熱鬧非凡。
“要不我們先開始吧，他倆一會就來?！?p> 睡神和林越這兩個后三排聯(lián)盟的核心成員，在以龐亮為代表的前三排聯(lián)盟的人眼里，一直是班級的恥辱。
老張聽著隔壁的動靜，又看了看除了他倆基本已經(jīng)到齊的學(xué)生，有些猶豫。
“再等一等吧，畢業(yè)聚會少人不好...”
一旁的朱顏輕聲建議。
“嗯，也是，在等一等吧，龐亮你再給他打電話...”
老張也怕剛有點好轉(zhuǎn)的林越再因為沒等他心理扭曲，同意了朱顏的建議。
正說著，包廂的門被推開。
進來六個人，老張趕緊起身：“哎呀，胡老師，剛剛我們還說一會要過去呢。”
隔壁包廂也是畢業(yè)聚會，一中二班。
進來的正是二班的班主任與四科老師，還有班長。
六個人個子都很高，站在胡老師旁邊的班長周獲手里還端著酒。
一看到周獲，龐亮臉色有些難看，這個家伙正是自己的情敵，今天上午考完試后，還一直纏著朱顏，讓自己沒有任何機會上前。
“張老師，你們參加工作比我們十年，一直帶咱們一中最好的班，是我們學(xué)習(xí)的前輩，按照咱們澤市的規(guī)矩，該是我們來給你們敬酒才是?！?p> 胡老師笑瞇瞇的端起酒杯來，其他四科老師也都跟著附和。
原本坐在其他桌的一班各科老師也都跟著走了過來，但臉色并不是很好，顯然并不歡迎他們的到來。
從建校以來，一班和二班就不對付。
兩個班級在一中，都屬于實驗班。
每學(xué)年期末成績學(xué)校第一、第三、第五、第七...以此類推一直到第九十九名，歸屬于一班。
第二、第四、第六、第八...一直到第一百名，歸屬于二班。
因此一班和二班，又被其他班級稱為奇偶班。
一班的成績總體要比二班高一點，學(xué)校里的最好的資源全都向一班傾斜。
比如，一班的五科老師，全都是學(xué)校的資深老教師。
而二班的老師，大多是年輕但實力很強的青年教師。
時間一長，兩個班的從老師到學(xué)生，矛盾越來越深。
但學(xué)校卻樂得如此，畢竟倆班越是競爭，學(xué)生的成績越好。
頗具惡趣味的校長還專門把一班各科老師弄在一個獨立的辦公室，二班各科老師也弄在一個獨立的辦公室。
老師們平日里不交流，見面也只是點個頭。
學(xué)生之間更是連話都不說。
兩個班級的老師們在辦公室里，每天只有兩件事。
第一，如何提高自己班級學(xué)生的成績。
第二，一班老師吐槽二班老師年輕沒經(jīng)驗，誤人子弟。二班老師吐槽一班老師，老頑固，跟不上時代，教出來的都是考試機器。
中間出現(xiàn)過很多矛盾，兩個班的物理老師甚至還因為物理競賽的名額打起來。
但今天聚會，人家主動上門敬酒，往日關(guān)系再差也不可表現(xiàn)出來。
“張老師，各位老師，我們祝一班所有同學(xué)，這次高考全都考出理想的分?jǐn)?shù)。”
二班班主任說完，倒了一杯酒，雙手端給老張。
老張這個人好喝酒，見了酒就饞了，伸手去端，卻被一旁的朱顏拉住。
“張老師，空腹喝酒不好?！?p> “張老師，朱顏說的沒錯，空腹喝酒不好，你就稍微一下意思意思吧，你隨意，我干了?！?p> 胡老師說完，端起自己的那杯直接干了。
老張在酒桌上還沒怯過場，直接也是一飲而盡。
第一杯下肚，這第二杯就止不住了。
這邊喝起來，氣氛也跟著高漲，龐亮讓后廚直接上菜。
二班的師生顯然有備而來，車輪戰(zhàn)直接開始。
他們本就年輕，雖然是五對五，但拳怕少壯，喝酒也是。
半個小時不到，兩瓶高濃度白酒就沒了。
二班班長又端來兩瓶，下場繼續(xù)車輪戰(zhàn)，一個人直接把老張五人喝的昏頭轉(zhuǎn)向。
“亮哥，這孫子這哪是喝酒，這就是找事啊?！?p> 一班的學(xué)生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湊到自己班長身邊：“老張都被喝趴下了，他還灌。他灌老張，你灌老胡去。”
其他學(xué)生也跟著小聲說道，龐亮有些尷尬，他不會喝酒，而周獲是?；@球隊的隊長，人高馬大，半瓶白酒下肚，臉色都不帶變的。
周獲也是聽到一班的人念叨，看了扶著老張的朱顏一眼，視線放在了龐亮身上：“來，一班長，咱們兩個班長喝一杯?！?p> 龐亮有點露怯，酒這玩意他喝過，賊難喝，辣嗓子。
“周獲，你們今天這是干什么，哪里有這樣敬酒的？”
扶著已經(jīng)東倒西歪的老張，朱顏臉色有些難看。
她不是傻子，一班和二班之間的矛盾不是一天造成的，二班老師們一出現(xiàn)，她就意識到不對勁。
果不其然，這幫人壓根就不是來敬酒的，是奔著找茬來的。
不到半小時，四瓶高濃度白酒就下肚了。
看這架勢，他們還有很多。
哪個畢業(yè)班聚會，會準(zhǔn)備那么多白酒？
“哎，這不是高興么？”
周獲也喝嗨了，絲毫沒有注意到朱顏的不滿。
在他看來，自己能喝，尤其是在朱顏面前，喝的越多，越顯示他比別人強。
你看，老師都不如我！
“你瞅他那囂張的勁！”一班的男生看不慣。
“老龐，跟他喝，這家伙，欺負(fù)我們一班沒人么？”
“喝！”
氣氛一烘托，看著旁邊的朱顏，龐亮的勇氣頂上來。
情敵敬酒，自己不喝，豈不是在朱顏面前弱了氣勢？
一杯，龐亮倒地。
兩杯，學(xué)習(xí)委員倒地。
三杯，體育委員倒地。
一瓶白酒又沒了，一班的班委除了生活委員朱顏外，團滅。
周獲也喝的兩眼通紅，腳步不穩(wěn)，但氣勢卻極其高昂。
“張老師，這教學(xué)生，不能光教課本上的，那不全都教成考試機器人了？也得教他們上了大學(xué)，如何在這個小社會里立足...”
胡老師喝的舌頭大起來，依靠著黏糊的老張嘴里說不清楚：“你別看現(xiàn)在，我們班成績比你們差一點，但十年后再看，我敢保證，我們二班的學(xué)生在澀會上，肯定比你們一班強。”
一班的學(xué)生很生氣，這種話二班的班主任經(jīng)常在二班教室里說，聲音很大，他們聽得到。
但如此近距離的聽到，心情終究是不一樣的。
而且二班的學(xué)委們也都跟著過來敬酒，一班卻無人敢應(yīng)。
“胡老師，我們一班成績比你們二班好，但喝酒也不比你們差?！?p> 朱顏漲紅了臉，看著周圍團滅的隊友，班級榮譽感涌上頭，盯著二班生活委員手里的酒杯，深吸了一口氣：“給我酒?！?p> 手還沒伸出來，就聽有人說話。
“朱顏，胡老師說的對啊，在社會上，能喝酒可是一個很了不得的本事?！?p> 二班師生正得意的時候，包廂的門突然被人推開。
林越和睡神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