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經(jīng)在變天了!”
勞倫斯跟我說道。
她是單腳跨出門檻,另一只腳還在屋里;我雙手揪著她的衣服,攔住了她。
與此同時(shí),還到如她所說的在變的天:
一層層黑云如滾滾濃煙,自遠(yuǎn)處的天空不斷地抵近,黑夜將提前降臨。
一個不小心,勞倫斯又從我手上掙脫,跑到了院子里,張望著遠(yuǎn)處站住了。
緊跟著她走到院子里。我發(fā)現(xiàn)那水塘里的噴泉變得更激涌了,噴出來的水柱,比原來高了一米不止;水柱之間,魚兒半空翻轉(zhuǎn)著身體,完全像是飛魚的模樣;屋頂?shù)臑貘f不見了,換成幾只腳爪健壯的禿鷲落在那,還用鋒利的嘴刁琢起羽毛,好似在整理自己黢黑的“風(fēng)大衣”。
這?
這就是傳說中的“魔童降世”或者“末日降臨”的情形嗎?天旋地轉(zhuǎn)、斗轉(zhuǎn)星移?
理智在反復(fù)提醒我自己,作為一個有著科學(xué)家身份過往的我,不該被眼前的這一幕給嚇到。
“勞倫斯,我們回到屋里去吧!”
“回屋!你怕了嘛?”
“怕!我怕什么?”
我只怕她有什么不測,因?yàn)榘瑺柆F(xiàn)在還生死未卜,而艾爾最后給我的交代就是她——“勞倫斯”。
勞倫斯轉(zhuǎn)過身來,倆眼盯著我死死地看,直看到我低下了頭。
“你有事瞞著我!你不該對我說謊的。”
聽她說話的語氣,完全不像從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嘴里說出來的。
“我沒有瞞你,是你媽媽告訴我的:她不在身邊,你不可以出去!”
我只好拿她媽媽來壓她!
“還在說謊,可惡!我是不會信你的?!?p> 說完,她跑出古堡。
竟然沒有說“大人都是騙子”,沒有說“大人都太無聊”?,F(xiàn)在這個勞倫斯,她是突然長大了嘛?
來不及想這些,我趕緊跟上她。
古堡里跑出來。這外面,再也看不到藍(lán)天白云,再也看不到平地升起的薄霧,甚至連山頂草原綠油油的植被,都要被暗黑的天空給染成墨綠色。
想必暴雨又要來了,看上去比上一次還要猛烈。
“這種情形,這個天氣!是不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也就在我眼前三四米的位置,勞倫斯站在黑色的大背景里,眼看就要被黑暗給吞噬掉。
“你說你記得曾經(jīng)歷過這種相似的情形?”
“當(dāng)然記得,不能再清楚了!”
她的話雖不屑但很堅(jiān)定。
看來,她的大腦里還是有“過往記憶”的!竟然記得兩天前的那個晚上,記得我以“玩游戲”的名義,帶她走到了山頂草原的邊界,害她陪我淋在暴雨中,差點(diǎn)還葬身于“弧形河”的渾水里。
我既興奮又深表歉意地跟她說:“你還記得那天晚上!對,我一直都還沒有跟你道歉呢,勞倫斯~我錯了,我不該和你玩那個老鷹捉小雞的游戲,其實(shí)我真正目的就是想走到草原的邊界上,我……”
“好了!你不要說了。不管你知不道我說的是哪一天。但,肯定不是你說的那一天,還玩什么幼稚的老鷹捉小雞游戲之類的!”
不是那一天!那她說得是哪一天?
這草原上暴雨還沒降落洗禮,而我的大腦已經(jīng)變得“渾濁”了!
“我記起她了,那個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的女人!”勞倫斯突然說。
“她?”
“是的!艾爾,就是她!我記起來了,那個叫艾爾的女人?!?p> 雖然說話還是很不禮貌的樣子,可我心里想:太好了!她還記得艾爾,她想起自己的媽媽來了。但,該不該告訴她,艾爾現(xiàn)在生死不明。才記起來,現(xiàn)在就告訴她這些!是不是太殘忍了?
反反復(fù)復(fù)糾結(jié)之后,我還是沒敢跟勞倫斯說。
卻見她像在自言自語,“好強(qiáng)烈的既視感!幾乎是一模一樣,仿佛歷史在重演?!?p> 既視感!
歷史重演!
她在說什么,這些話聽起來倒讓我有一種既視感。
于是弱弱地問她:“勞倫斯~你知道什么是既視感嘛?你說的歷史重演是什么意思?”
曾經(jīng),從這個孩子身上,數(shù)次讓失憶的我看到希望;現(xiàn)在,從這個“勞倫斯”身上,我還沒有感受到那個希望!
她告訴我: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個白天,當(dāng)時(shí)晴空萬里、陽光和煦。接近太陽落山的時(shí)候,狂風(fēng)大作,眼看暴雨將來,在瀑布上游戲水的我們趕緊往古堡里回跑。但是,從瀑布的激流里突然出來幾個野人,攔住了我們返回古堡的路,之后便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的廝殺。期間,野人一個個被擊倒,大多數(shù)都是從山頂草原掉落下懸崖,墜入萬丈深淵。
野人?我猜勞倫斯口中的野人就是那些“出籠者”。
“那后來呢?”
“后來!后來你一點(diǎn)兒都不記得了嘛?”
反而,她在問我!
她的這一問,讓我想起就在早上,就在幾個小時(shí)之前,在瀑布上游的位置:
除了不是夕陽降落、暴雨將至,同樣也有野人——“出籠者”出現(xiàn),他們瘋了一般沖擊這個山頂草原。艾爾為了阻攔他們,為了給我爭取時(shí)間,重啟勞倫斯,一個人去涉險(xiǎn)去迎戰(zhàn)。
“后來,那些掉落山頂草原的野人,是不是從哪里來,又回到哪里去?”
“沒錯!來自籠子里的人,就該再回到籠子里?!?p> “后來,是不是因?yàn)閭魉椭T能量即將消失,有野人突破我們的阻攔?”
“沒錯!他們一個個登上了山頂草原?!?p> 勞倫斯的回答很干脆,似乎我早上的經(jīng)歷,她都經(jīng)歷過一樣。
我深吸一口氣,抑制不住的淚水劃過臉頰,聲音也嘶啞起來,“后來,艾爾——她和那些野人廝殺在一起,最后生死不明?”
勞倫斯特平靜地說:“她?沒有!”
抬起頭,看著即將消失在黑暗里的勞倫斯,我驚喜地問:“你說她沒有!”
“你沒聽錯,她沒有!”
“為什么?”我的心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折磨。
“不為什么。她怎么會?又怎么可能!”
這句消失在黑暗里的話:像是在問,又像在聲討!
“那!她——艾爾,去了哪里?”
“哪里?呵呵~”
勞倫斯在冷笑著。
隨著勞倫斯越來越輕、越來越遠(yuǎn)的腳步聲,我隱隱約約聽到她又在沒禮貌地跟我吼叫著:
我先走了,小子!“地獄之籠”見……
地獄之籠?
姜小子摸魚
是天堂也是地獄的地方,我想是有一個簡稱的:人間——史鐵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