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后,日近紅霞,鳳翎望著大山深處的小竹屋,和殷黎兩人面面相覷。
按照青姒帝君的吩咐,仔細(xì)辨別后,兩人才不得不確定這里便是青姒帝君所說的時笙修煉之地。
目及之處,唯見一間孤零零的竹屋挺立在前,及腰深的雜草遍布在四周,籬笆之內(nèi)的地方在雜草后依稀可辨,站在籬笆外,迎面而來的沉朽之氣瘆得人心慌。
鳳翎走上前,摸了摸竹屋沿腳處被風(fēng)化的沙粒,轉(zhuǎn)過身對殷黎道:“這里至少幾千年沒住過人了?!?p> 鳳翎點頭,小心翼翼伸出手極快地用仙力探了探,面色凝重:“沒錯,我估計至少也有七八千年了?!?p> “鏗”的一聲響,劍風(fēng)劃破空氣的聲音突兀而至,聽到外面清越的劍鳴聲,兩人神色皆是一變,急忙朝外面走去。
漫天金霞之下,從逆光中緩緩走來的青年履履獨行,一襲青衣,看不清面容,只是……在這靈力遍布的鳳栩山中,他亦是閑庭散步一般,那姿態(tài)要多淡然就有多淡然,要多高雅就有多高雅。
鳳翎黑著臉轉(zhuǎn)過頭看著把自己圍成蛹狀的殷黎,撇了撇嘴不客氣道:“殷黎上君,瞧瞧,這就是你說的上古秘境,隨便一個人都能安然無恙的闖進(jìn)來,你這個上君巔峰也做的忒可憐了?!?p> 殷黎黑著臉看著站在空地上抖動著細(xì)胳膊細(xì)腿不停挖苦她的鳳翎,哼了哼沒出聲,到底對來人升起了些許好奇,旋即瞪大了眼朝前望去。
及腰身的雜草外,一身青衣的仙君長身而立,顯是瞧見了柵欄里站著的兩人,也明顯一愣,加快腳步走了過來,眼底有幾分意外和了然,淡淡道:“我道是誰能進(jìn)得鳳栩山,原來是鳳翎上神……”
溫潤低沉的聲音讓鳳翎兀地一頓,也將他口中的冷淡之氣消了幾分,她抬眼看向竹屋外的青年,眼瞇了瞇,忍不住贊嘆了一聲,這人氣質(zhì)天成,周身仙氣濃厚,輪廓深邃,墨色的眼里帶著一絲神秘悠遠(yuǎn)的氣息,若論起容貌氣度,竟是不輸青姒帝君半分。
盯著那雙漆黑的眸子,鳳翎心底突然荒謬地升起幾分熟悉的感覺來,這人她也許見過,可是明明……這幾萬年來她從未離開過景華宮半步。
鳳翎也被來人的容貌氣度一驚,又見他開口便能說出她的身份,隨即道:“仙友怎知……”
“如今三界皆傳鳳翎上神出了景華宮,鳳栩山中靈氣濃郁,陣法遍布,其他人想是也進(jìn)不來?!?p> “你這人,倒是喜歡變相地夸自己?!憋@是被這冷冰冰的話說得極是滿意,鳳翎瞇著眼笑了笑,朝鳳翎丟了個得意的眼神,朝來人拱手:“仙友仙力不在我之下,不知仙友是……”若這人是天君的人,就有些可惜了。
“流殤?!?p> 鳳翎聞言一愣,眼底露出幾分意外來。想不到近千年來三界最出名的人物,竟生得這般俊俏的模樣,傳言果然不虛。
上君流殤,近幾千年來唯一渡劫成功的上君,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只是聽說在他上君之名印上擎天柱后的第二日,他便一人獨行北海,將雄踞北海盡頭的九頭蛇怪?jǐn)貧⒋M,這東西乃群居而生,生性殘虐,連北海龍王也不敢輕易犯其老巢,卻不想這般兇殘之物會盡喪于他一人之手,彼時消息傳來時,曾令得三界震驚。
也正因為如此,天君的招攬詔書才沒有下到流殤手上,三界自后古時代開啟時便有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一般有了上君巔峰實力的仙君,天君是不能過多干預(yù)的。
這也是鳳翎在青姒帝君消失的境況下還敢堂堂正正在外溜達(dá)、找紫陽麻煩的原因,當(dāng)年她初入上君之位時曾被天君下詔誅殺,而今除非天君親自動手,三界中能取她性命的,少矣。
但流殤在名字被印上擎天柱之時就已經(jīng)具備了上君巔峰的實力,這讓流殤從一開始便成為了三界中的異數(shù),地位超然。
若論危險和神秘,他遠(yuǎn)超于當(dāng)年的鳳翎,就連萬年前敢上景華宮挑釁的蛟龍無恒也恐是不如他遠(yuǎn)矣。
若說三界中還有鳳翎忌憚的人,除了不知深淺的三位上神和妖界妖皇以及太倉上君外,便是這位流殤上君了。她看著面前冷臉模樣的俊俏仙君,壓下了心底的訝然。
難怪他能在鳳栩山中來去自如,只是……他來這里干什么?
“位份只不過是些身外物罷了,上君也好、上神也罷,都逃不過天命所歸,鳳翎上神何須介懷?!绷鳉懙氐?,雙眼淡漠地掃過鳳翎,眼睛在劃過鳳翎手腕上的墨石手鏈時微不可見地頓了頓,神情里竟有著些許驚喜和意外。
“不知流殤上君來鳳栩山是為了何事?”殷黎知道鳳翎定是不知流殤的身份,急忙小聲的在她耳邊輕聲把流殤的來歷說了一遍,接過了話題。
一聽這話,流殤明顯挑了挑眉,奇道:“三日前鳳栩山仙氣外泄,靈力大亂,隱隱有金光直射天際,惹得仙界震驚。三界皆傳這乃時笙真神隨身神器滅神戟現(xiàn)世的征兆,如今眾仙齊赴鳳栩山尋寶,難道鳳翎上神不是為此而來?”
滅神戟現(xiàn)世?
這恐怕是幾萬年來三界最大的一件事了,難怪一向行蹤縹緲的流殤也會來此。
鳳翎和殷黎對望了一眼,搖搖頭,她們這三日在云上緊趕慢趕地來這鳳栩山,哪有時間打聽這些。
“我聽聞姐姐有一魂魄在此現(xiàn)身,特此來尋回,若是流殤上君是為了滅神戟,只管前行便是。”鳳翎心里記掛著竹屋中沾鳳渝魂魄氣息的扇子,隨意打發(fā)道。
“不急,我有件事想問上君,還請上君解惑?!绷鳉戨S意地擺了擺手,突然話鋒一轉(zhuǎn)繞到了鳳翎身上。
“何事?”鳳翎感覺到一道意味不明的打量投放在身上,微有不滿。剛才初見流殤時,他明顯不為她的身份所動,對靈力高深的鳳翎還更感興趣一些,如今卻又為何會突然……
“不知上君手腕上佩戴的石鏈?zhǔn)菑暮味鴣恚俊绷鳉憣⒁暰€放在鳳翎的手腕處,沉聲問道。
“幼年時朋友所贈,我并不知其來歷?!币娏鳉懩樕弦婚W而過的失落。
果然,一聽這話,流殤眼睛亮了亮,神情里竟是露出比談起滅神戟時更加熱切的神采來:“不知上神的故友可還在?”
鳳翎聳了聳肩,朝身后指了指:“你也瞧見了,這地方估計至少也有幾千年沒有人住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過……流殤上君為何會對這串石鏈的來歷如此感興趣?”
“我也不知,好奇心罷了?!?p> 神兵即將降世的消息在三界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不少仙君都趕赴了鳳栩山瞻仰奇觀,流殤?yīng)殎愍毻鶓T了,要避著眾仙,又要隱掉三人的氣息,只得慢慢駕云。
還未靠近,便能感覺到一股濃郁的仙力彌漫在鳳栩山周圍,形成天然的屏障保護(hù)著整座山脈,和三個月前進(jìn)去的難度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在山外徘徊猶疑的仙君著實不少,大多是些來瞻仰瞻仰神跡的小仙,人多了八卦自然就多,這神仙雖然活得久,但歲月絲毫難以阻止他們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
“靜思仙友,你聽說了嗎,天君竟然以敬天之詔處罰了紫陽上君,將其逐出仙界受輪回之苦,永遠(yuǎn)不得位列仙班,嘖嘖,這可是件奇事啊,你說說,這敬天之詔都已經(jīng)有多少年沒出現(xiàn)過了,況且紫陽上君還對天君有恩,天君怎會處罰得這么重?”
看起來一臉和氣的仙君對著一旁的仙君嘆了口氣,神態(tài)間頗有幾分不明。
倒也是因為這句話,讓原本準(zhǔn)備進(jìn)入鳳栩山,隱在暗處的三人停住了腳。
“廣曲仙友,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明面上天君是為了處罰上君,可有誰不知道這是他在為景華宮的神君出一口氣,紫陽上君得罪了青姒帝君,何況天君陛下對青姒帝君心中有愧,自是想方設(shè)法的彌補(bǔ)?!?p> “聽說那青姒帝君風(fēng)華絕代,姿顏無雙,連沫梔公主尚有所不及,也不知道傳聞是否屬實?。俊?p> “甭管屬不屬實,咱們見著了也只有恭敬行禮的份,紫陽上君的前車之鑒,你可別忘了……”
“哎,可惜了,終是有情人難成眷屬,正如千年前的鳳渝上神。”廣曲仙君搖頭晃腦地感慨了一句,突然神來之筆地點睛道:“你說這次鳳栩山神兵出世,雀鳥島的呢位可會來?”
“連敬天之詔都為青姒帝君頒下了,我看呢位殿下也只有守禮的份吧……!”
鳳栩山中仙氣濃郁,實力高強(qiáng)的仙君如今比比皆是,若是想尋找麒麟神獸,就必須加快腳步了,否則難保不會讓那些仙君生出覬覦之心。
鳳翎也知是這個理,點了點頭不再出聲。
不過幾日,鳳栩山中仙君的蹤跡便多了起來,甚至連一些妖君也出現(xiàn)在了此處,因著這里到底是上古秘境,再加上紛繁復(fù)雜的仙陣阻攔,兩族高手也只得沉住心,安心靜待神兵降世
流殤朝天空望了一眼,濃郁的仙氣如有實質(zhì)般漸漸朝鳳栩山頂一里處靠攏,就連他也無法再靠近?!肮艁硐鄠魃癖胧辣赜衅嬲?,想來有神獸相護(hù)也是常理。”
“若是這樣,看來我們一定要上山巔了。”
朝仙力濃郁的山頂看了看,殷黎面上也不由得顯出幾分唏噓之意來,“不過那些想奪神兵的仙君就有苦頭吃了,有麒麟神獸守著,恐怕脫層皮都不止。不過,鳳翎,你當(dāng)真要去?”
殷黎一轉(zhuǎn)頭,望向鳳翎的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復(fù)雜。
鳳翎抬頭,訝異地挑了挑眉。
“三界傳說,若得上古神兵,便能擁有上神之威,沫梔想得到這把滅神戟,三界中無人不知?!?p> 仙界四尊之一,卻屈居于青姒的神位之下,那個傳聞中心高氣傲的沫梔公主,恐怕從來沒有平過氣吧……麒麟神獸若真的守護(hù)著那把滅神戟,雙方定會有一番爭斗。
“若麒麟真的是鳳渝,誰傷她,我便誅誰!”
淡淡的聲音自瞇著眼的鳳翎口中傳來,平添了幾分冷冽。
流殤倏地一愣,低下頭,卻只能看見鳳翎的側(cè)臉,唯一眼,竟陡然怔住。面帶凜色,灼熱迫人,有種殺伐端華的凝重,仿似頃刻間褪下了所有無害,那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威懾甚至讓周圍的氣息出現(xiàn)了片刻的紊亂,這般模樣的鳳翎,他從來不曾瞧見過。
那人到底是天界上尊,鳳翎,域宵對你竟是如此不同一般嗎?
“也好,我們上山頂?!眹@息間,流殤聽見自己平淡如水的聲音。
鳳栩山腳,一聲響亮的雀鳴出現(xiàn)在眾人耳中,守在山腳的仙君皆是心神微凜,面露向往,這般陣勢,恐怕是天宮中的那位沫梔公主來了。
鳳栩山頂凝聚的仙力猶若實質(zhì)般濃郁,甚至讓穩(wěn)定的空間都隱隱有些紊亂,尋常仙君根本難以到達(dá)山巔之處,沫梔靠近山頂?shù)臅r候,除了極少數(shù)成名已久的上君和妖君,大多數(shù)仙、妖二族之人都被攔在了山巔光暈數(shù)百米之外。
滅神戟即將降世的威壓和麒麟神獸的獸王之勢籠罩著整個山巔,前來的仙界上君、妖界妖君大多都只能聚攏在一起來調(diào)動體內(nèi)的靈力抵御這龐大的氣勢。
只不過,在五光十色的光暈中,所有仙君和妖君都選擇了對其中最高的一處隱隱閃避,甚至在望向那個方向的時候眼露驚嘆之意。
一襲藏青長袍,黑發(fā)落于身后,剛勁肅穆的身影,閑散立于山巔,仿佛在蒼穹間定格了亙古蒼涼的烙印一般。
眾人望著站在山巔之處、周身上下連一絲靈力也未逸出的青年,暗暗打量的目光悄無聲息地移動了些許,沒有一位仙君認(rèn)識那昂首立于高處的青年到底是何身份,只知道在所有人來到此處之前,他就已經(jīng)站在那里,巋然不動。
相較于仙君的驚疑,倒是有不少從妖界第三重天趕來的妖君面露了然。
而這本應(yīng)熱鬧的尋寶之地也在青年無聲的威壓下變得極為安靜,甚至有種窒息的感覺。
沫梔一行人到達(dá)山頂?shù)臅r候,看到的就正是這么一副眾人忐忑、一人獨尊的場景,幾乎是在看到立于山巔之處的背影的一瞬間,沫梔原本傲然的神色瞬間變成了掩不住的驚喜和哀怨。
受了眾仙之禮,她快走兩步,正欲說話卻被身后之人抓住了手腕。
“沫梔,別過去?!?p> “為什么?”沫梔面露不悅,流殤一向行跡飄渺,這千年來,她也不過才見過幾次而已。
曦晨朝周圍明顯露出了好奇之意的仙君看了一眼,嘆了口氣:“那里靈力太過濃郁,以你現(xiàn)在的仙力,還抵御不了?!?p> 沫梔聞言一愣,朝靈力濃郁的山巔看了一眼,察覺到體內(nèi)仙力流轉(zhuǎn)得極是緩慢,這才停住腳步,眼底卻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贊嘆……他好像比當(dāng)初在北海斬殺九頭蛇兇獸時更加強(qiáng)大了。
沫梔數(shù)萬年來,對其傾慕的仙君不計其數(shù),她從未看在眼里,只有這流殤,千年前一見,眼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母親?!蹦瓧d眼底現(xiàn)出一絲扭捏,手放在身后,高傲的神色里罕見地出現(xiàn)了一抹靦腆。
“你說他可還記得我?好些年不見,他不會有了心儀之人吧?”她轉(zhuǎn)身望向曦晨,狹長的鳳眼里滿是期待。
眾人幾曾見過這位高傲冷冽的孔雀公主如此小女兒的姿態(tài)過,當(dāng)即不由得朝山巔之上的神秘青年多看了幾眼,心底隱隱有些明了,素聞這沫梔公主幾萬年來也只對一位仙君動過心,想來便是這一位了。
曦晨也沒想到自家女兒竟然對流殤用了這么深的心思,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只得僵硬地點頭,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不必太擔(dān)心,這些年也沒聽說過有哪家的女仙君入了他的眼。”
沫梔一聽這話,眼底染上了遮不住的笑意,她抬眼看向不遠(yuǎn)處的青年,微微勾起了嘴角。
“也罷,滅神戟降世還有一會,如果他想奪滅神戟,我便幫一幫他,就算我沒有這把神兵,也不輸那人半分?!蔽@的聲音里盛滿了勢在必得的驕傲,沫梔素手負(fù)在身后,眼波流轉(zhuǎn)。
曦晨看向不遠(yuǎn)處的流殤,卻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以流殤的靈力,在場眾人鮮少有人是其對手,他根本無需早早守在那里,威懾眾人,他這般的姿態(tài),與其說是爭奪,不如說是守護(hù)還更為恰當(dāng)。
山巔之處被濃郁的靈力割成了另一個空間,流殤所處之地正好處于這混亂空間的邊緣地帶。
“怎么?就這么恨曦晨?”連氣息都差點掩不住,鳳翎對曦晨的執(zhí)念倒是比他想的還要深。
“我知道這件事對你很重要,不會沒有分寸的?!?p> 略帶了絲疲憊的聲音緩緩傳進(jìn)流殤耳里,紊亂的氣息和空間重新恢復(fù)了寧靜。
“倒是你,沫梔可不是個好惹的主,?!闭Z氣中的幸災(zāi)樂禍自是不少,卻也有幾分道理,流殤朝下面掃了掃,感覺到滅神戟降世的時間不多了,皺了皺眉正準(zhǔn)備下去。
“等一下,流殤……”鳳翎遲疑的聲音成功讓流殤止住了腳步,他微微挑眉,看向一旁虛無的空間,這么吞吞吐吐,可不像鳳翎的性格。
“這里的靈力陣法應(yīng)該是麒麟神獸布下的吧?”鳳翎頓了頓,繼續(xù)道:“你為什么能靠近?”
下面的仙君、妖君就算比不上流殤,可這么多人合起來布下的仙力罩也最多只能靠近十米范圍之外,而流殤……她能感覺到,這山巔之處的靈力根本不排斥他的進(jìn)入,應(yīng)該是說,整座鳳栩山都不排斥他,所以他才能進(jìn)到這里。
這里是上古時笙真神的修煉之地,麒麟神獸守護(hù)之處,怎么會讓區(qū)區(qū)一個后古界仙君來去自如,鳳翎不敢猜想,因為任何一種假設(shè)都太過荒謬和震撼。
流殤回轉(zhuǎn)頭,神情有些意味深長,墨色的眸子里突然劃過金色的印記,然后緩緩消失,卻已經(jīng)足夠讓隱在空中的鳳翎感受到一陣源自靈魂的震懾和驚懼。
“若是我知道原因,就不會跟著你一起找鳳渝了,鳳翎,你放心,在鳳渝上神出現(xiàn)之前,我會保護(hù)好你。”微揚(yáng)的眉角劃過一抹暖意。
緊緊盯著流殤的沫梔幾乎在流殤轉(zhuǎn)身走下山顛的第一瞬間就迎了上去,只是滿心的歡喜和羞澀還來不及付諸口,就在來人越來越近的身影下變得有些蒼白和錯愕起來,不過很顯然,覺得詫異的并不止她一個,守在一旁的仙君面上大多是驚異之色。
青年藏青的身影越來越近,毫不避諱地直朝沫梔一行人而來。
眾人悄悄打量之下,將目光投在了沫梔身上,微微起了些好奇之意。
沫梔面色復(fù)雜地看著走近的青年,略退了一步,昂起頭,神色恢復(fù)了以往的高傲。
“流殤上君,百年不見,仙力更甚往昔了。”曦晨拱拱手,面帶笑容。
沫梔對流殤別有心思,就算是觍著臉,他也要問一問了。
眾人一聽這話,也算是對這神秘青年的身份徹底明了了,難怪會讓沫梔公主如此看重。
流殤淡淡直接道:“幾位可是想要滅神戟?”
沫梔見流殤瞧也不瞧她,面色微微一變,欲說出口的話一轉(zhuǎn),就帶上了幾分倔強(qiáng):“是又如何,滅神戟是無主之物,能者得之,難道流殤上君想要驅(qū)逐我們不成?”
沫梔身為公主,話語中素來的高傲嬌慣便被帶了出來。
“公主言重,神兵出世必有神獸相護(hù),流殤只是希望你們不要和守護(hù)的神獸起爭端,特有此一問罷了?!绷鳉懙瓛吡四瓧d一眼,眉一皺,道:“只不過既然公主說‘能者得之’,還望公主言而有信。”
似是感覺到山巔上的靈氣更加濃郁,甚至伴隨著若隱若現(xiàn)的吼叫聲,流殤說完轉(zhuǎn)身就走,卻被擋住了去路,他抬眼看向面前的沫梔,不悅地瞇了瞇眼,道:“公主還有何賜教?”
沫梔臉色通紅,在流殤凌厲的注視下退后了一步,好半天才“哼”了一聲道:“你何必如此傷人,若你想要滅神戟,我?guī)湍惚闶?,找這些理由干什么?”
這語氣神態(tài)實在太過幽怨,連流殤也不由得愣了愣,面色一僵。
“沫梔,神兵降世確有神獸相護(hù),流殤上君并未虛言。”曦晨見流殤面露不快,急忙接了一句。
“母親,我哪有說錯,若不是為了滅神戟,他來此處干什么?還有你是誰?怎么如此不知規(guī)矩,見到我們竟然也不行禮?”
感覺到周圍仙君、妖君投射過來的視線,流殤眉頭微皺,目光登時冷了下來。
沫梔好歹也是一介公主,怎的如此難纏。
流殤面色微沉,感覺到鳳翎的身子僵了僵,暗道不好,果然,她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身,一雙眼懶懶瞧著沫梔,神情中透著說不出的玩味,卻突然讓人生出了一絲凜冽殺伐之意。
沫梔被這目光對上,陡然一愣,竟倒退了兩步,說不出話來。
“公主還是不要妄言為好。流殤,走吧?!蔽C的眼神淡淡的吩咐了一聲,垂下了眼不再出聲。
曦晨一聽這話,神色大震,眼底劃過一絲訝異。
能對流殤如此稱呼,還說出這種話,難道她是……
“這孩子是舊識家的小童,剛才稱呼不過一句玩笑話而已,公主說話還請自重?!?p> 流殤神色冷淡地望了沫梔一眼,抬步就走。
沫梔聽得此言,臉上青白交加,又帶著隱隱的驚喜,一陣委屈,她不過說了句實話而已,這小童也太過不知好歹,凈說些不知禮數(shù)的話,她貴為天君之女,怎能有人敢和她相提并論?
“你何必如此看重……我對你的心思,難道你不知道嗎?更何況,她到底是誰,如此不懂規(guī)矩!”沫梔朝向她揚(yáng)眉的曦晨看了看,心底有了底氣,朝已經(jīng)走遠(yuǎn)的流殤硬聲道。
眾位仙君看向氣勢洶洶的沫梔公主,暗暗嘆了口氣,這情況看起來明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
藏青色的人影停了下來,低聲的輕嘆微不可見地響起。
流殤轉(zhuǎn)過身,目光灼灼,看向沫梔的面上帶了一抹凜冽:“沫梔公主,她的事,流殤做不了主?!?p> 沫梔被流殤冷厲的聲音驚得一顫,眼底劃過一抹怒意,道:“有什么做不了主的,你分明是偏袒于她,難道她還真的是你的什么人不成?”
仙界無歲月,若是流殤想等她長大,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想及此,沫梔眼底的冷色更深,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小仙,也敢和她爭!
“沫梔公主,你真的……想讓我向你行禮?”鳳翎朝沫梔走來,一雙眼斜斜上挑,墨色的流光四溢,有種驚心動魄的沉然。
“你這小仙何出此言,以我的身份,難道還受不了你一禮?”似是被女仙君眼中那種如看螻蟻般的隨意刺激,沫梔眼神微縮,一甩長袖冷聲道。
流殤待這女君很是不同,看來他們關(guān)系不一般,讓沫梔挫挫她的銳氣也好,我還沒有見過敢如此不把我們放在眼底的人。
“我的一禮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受的,沫梔公主,你可不要后悔……才好。”鳳翎站定在沫梔面前,墨黑的眸子里突然染上了說不出的意味,嘴角一揚(yáng),說完最后一個字后,她微微彎下肩,低下頭。
極淡的一個禮,若不是她擺出這么個姿態(tài)來,根本沒人會覺得這是在行禮。
“哼,不過一個女仙君而已,我……”沫梔見小童低下了頭,雖然這禮有些輕,也就懶得計較了,只是她話都還未說完,一道驚雷聲陡然響徹在天空中。
雷聲陣陣,竟有種毀天滅地的威嚴(yán)感,璀璨的光芒劃破天際,直直地朝著沫梔的方向而來。
眾人俱驚,還未反應(yīng)過來,曦晨就已經(jīng)面色難看地接下了這雷霆一擊。唯有流殤不動聲色地看了鳳翎一眼,面露驚嘆。
眾仙見此情景皆是面色古怪,雷電乃是仙界司職天雷的上君所控,可這天雷上君就算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把天雷往沫梔公主身上劈啊!
而且,這威勢、這力量……就算是和妖族交戰(zhàn)時天雷上君恐怕也沒這么賣力過!突降的天雷,來得也太稀奇古怪了!
雖然曦晨接下了這一擊,但雷霆聲卻依然未斷,無邊無際的雷云竟是在這瞭望山上積聚著一道又一道的雷電劈了下來,看著越來越多的雷電,曦晨的面色變得蒼白起來,神情更是陰沉。
“該死的天雷上君,他在干些什么?”
沫梔望著連綿不斷的天雷驚懼得說不出話來,她是承受之人,比誰都能切身地感受到這天雷之中所藏的審判毀滅之意。
只是,這三界中,有誰敢審判于她?
眾人望著一道道劈下的天雷面面相覷,卻忽視了那由始至終都未將頭抬起來的女仙君。
曦晨被天雷聲突然驚醒,他看向沫梔面前的女仙君,陡然間似是明白了什么,面色大變。
這是上神之威,鳳翎不過區(qū)區(qū)上君,竟能引下天雷,莫不是…
上神之威,竟能震懾至此,突然出現(xiàn)的天雷根本就是由三界制衡之力自己生成,沫梔真是糊涂!
這三界中能受得了上神之禮的屈指而數(shù)也不過才三人而已!
從古至今,從沒有人敢讓那三個人行過禮,所以也就根本無人知曉,上神之位,竟能以天地之力為制衡,尊崇至此!
若是她不抬頭,恐怕就算天君來了,也不能讓審判之雷給停下來!
千年前鬼域一戰(zhàn),是她親手逼死鳳渝上神,如今竟要報應(yīng)與她女兒身上,即使宸淵神君未懲治與她,卻使雀鳥島被三界嗤笑百年。
曦晨朝咬牙抗衡著天雷的景陽和面色驚惶的沫梔看了一眼,急忙走了幾步,停到鳳翎面前,彎下身,在眾人驚疑的神色下極鄭重地行了一禮道:“小女無狀,還請鳳翎上神與鳳渝上神不要計較,日后定當(dāng)嚴(yán)加管教?!?p> 若是可以,她真的不想在眾人面前朝眼前之人低頭,只可惜,時不待他,沫梔實在過于任性了。
這聲音極低,卻也極為誠懇,鳳翎挑了挑眉,微一抬眼,明白她估計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抬起肩,看都懶得看沫梔一眼,走到流殤身邊牽起了他的手朝山巔走去。
“曦晨,你告訴她,若哪日她還想再受我之禮,只管說就是!”
女仙君直起身的一瞬間,天上奔騰的雷電瞬間消失,一切歸于寧靜,仿佛從未發(fā)生過一般,眾人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面面相覷,這女君到底是何來歷,她的一禮竟能引出天雷降下懲罰于受禮之人!
沫梔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驟然一變,猛然轉(zhuǎn)過頭看向牽著流殤手的女君,面色變得慘白。
“她是,她是……她居然是……!”
沫梔抬起手,話還未說完,一道恢宏的金光直直地從山巔處直射向天際,仿若連蒼穹都被劃破了一般,怒吼聲從金光中傳出,千里之內(nèi)百獸臣服,金光夾著的龐大威懾一瞬間席卷了整座山脈。
“神兵降世了……”不知是誰喃喃地低語了一聲,迅速消逝在威嚴(yán)的怒吼聲中。
“母親,我一定要得到滅神戟!若有阻擋,哪怕是神獸,我也照殺不誤!”
璀璨的金光下,沫梔冷冷地看著天際中緩緩出現(xiàn)的虛影,神情凜冽。
如槍狀的幻影在金色能量的覆蓋下緩緩上升,到達(dá)天際的一瞬間金光陡然散去,長槍化為一道墨色的閃電劃破蒼穹,無窮的威嚴(yán)自槍身身上緩緩蔓延,佇立在瞭望山頂峰處的滅神戟冷漠而凝重,似神靈般俯瞰世間。
比剛才更加濃郁的仙力將整個瞭望山籠罩,甚至有股灼熱的氣息伴著這靈力緩緩朝眾人襲來,山中萬年不變的仙境竟有隱隱枯萎的態(tài)勢,來自上位者的威壓更讓在場的所有仙君、妖君難以站立,豆大的汗珠自他們額上滴落,眾人面露驚恐地看著那把玄墨的長槍,簡直難以相信造成這恐怖效果的竟然只是一把兵器而已。
上古傳說,滅神戟身負(fù)三界真火,可焚燒萬物,果然不虛,如此恐怖的灼熱之力,恐怕也只有此物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