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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夜柃

暮灼

玄夜柃 北朽暖扼 3250 2021-07-21 23:50:51

  大澤山

  楓林之中,有百米空地,生一劍冢,成千上萬把斷劍橫插其中,隱隱交錯直指天際,遠(yuǎn)遠(yuǎn)望去,竟有一種遠(yuǎn)古的厚重感,帶著蠻荒的蒼涼,源源不斷的靈力自劍冢中凝聚,緩緩飄散,最終彌漫在整個大澤山周圍。

  這數(shù)里長的無名劍冢,竟是大澤山靈力充沛的原因。

  為三界所不知,原來是這么個原因嗎?那為什么她偏偏又能看得見?

  半山腰的太倉仙邸格外熱鬧,紫陽上君站在眾仙之中,滿臉笑容,面色倨傲,待他轉(zhuǎn)過身看到和一眾小仙一起走進大堂的熟悉身影時,眼底劃過一抹微不可見的憤恨,哈哈一笑迎上前去。

  “我道是誰,萬年不見上君出現(xiàn)在三界之中,本君還以為上君你早已榮登極樂、得享永生了!”紫陽上君聲音不小,再加上這話聽著著實讓人覺得刻薄無理,熱鬧的大堂一下子便安靜下來,眾仙隨著紫陽上君的視線朝大堂門口望去,俱是一愣。

  在一眾小仙中,紅衣長袍的鳳翎顯得鶴立雞群,再加上她舉止張揚,看起來冷若冰霜,不少仙君都下意識地離她遠(yuǎn)了幾步。

  聽紫陽上君的話,這女仙君分明是個上君,可是三界中有哪位女上君是如此不好相處又煞氣濃重的?

  鳳翎的煞名雖為三界所知,但她已有萬年未出宮,除了當(dāng)初和她交過手的一眾上君外皆無人識得她的容貌,此時宴席未開,其他上仙又不像紫陽一般愛好名利,是以堂中便只有紫陽一位上君在此。

  鳳翎在半山腰時發(fā)現(xiàn)和她一同駕云上來的皆是小仙,才明白昨晚被那小童戲耍,此時心頭正有氣,聽見如此刻薄的聲音,抬頭一望便看見了面上洋洋得意、眼底卻滿是憤恨的紫陽。

  “連紫陽上君都甘愿在凡世中受苦受難,我鳳翎區(qū)區(qū)凡胎,又豈能獨享永生!”鳳翎壓下臉上的郁色,斜眼朗聲道,一舉一動間頗帶幾分痞氣。

  這話當(dāng)真有趣,那種“你不先死,我誓不能先去”的意思明顯至極,再加上說出這話的又:是一位女仙君,眾仙聽得好笑,皆是忍俊不禁。

  但等咀嚼完這話里的意思,眾仙看著威風(fēng)凜凜的鳳翎,眼底皆生出幾分不可思議的神情來,萬年前以一己之力滅掉仙、妖兩族數(shù)萬大軍的上君鳳翎一直被外界傳得如煞神降世般兇憎可怖,卻不想竟是如此一位傾世脫俗的大美人,看她對著紫陽上君鳳目微凜,滿面煞氣,高挑的身姿硬生生襲上了尋常女仙君難以企及的英武大氣,眾仙不自覺地面露贊嘆。

  女上君之中,除了沫梔公主,這般的容貌心氣,竟是難有一人能與之比肩!

  察覺到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眾人暗嘆傳言果然不虛,這鳳翎上君和紫陽上君還真是仇怨不淺,縱使萬年亦難以抹平。

  紫陽向來在仙界橫行慣了,又是個倨傲的主,見眾仙對鳳翎面露贊嘆,眼狠狠地沉了下去。

  “鳳翎,你不在景華宮里避世,跑出來干什么?外面可沒有人能護得住你!”紫陽哼了一聲,神色倨傲。

  堂中仙君面面相覷,盡管平時便知紫陽上君囂張蠻橫目中無人,卻不想他竟然連青姒帝君都不放在眼底,居然敢公然挑釁景華宮。

  “本君才不如你一般需人相護,三界地面上我哪里去不得,倒是你,紫陽,萬年前我見你時你還只是一介下君,如今已位列上君之列,當(dāng)真可喜可賀,只是……不知暮灼帝君珍藏的那些丹藥可還有剩,夠不夠你一人去用!”

  鳳翎將手負(fù)于身后,向堂中走來,步履閑散,眼底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紫陽于修煉一途素來便沒有天分,當(dāng)初因緣際會下救了暮灼帝君,得了許多珍惜靈藥提高靈力才有了上君的仙力,但在上君中卻是末等,平時不受其他上君所喜,和眾仙更是只有面子上的交情而已。

  但他對自己上君之位一向極是自傲,如今見眾仙因鳳翎之話眼底隱隱露出不屑,頓時氣急,大喝:“鳳翎,你……”

  話說到一半,卻是再也接不下去,面色漲得通紅。

  他素來沒什么人緣,剛才費心和他結(jié)交的也不過是些小仙,此時當(dāng)然不愿意得罪有著上君巔峰實力的鳳翎,一時間竟無人為他說話,場面登時僵了下來。

  而他身后的兩個仙君也不知為何自鳳翎進來后便有些神不守舍,是以并不像平時一般勸慰紫陽,也呆立在了一旁。

  就這么一呼一吸間,鳳翎已經(jīng)走到了紫陽面前,一襲深紅的長袍著于身上帶著莫名的剛毅,神情肅然凜冽:“紫陽,當(dāng)年一劍之仇,本君萬年來莫不敢忘,他日若有機會,定當(dāng)加倍奉還。”

  紫陽被面前女子如孤狼一般的目光驚得倒退兩步,沉壓在靈魂深處的恐怖回憶陡然冒了出來。

  當(dāng)年淵嶺沼澤中,全身浴血的鳳翎在重傷之下,還能殺了妖族三皇子,若不是他正好趕到,在暗處祭出仙劍,恐怕還真救不了性命垂危的暮灼帝君,饒是如此,他也受了鳳翎一掌,毀了百年根基才勉強逃出來,那時候的鳳翎還不是上君,就已經(jīng)如魔神一般可怖難纏,更遑論如今。

  瞧見紫陽面上毫不掩飾的恐懼,大堂里的仙君面上皆劃過嘲諷之色,仿似不敢相信堂堂上君居然如此軟弱可欺,一片沉寂的尷尬中,儒雅和祥的笑聲在后堂突然響起。

  “鳳翎上君萬年來不曾出過景華宮,這次駕臨大澤山,太倉有失遠(yuǎn)迎。”身著青色儒袍的太倉上君出現(xiàn)在內(nèi)堂入口處,白發(fā)長髯,神態(tài)從容,帶著長者的睿智通達。

  太倉是三界資格最老的上君,他一出現(xiàn)說笑,剛才凝滯的氣氛頓時松動了不少,就連鳳翎也記起青姒的話,懂眼色的連連擺手稱不敢。

  一眾上君跟在太倉之后出現(xiàn)在大堂里,雖未對鳳翎親近,但看她的神情多是帶著好奇和贊許。

  太倉上君更是丟下了滿堂賓客,和她探討起靈力筑基之術(shù)來。

  眾仙皆知太倉上君嗜仙術(shù)如命,對他如此舉動倒也不算意外。

  這樣一來,紫陽倒顯得被刻意冷落了一般,他臉色變了幾下,抬眼間不經(jīng)意掃過身后站著的無虛無妄二人,記起賀禮一事,眼中劃過一抹快意,對著堂中幾位上君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太倉上君,我近日經(jīng)得一事,實在怨憤難消,今日是您老的壽宴,本不該說出來掃興,但老上君素來德高望重,還望您能評評道理?!?p>  紫陽一邊說著一邊朝太倉上君行了個禮,十足鄭重的模樣。

  眾人俱都一愣,抬眼朝他看去,太倉上君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略帶遺憾地看了鳳翎一眼,轉(zhuǎn)過身朗聲道:“老頭子素來不問仙界中事,上君若是遇到不平之事,只管上奏天聽就是?!?p>  聽出太倉言語中的推脫,紫陽急忙擺手道:“上君,事關(guān)妖族,豈能草草了事?”

  仙妖兩族雖已停戰(zhàn)千年,但堂中仙君大多和妖族仇怨不淺,紫陽話一出口,便惹得眾仙面露凝重之色。

  太倉上君見紫陽說得煞有其事,斂神道:“若是事關(guān)妖族,當(dāng)然就定當(dāng)別論,紫陽上君,你不妨說說看,到底是何事如此重要?”

  紫陽見眾仙面帶凝重,唯有鳳翎神色淡漠,眼底劃過一道意味不明的暗光,當(dāng)即擺正了神色怒喝道:“眾位上君,鳳翎勾結(jié)妖族,欲對我仙界不軌。”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鳳翎指去,滿臉大義凜然的模樣,卻未看見他身后站著的無虛二人陡然慘白了臉色。

  “紫陽上君,你可有證據(jù)?”

  他話剛落音,就有上君不客氣問道,神色中盡是不信。

  誰都知道紫陽和鳳翎仇怨頗深,他說出來的話自是會大打折扣,再說鳳翎如今受景華宮庇佑,又和妖界有大仇,哪里還會去勾結(jié)妖族?

  “當(dāng)然?!币姳娙瞬恍?,紫陽抬手朝后擺了擺道:“太倉上君,我紫陽豈是信口開河之人,無虛、無妄二人前幾日在祁連山遇到妖族,為妖族所傷,連我欲送給上君的珊瑚樹也被一同擄去。祁連山乃鳳翎所轄,若是沒有她的允許,妖族又豈能進入?”

  眾仙一愣,抬眼朝鳳翎看去,和妖族勾結(jié),這可是大罪!縱使有青姒帝君庇佑,也免不了九天雷刑。

  鳳翎挑了挑眉,見紫陽面露得意,嘆了口氣道:“紫陽,這可不是一點小事,難道就憑你身后二人的片面之詞,就要逼著我認(rèn)罪不成?”

  紫陽見鳳翎示弱,得意一笑,拉出身后的無妄朝他身上一指:“鳳翎,你休得狡辯,有無妄身上被妖族所傷的傷口為證。”

  見眾位上君目光灼灼的望向自己,無妄擦了擦額上的冷汗,神情惶急,一言不發(fā)。

  眾仙都察覺到不對勁,只有紫陽一人顧自洋洋得意,太倉上君看出不妥,暗自嘆了口氣正欲開口,卻被鳳翎打斷。

  “噗嗤”一聲響,鳳翎雙手背在身后,帶著幾分嘲諷:“紫陽,你這些年的仙法真是白修了,虧你還位于上君之列,無妄身上的傷口明明是仙法所傷,你居然還以此來污蔑我?”

  紫陽一愣,見太倉上君皺著眉閉口不言,便知鳳翎說得不差,臉色頓時漲成了豬肝色,轉(zhuǎn)過身怒喝道:“無虛,這是怎么回事?”

  其實也怪不得紫陽,若是沒有如鳳翎和太倉一般的上君巔峰實力,的確很難瞧得出來,他若不是急著報復(fù)鳳翎,興許就能看出端倪了。

  無虛、無妄跪倒在地,神情惶急,揶揄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只一個勁地喊著“上君恕罪?!?p>  “還是讓我來說吧,前幾日景華宮的仙童發(fā)現(xiàn)有人闖入,遍尋之下沒有找到擅入者,卻在華凈池中尋得一珊瑚樹,我還在納悶怎會有人如此膽大包天,敢闖進青姒帝君布的結(jié)界里,今日才知這乃是紫陽上君之物……”

  鳳翎一邊說一邊從乾坤袋中取出珊瑚樹放在地上,眼帶譏誚:“紫陽上君,你口口聲聲說我勾結(jié)妖族,大逆不道,如今你縱容手下妄入景華宮,又該當(dāng)何罪?”

  紫陽臉一白,忽的想起當(dāng)年那條蛟龍的下場,咬緊牙關(guān)哼道:“他們二人擅入景華宮,你只管處置就是,與我何干?”

  就算是暮灼帝君護著他,暮灼帝君也不會讓上神的尊嚴(yán)輕受觸犯,紫陽考都沒考慮,直接回了鳳翎一聲。

  無虛無妄二人跪倒在地,面色蒼白,望著紫陽的眼中猶帶了幾分不可置信。

  鳳翎像是早就知道紫陽會如此說,嗤笑了一聲懶得再理他,拂袖轉(zhuǎn)身朝堂外看去。

  眾仙見紫陽如此不將手下仙君的性命放在心上,大為意外,不少上君看著紫陽更是面露鄙夷。

  太倉上君見堂中氣氛凝滯,嘆了口氣,知道這壽宴多半是不歡而散了,正準(zhǔn)備打個圓場,卻聽到山外陡然傳來一陣鳳鳴,不由得微微一愣。

  “太倉上君,暮灼前來祝壽,恭祝老上君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辈贿^一句應(yīng)景的話,卻偏偏被來人說出了溫潤和煦之感來,使人如沐春風(fēng)。

  堂中眾仙聽到此言,急忙朝外走去,暮灼帝君賀壽,自是不比一般的身份。

  鳳翎見滿堂賓客一臉惶恐、紫陽又恢復(fù)了趾高氣揚的模樣,撇撇嘴,跟著朝外面走去,她漫不經(jīng)心拂了拂袖擺,眼底泛起幾抹慶幸。

  仙邸外的空臺上,頭戴冠玉身襲蟒袍的青年自一只青色的鳳凰上走下,見眾仙相迎,笑道:“讓諸位仙友相迎,暮灼實在惶恐。”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一方通體碧綠的錦盒遞到太倉上君面前:“這乃暮灼數(shù)月前在濟安山尋的一株靈草,聽聞閑善仙友不日會渡上君之劫,希望能有幫助。”

  太倉上君本欲相推,一聽這話面上顯出了幾分喜色,知道暮灼所拿定非凡品,也不客氣,感激道:“劣徒根基薄弱,勞暮灼帝君陛下費心了?!?p>  眾仙聽見太倉上君言語間的唏噓,也不由得有些感慨,閑善仙君乃太倉上君首徒,為人正直公道,在仙界人緣極佳,當(dāng)年和妖族一戰(zhàn)后根基大毀,差點形神俱滅,多虧太倉上君一直用靈藥護其本源,才逃過一劫,如今修煉了數(shù)萬年才重新迎來天劫,但仙力到底不如從前,應(yīng)劫一事兇多吉少,這件事便成了太倉上君的心病。

  暮灼笑了笑,神態(tài)間一派淡雅從容。

  鳳翎站在眾仙之后瞇著眼細(xì)細(xì)打量,滿不在乎的哼了一聲,暮灼帝君一家子都是這么個德行,慣會籠絡(luò)人心,不過……她朝笑得溫文爾雅的翩翩青年看了一眼,暗道:這個暮灼比他哥哥那副囂張的樣子還是順眼多了。

  似是想起了當(dāng)年的仇恨,鳳翎盯著暮灼的目光就有些灼灼起來。

  被注視的人似是有所感,略帶疑惑地朝這邊望來,見鳳翎一臉不屑地挑眉瞧著他,微微一怔,略一遲疑后對著鳳翎笑了笑,眼底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好奇。

  這女仙君,真是好大的煞氣!

  “暮灼帝君陛下,鳳凰一族素來極是高傲,沒想到您居然能收服,陛下真是好本事!”不合時宜的夸贊聲陡然響起,紫陽越過眾人,走上前笑道,還朝鳳翎的方向看了看。

  鳳翎的本體是火鳳凰,眾仙知道這是紫陽在刻意羞辱鳳翎,紛紛閉緊了嘴免得遭受池魚之殃。

  暮灼聽見這話明顯有些不悅,但見開口的是交好的紫陽,只得抿唇笑了笑,見眾人將目光落在剛才那煞氣極重的女仙君身上,便好奇問道:“眾位仙友,這位仙君是……?”

  “暮灼帝君陛下,這位乃是景華宮的鳳翎上君?!弊详柫ⅠR湊到暮灼身邊,見暮灼因這話面上露出異色,忙不迭地又接了一句:“鳳翎上君好大的心氣,不請自來不說,剛才還要發(fā)作本君呢!”

  上君鳳翎?

  暮灼不自覺將這個名字默念了一遍,看著眾仙之后與他遙遙相望的那雙鳳眸,囂張霸道的狠勁竟讓他生出了恍惚的熟悉感,就好像曾經(jīng)在何處見過一般。

  他壓下心底的驚疑,難怪煞氣如此之大,原來她便是當(dāng)初鳳渝上神的胞妹,甚至在三界頒下誅殺令的上君鳳翎?后古界以來唯一的一只火鳳凰,果然名不虛傳。

  只不過……聽說她已經(jīng)萬年不曾出過景華宮,這次怎么會來太倉上君的壽宴?

  暮灼朝氣急敗壞的紫陽看了看,又見鳳翎神態(tài)間一派悠然,便知這素來跋扈慣了的紫陽上君定是沒在鳳翎手里討了好,現(xiàn)在是來借他的勢逞威風(fēng)來了。

  “不請自來?”冰冷的聲音劃過眾人耳際,鳳翎甩著袍子走過眾仙,一字一句道:“我倒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膽,居然敢冒著太倉上君的名號給景華宮送去請?zhí)?!至于發(fā)作于你,紫陽,你縱容下仙妄入景華宮……別以為暮灼帝君為你撐腰我就奈何不了你。”

  紫陽被鳳翎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意震得心下膽寒,他退到暮灼身后,掩飾性地哼了一聲,穩(wěn)了穩(wěn)微微發(fā)顫的手。

  暮灼見紫陽一副往他身后躲的樣子,皺了皺眉,他素來不喜這欺軟怕硬的上君,若不是紫陽救了大哥一命,亦不會和此人結(jié)交。

  只不過沒想到替兄長為太倉上君送一場賀禮,竟會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見鳳翎瞇著眼怒瞪著他,如今又牽扯到兄長的名聲,暮灼只得微微抬手,朝鳳翎笑道:“原來是鳳翎上君,果然名不虛傳,這次我前來賀壽,能與上君得見,實乃幸事。至于紫陽上君所說,我想其中定有誤會才是……”暮灼一邊說著一邊朝太倉上君看去,神情微微帶了一抹疑惑。

  既然一個說是“不請自來”,一個說是“有請?zhí)麨樽C”,那自然是要讓東道主說句公道話了,誰是誰非,一目了然。

  紫陽站在暮灼身后,眼里閃過些許惱色,這暮灼帝君怎的凈說些服軟的話。

  太倉上君聽見紫陽的話也是面色一沉,心底對紫陽的不依不饒暗暗生怒,不管鳳翎有無請?zhí)?,她擁有上君巔峰的實力,如今又代青姒帝君執(zhí)掌景華宮,地位非同一般,肯來已經(jīng)是給他面子了。

  但他幾日前才從洞中閉關(guān)出來,自是不知道這些瑣事,只得朝身后的弟子揮了揮手:“閑竹,你來說說這是怎么回事?”

  首徒閑善為迎天劫早已潛心修煉數(shù)年,是以仙邸中的瑣事一向是二徒弟閑竹安排。

  “陛下,紫陽上君,我一個月前就已將青姒帝君的請?zhí)偷搅司叭A宮?!币恍氯迮鄣南删龔谋娤芍凶叱觯瑢χ鹤菩辛艘欢Y才道。

  眾仙一聽頓了,景華宮以青姒帝君為尊,送去的請?zhí)匀皇怯们噫Φ劬拿柛鼮橥桩?dāng)。

  太倉上君也舒了口氣,打圓場道:“想來紫陽上君誤會了,本君素聞鳳翎上君于武技一途甚精,早想好好探討一下心得。”

  眾仙聽見太倉上君的解圍也是好笑,世上有誰不知鳳翎上君一身好武藝皆是當(dāng)年在淵嶺沼澤中與眾獸相斗才習(xí)成的,光探討有什么用!

  暮灼也擺手準(zhǔn)備安撫紫陽幾句將此事作罷,哪知卻聽到身后突然傳來紫陽頗有些得意的聲音:“鳳翎上君,你既是執(zhí)了請?zhí)鴣?,那倒是我說錯話了,我給你賠個不是?!?p>  暮灼轉(zhuǎn)過身看見紫陽嘴里雖說著道歉的話,眼底卻閃過一抹喜色,直覺有些不對勁,皺起了眉,這紫陽到底還準(zhǔn)備惹多少事,為了幾萬年前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舊怨,難道還真的要將執(zhí)掌景華宮的鳳翎得罪死了不成?

  鳳翎不輕不重哼了一聲,不再說話,算是給太倉上君一個面子將此事揭過。眾仙見紫陽道歉,終于長舒了一口氣,卻不想這口氣吊在了半途中,差點把人給憋死。

  “既然鳳翎上君也承認(rèn)是執(zhí)請?zhí)艁淼拇鬂缮?,那……請你現(xiàn)在向暮灼帝君請罪,不知可好?”紫陽朝暮灼帝君的方向拜了拜,道。

  眾仙一愣,連鳳翎也狐疑地看了紫陽兩眼,納悶紫陽糊涂了不成。

  “閑竹仙友剛才也說了,他送往景華宮的乃是青姒帝君的請?zhí)犅勄噫Φ劬y尋蹤跡已久,想必鳳翎上君你今日執(zhí)請?zhí)鴣硭先思也⒉恢?,冒上神之名可是大罪,鳳翎上君你不會不知道吧?”

  廣場上一片寂靜,上神與上君之位差之天壑,鳳翎雖代為執(zhí)掌景華宮,可若是在無命令的情況下執(zhí)青姒帝君之貼來此,確實……犯了上神之尊。

  太倉上君嘆了口氣,知道紫陽說得不差,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解圍,只得對鳳翎道:“鳳翎上君,若是青姒帝君有令,不妨明言……”

  鳳翎瞇著眼看著得意洋洋的紫陽,又瞧了瞧神色擔(dān)憂的太倉上君,抿著唇并不言語。

  她素來剛直坦蕩,自是不會說出虛假之話來欺騙眾人,可若是用青姒的名義……鳳翎朝一旁站著的暮灼看了看,迅速壓下這個念頭,朗聲道:“我無話可說?!?p>  頂多不過是受九天之上的雷刑損失幾千年功力罷了,她有什么可怕的!

  見鳳翎直接承認(rèn)未受青姒帝君之命,紫陽臉色驟喜,從暮灼身后走出,朝鳳翎不客氣地擺手道:“暮灼帝君仁慈,自是不會為難于你,但……上神之尊豈容侵犯,九天雷刑可是隨罪而降,鳳翎上君還是自求多福的好!”

  這蠻橫的姿態(tài)一掃他剛才的膽怯軟弱,廣場上已有幾位上君不屑的哼出聲來,紫陽也不管其他,徑直走到鳳翎面前,神色倨傲。

  鳳翎瞇了瞇眼,看著站在面前的紫陽,皺起眉頭,腳心一癢準(zhǔn)備把這個狗腿子一樣的上君擺弄清凈……

  “鳳翎自是得本君之令前來赴宴,這大澤山也太難爬了,太倉既然肯費力氣整個壽宴,怎么也不知道把這石階修一修。”

  懶洋洋的抱怨聲自廣場之下的石階上傳來,聲音不大,但卻不知怎的整個廣場的仙君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鳳翎和太倉是天界數(shù)一數(shù)二的上仙,哪怕是暮灼帝君見到這二人也得尊稱一句上君,來人是誰,居然敢直呼二人名諱,還如此的不客氣?

  想來想去能有這個資格的三界中也只有一人,眾仙面面相覷,互相對看了一眼,神情里皆是不可置信的荒謬,不過一場壽宴而已,不僅萬年未出景華宮的上君鳳翎出現(xiàn)在此,就連……

  眾仙收住心中所想,俱是眼巴巴朝發(fā)出聲音的石階處看去,就連太倉和暮灼也不例外,唯有紫陽面色微變,似是不敢相信,鐵青著臉轉(zhuǎn)過了頭。

  鳳翎將抬了一半的腳收回,嘆口氣,眼底劃過一絲笑意,竟這般爬著石階上仙山,還明晃晃地抱怨,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延綿千里的石階頂端,玄青色的人影一點一點走進眾仙眼簾,慢悠悠的身影,格外松散。

  古樸的玄青長袍拂過地面,用墨簪挽起的長發(fā)靜靜垂下,腰間銀色的錦帶在陽光下折射出璀璨的流光,墨色的眼眸似是夾著亙古一般蒼茫靜謐。

  難以言喻的尊貴典雅,竟能讓人完全忽略她面上甚是普通的容貌,這女子身上,有種劃破時間蒼穹的古樸之感,就似……自遠(yuǎn)古中走出一般。

  這是他們自前天后身上都未曾見過的姿態(tài)。

  眾仙看著一步步走到面前的女子,愣著眼一動不動,連鳳翎也仿似被驚住,抬著手指著不遠(yuǎn)處的青姒,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相比驚愕的眾仙,太倉上君倒是清醒得最快,他疾走兩步,低下頭執(zhí)禮恭敬道:“青姒帝君駕臨大澤山,太倉實在惶恐?!?p>  眾仙俱是一驚,朝著青姒的方向行禮齊道:“恭迎上神?!?p>  整齊的聲音在廣場上響起,帶著格外醒目的尊崇之意。

  只是沒人能想到,那個傳說里青姒帝君的蠻橫張揚居然會是這般的氣度。

  灼灼璞玉,靜世芳華,都不足以形容來人半點風(fēng)姿。

  轉(zhuǎn)眼間,廣場上仍站得筆直的就只剩下三個人了,一個是瞪大了眼砸吧咂巴著嘴的鳳翎,一個是到現(xiàn)在還滿是不信的紫陽,最后的一個就是……暮灼帝君了。

  無論平時多不在乎,或是經(jīng)常選擇性遺忘三界里頭第三位上神的存在,青姒始終都是暮灼心中的一個疙瘩。

  青姒從未想過會有再次相見之日,輕輕嘆了口氣,執(zhí)禮道:“青姒見過暮灼帝君?!?p>  “青姒帝君不必多禮”

  青姒挑眉,淡淡瞧了他一眼,神色未變,抬頭看著廣場上的一眾神仙,慢悠悠對著太倉道:“太倉上君……”

  太倉急忙上前一步道:“上神請吩咐?!?p>  “這石階……”

  “小仙明日就吩咐弟子休憩石階,上神請放心?!?p>  青姒這才滿意“嗯”了一聲,抬手道:“諸位不必多禮?!?p>  眾仙聽到這話直起身,齊齊退后了一步。

  紫陽這時才反應(yīng)過來,對著青姒的方向惶恐地準(zhǔn)備行禮,卻被一股力拖住,動彈不得,他看到青姒眼底意味不明的笑容,哪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心底咯噔一下,額上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暗想:青姒帝君怎的會如此難纏?

  “不知這位上君是……?”青姒朝紫陽指了指,極其細(xì)小的弧度,看上去甚是散漫。

  “上神,這位是紫陽上君?!币膊恢悄膫€心直口快的仙君,青姒還未問完,他便答了出來。

  “哦?原來你便是紫陽,剛才我在石階上聽見你言之鑿鑿要責(zé)問鳳翎,我今日前來未有太倉上君的請?zhí)恢详柹暇墒且惨獙⑽乙煌荷暇盘?,向暮灼帝君伏罪??p>  青姒清清淡淡地開口,神態(tài)間一派從容。

  “上神,小仙不……不敢。”紫陽結(jié)結(jié)巴巴回道,見難以挪動一步,不由得朝暮灼求助地看去。

  暮灼嘆了口氣,朝他搖了搖頭。

  “不敢就好,鳳翎,你過來?!?p>  鳳翎聽見青姒裝模作樣的喚她,低眉順眼規(guī)規(guī)矩矩的朝她行去,眼垂的極低,也讓眾人錯過了她眼底強壓下的笑意。

  轉(zhuǎn)瞬間,鳳翎就走到了青姒身后。

  “太倉上君,你這仙邸我就不進了。”青姒轉(zhuǎn)身朝石階走去,一邊走一邊道:“等明年你這石階修好了,我再來拜壽不遲。”

  太倉上君連連道好,躬身相送,眾仙這才看見由始至終青姒都未真正踏進這仙邸范圍一步,不由得暗自咋舌,暗道上神的規(guī)矩果然極大。

  眾人抬眼掃了掃流著冷汗艱難站著的紫陽上君,正想著他竟然能逃過一劫,卻聽到不遠(yuǎn)處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

  “本上神一向待人寬和,不過既然紫陽上君說上神之尊不得冒犯,那這先河也開不得……”青姒頭微偏,朝暮灼帝君的方向望去,眼底泛起意味不明的光芒,淡淡的墨色一瞬間變得深沉濃烈起來:“暮灼帝君,紫陽藐視上神之過該如何懲罰??!?p>  這聲音夾著幾許威嚴(yán)冷漠,全然不是青姒剛才溫和清冷的模樣,眾仙一驚,朝仍然站得筆直的紫陽看了一眼,暗道一句“自作孽不可活”,皆垂下眼不吭聲。

  本帝君定會將紫陽帶上九天處罰,你放心。”

  隨著淡淡地一聲回應(yīng),七彩祥云自廣場上升起,直沖云霄而去。

  太倉上君暗自咋舌之際,天際又傳來一聲響亮的鳳鳴,他抬眼朝天空望去,暗道:他老人家今年足足七萬八千三百二十一歲,這壽宴能不能過得不這么折騰人!

  “太倉上君本帝告辭了?!?p>  看著青姒離開,急忙駕云離開,隨著他們的離去,半山腰的仙邸徹底恢復(fù)了安靜,看著眾仙笑道:“多謝諸位仙友前來赴宴,府中仙露尚還未用,大家隨我進去吧。”

  “暮灼帝君,你跟著我做什么?”青姒掃了一眼暮灼帝君,眉微微皺起,瞳色清冷。

  “青姒,這么久了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暮灼帝君停在離青姒一米之遠(yuǎn)的半空中,神情淡淡,伸手握住青姒的手。

  “不過千年前的事,何必耿耿于懷?”青姒看了一眼,便甩開。

  手心處空落落的,暮灼定定地看著青姒,不安的感覺生了出來。

  “你就不能聽我解釋一下嗎?”暮灼看向青姒,目光灼灼。

  青姒瞳孔緊縮,冷冷地看著暮灼,眼底劃過毫不掩飾的警告。

  “暮灼帝君,你是仙界至尊,如此兒女情長,恐被人不恥”青姒開口,茶墨色的眸子淡漠而冷清。

  “不必如此,青姒神君言重了。”

  青姒欲轉(zhuǎn)的身子陡然僵住,她后退了幾步,停在了暮灼帝君一米之遠(yuǎn)的地方,定定地凝視他,瞳色是極致的透明:“暮灼帝君前不久大婚,青姒未來的急到場,為謝暮灼帝君海涵,青姒愿解百年之約,以祝暮灼帝君和沫梔公主琴瑟和鳴,福澤延綿。”

  暮灼僵硬地看著她,竟差點被青姒緩步走來的氣勢逼得退了一步,竟然不敢看她,閉上了眼睛。

  暮灼,我給過你機會,是你一次又一次未當(dāng)回事,又或者你從未在乎我。

  “青姒帝君既然如此深明大義,無情無義,那……暮灼多謝?!彼恍胚@些話似是從青姒口中而出,微征半刻回過神來。

  緊窒的氣氛中,淡漠而有禮的聲音似是打破了最后的一絲期待,青姒猛然收緊指尖,神情微苦突然感覺到心疼痛到了極致,像是冷到了骨子里一般,她垂下頭,似是苦笑,又似是自嘲,轉(zhuǎn)身離去。

  只愿,我能恨你,此生不滅。

  惚之間,她看見,那人一身白衣,立于仙界,眉目清冷,凝望著她,神情決然冰冷。

  仿若神祗,尊臨世間。

  “青姒…”

  耳邊似是有聲音在回響,一句一句,越來越清晰,可她眼底卻只剩下血紅的世界,再也辨不清這世間的景象。

  青姒,那日你未到場,我便取消婚約,自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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