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晨曦

　　“放過她....”

　　顧歌低聲呢喃，明明身體虛弱的連站起身都困難，卻還在想著小芊的安危。

　　“喂喂...現(xiàn)在處境最危險的明明是我好不好！你攔她??！攔我干什么？”

　　秦問心中瘋狂吐槽，但表面上卻是依舊風輕云淡，仿佛在斟酌顧歌的話，考慮要不要放過小芊。

　　“顧歌！別丟人！不用求他，只要他死在這里，我們就不用分開?！?p>　　小芊不愧是厲鬼，殺性太重，一言不合就要人頭滾滾，秦問搖頭苦笑，他真的很想避免死戰(zhàn)，但目前的情況似乎并不樂觀。

　　小芊的身影漂浮到了半空，此時天已經(jīng)蒙蒙亮，快要破曉，分明是鬼怪較弱的時候，但小芊的陰氣卻依然濃郁無匹，單單是感受著秦問就快站不住了，雪柔花也微微搖晃，深知自己不是對手。

　　“小芊！夠了！”

　　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但一旁的顧歌卻吃力的站起，紅著眼，沖著小芊大吼，硬生生的掐滅了開戰(zhàn)的引線。

　　“不要再這樣了...”

　　顧歌步履蹣跚，緩緩的走向小芊，秦問并未阻攔。

　　“不要再為我犯錯了....到此為止吧....”

　　顧歌此時面色蒼白，承受了秦問的【言靈】，還回憶起了過去的悲痛，身體和心靈的雙重打擊讓他心灰意冷，只想在最后為這個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小女孩做些什么。

　　“秦兄，我會去自首，你放過小芊吧...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她也是為我打抱不平才....”

　　“你閉嘴！誰是為了你打抱不平！即使受欺負的不是你！那種人渣我也見一個殺一個！”

　　小芊憤怒的打斷了顧歌的話，怒目圓睜的看著他，仿佛在為他感到不公。

　　“你就是個從小到大都被欺負沒朋友的可憐蟲！你逞什么能??！誰要你求情？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你以為你把鍋攬到自己身上就會顯得自己很偉大嗎！你怎么這么傻啊！我都死了！他能拿我怎么辦？可你呢？你還活著！還年輕！為什么要為了我這么一個死掉壞家伙搭上自己的人生?。俊?p>　　小芊氣的仿佛都快哭出來了，一邊跺著腳一邊大罵顧歌逞英雄。此時的她不像是厲鬼，更像是一個活生生的小姑娘。

　　而秦問就在一旁看著這一切，好像一個稱職的觀眾，不忍去干擾。

　　“耍什么帥啊！還活著...就被不要為死去的人受苦啊...明明是我的錯...明明是我害你被所有人誤解，為什么你要這樣....明明被欺負的一直是你，明明是他們逼你，明明是你沒的選....”

　　小芊說著說著，語氣逐漸低了下來，不再憤怒，而是帶著些委屈，帶著些愧疚，聲音顫抖。也正是這一刻，小芊的陰氣消失了，無影無蹤。顧歌對她來說就仿佛是一座與世無爭的海島，只要站在島上，無論怎樣的咒火都無法燒到。

　　“不...我不是沒有選擇....我只是畏懼那個選擇...”

　　顧歌看著小芊的模樣，苦笑著搖了搖頭，滿眼都是自責。

　　“我可以選擇拼死反抗，也可以選擇求助他人，甚至可以選擇殺人復仇....但我終究是懦弱了...我畏懼那些選擇，畏懼那些選擇帶來的后果?！?p>　　顧歌緩緩的說著，一邊說著，還一邊輕撫著小芊的頭顱。

　　“是我的懦弱，將那些難做的選擇題帶給了你，最終釀成了那些血債，已經(jīng)犯下的錯無法挽回，但至少...這些債不該由你來背?！?p>　　顧歌的目光愈發(fā)堅定，眼前的小姑娘，已經(jīng)為他做了太多，也保護了他太多，這一次，無論如何，自己都要擋在她前面。

　　“我知道你為什么讓我忘掉那些記憶了，是為了保護我吧？怕我又站在樓頂要做傻事?！?p>　　“更怕你恨我....”

　　小芊低聲喃喃，而顧歌也愣了一下，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怎么會呢...”

　　秦問看著面前一人一鬼，氣氛有些微妙。兩者陰陽兩隔，卻一體雙生，多年的孤獨讓兩個靈魂無比的緊密，這種關系很特殊，不是友情和愛情可以解釋的，也許兩者都有，也許凌駕其上。

　　他們一人一鬼說了些什么，小芊的表情越來越柔和。

　　“再見了，傻瓜?！?p>　　“小芊你...”

　　小芊突然伸出手，一指點在了顧歌的額頭上，對方一臉錯愕，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倒在了一邊，沉沉的睡去。

　　見情況突變，秦問立馬警惕了起來，還以為小芊決定拼命，做好了死戰(zhàn)的準備，但小芊卻沒了接下來的動作。

　　“你，姓秦的，臭道士，我答應你?！?p>　　小芊幫顧歌躺平，隨后一臉淡然的看向了秦問。

　　“呃...我雖然拿桃木劍，但我不是道士...”

　　“關我屁事？反正你的提議，我答應了，我會告訴你那三個人渣的尸骨在哪里，也會乖乖的離開顧歌，讓他回歸正常的生活，但是，我也有條件?！?p>　　見對方?jīng)]有戰(zhàn)斗的意思，秦問松了口氣，點了點頭。

　　“你說，只要不過分，我會滿足你?！?p>　　“很簡單，我不需要你去找出當年逼死我的人，只需要你埋葬我的尸骨，另外...”

　　小芊頓了一頓，鄭重的看向秦問。

　　“我要你幫我照顧這個家伙，他太傻太天真太善良了...沒我在，一定會被狠狠的教做人，另外，我會讓他忘記一切關于我的事情，你不能跟他提起半個字，如果你違約.....”

　　“我會找到你，讓你生不如死，我保證！”

　　小芊惡狠狠的盯著秦問，那精致的小臉蛋已經(jīng)盡可能的想兇一點了，但看上去卻還是很可愛。

　　“這些都沒問題，我可以答應，但...為什么要讓他忘記你？你不怕孤獨么？”

　　“怕...當然怕，我最怕的就是周圍空無一人，但....他記著我又能有什么用？我已經(jīng)死了，身體都不知道腐爛多久了，又離開了他，也許不久之后就會魂飛魄散，什么都不剩，他記著我，卻找不到我...那豈不是太殘忍了?！?p>　　秦問看著面前這個小姑娘，她此時蹲在地上，雙眼目不轉睛的看著睡著的顧歌，嘴角竟然不自覺的翹了起來。

　　“睡相真丑...”

　　她捏了捏顧歌的臉，最終嘆了口氣，看向了秦問。

　　“好了，那三個人的尸體就在井里，只不過埋得很深，所以沒被找到，我的尸骨也在那里?！?p>　　小芊指了指身后的井口，隨后，伸出雙手按住了顧歌的額頭。

　　“我現(xiàn)在封鎖他關于我的記憶...然后你就帶他走吧，越遠越好，別再讓我看到。”

　　秦問看著小芊顫抖的雙手，心中非常的不是滋味。

　　對錯？善惡？衡量這種概念的界限本就模糊不清，他此時就完全說不清小芊是善是惡，更說不清自己的做法是對是錯，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堅持，他會自責很久。

　　“等一下！”

　　........

　　晨曦，把溫度和光灑向大地，漫長的夜在此刻終結，天邊的彩云乘著晨風略過穹頂，多年寂靜的鬼校再次有了聲音。

　　鳥啼，蟲鳴，清風拍打枝葉，枝葉灑下余蔭。

　　那團圍繞在希望高中多年的陰霾，如今終于消失在破曉的晨光里。

　　“艾瑪！這盒飯果然是越放越香誒！”

　　顧歌醒來后聽到的第一個聲音，就是秦問大口干飯的吧唧聲，他餓了一晚上了，昨夜買的盒飯現(xiàn)在終于吃上了。

　　“秦兄？”

　　顧歌揉著自己的一頭白發(fā)，他此時有點暈，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哦？醒了啊，趕緊吃吧，昨天給你買的，哎，啥都沒吃還忙活一晚上，差點餓死我了?！?p>　　秦問沾了一臉的米粒，指了指桌上的另一盒盒飯。

　　“不對...小芊...秦兄！小芊呢？她去哪里了？”

　　顧歌此時無比的慌亂，他瞪大了雙眼，驚慌失措，因為他感覺不到小芊的存在了，對方已經(jīng)不在自己的體內(nèi)。

　　“哦，她啊~別擔心，噥，看你身后?！?p>　　秦問沒有停下干飯的筷子，只是一邊嚼一邊用鼻尖指了指顧歌的床頭柜。

　　顧歌急忙看去，那里，一根烏黑的蠟燭正靜靜的佇立。

　　“小芊？”

　　他急忙拿起引魂燭，表情無比的急切。

　　“傻瓜...我沒事?！?p>　　小芊的聲音傳出，語氣還有些嬌嗔的感覺，隨后大致為顧歌解釋了來龍去脈。

　　“謝謝...謝謝秦兄！”

　　“害，謝什么，趕緊吃吧。”

　　顧歌聽后無比的感激，但秦問卻只是笑了笑，繼續(xù)扒拉著自己的盒飯。

　　不久之前，秦問不忍顧歌和小芊的緣就此結束，他制止了小芊抹除顧歌記憶的行為。

　　“哎，我想了想，他這種人，肯定是個累贅，我可懶得管他，也沒那工夫?！?p>　　“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就是說要管你自己管去?！?p>　　“我離開他沒有肉身活不久！你聽不懂嗎？”

　　“這個我來解決，但是你要保證，接下來不管發(fā)生什么，你都不能對我出手。”

　　秦問和小芊交涉了半天，最終見小芊的確沒有了敵意，這才拿起了井口邊那根最長的引魂燭，深吸了一口氣。

　　“【靈】！”

　　深思熟慮了只能有一個字的內(nèi)容后，【言靈】再次發(fā)動，無匹的靈氣瞬間涌入烏黑的燭體，漸漸的，這根引魂燭不一樣了起來，而秦問則是一口老血噴出，又昏了半個小時。

　　雪柔花在這期間守在秦問旁邊，而小芊也的確沒有出手的意思，就這樣，小芊一直等到了秦問蘇醒。

　　“呼...來試試?！?p>　　秦問舉起引魂燭，讓小芊寄宿上去，一開始小芊并不相信，但在嘗試之后卻發(fā)現(xiàn)，這根引魂燭竟然真的被他改造成了可供靈體寄宿的物品！雖然等級很低，但的確已經(jīng)算是靈器！

　　“不錯，不枉我冒險一試?！?p>　　秦問滿意的點了點頭，小芊也對這家伙有了很大的改觀。

　　“我雖然讓你離開他的身體，但我并沒有說要你離開他不是么~這樣問題就解決了！”

　　“你...為什么要冒險幫我？”

　　小芊有點不解，這人并沒有幫自己的理由和必要，為什么會為了自己口吐鮮血。

　　“嗯...真要說為什么的話，可能就是因為我比較感性吧，我不想你們分開，聽從自己的內(nèi)心，所以就幫你嘍?！?p>　　秦問聳了聳肩，滿臉的無所謂。

　　“...”

　　“我該怎么報答你？”

　　小芊沉默了一會，但終究不想欠秦問人情。

　　“報答啊...正好，我的事務所人手不夠，你們來給我工作吧！相信顧歌也不會拒絕的?！?p>　　.....

　　時間回到現(xiàn)在，顧歌愉快的和小芊交談著，而秦問則是在旁邊不停干飯。

　　小芊看向秦問，微微一笑，無聲的說了一句話，那口型像是在說。

　　“謝謝你?！?p>　　秦問滿面油光，干飯干的不亦樂乎，看著小芊和顧歌快樂的樣子，他也笑了，笑的很自在，很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