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明知山有妖(7)
離勿獨處沉思,不愿與容嘯的殘魂進(jìn)行靈識方面的理論纏斗,容嘯自己也甚為無聊,冷哼了一聲,自言自語著,道:
“就沖著皇甫翊與生俱來難以擺脫的‘妖里妖氣’、暴虐弒殺之行會時不時發(fā)作的小身板兒,就算是給了他這把有著三千多年歷史的人族圣劍,他也駕馭不了!”
“說不定,還會因為反噬,而讓自己的境遇變得更加生不如死呢!”
▽▽▽▽
良子玉再抬頭瞧向上面,那只碩大無比的雄蚺,它肢體中間部位的軀干,還在死死地纏繞著意識已經(jīng)完全清醒過來的九小寒。
那雄蚺,居然還不忘記,一邊又用著自己長長而大大的尾巴,戲弄著地面上看似對自己毫無反抗之力的離勿。
蚺尾在雪地上忽扇來、又忽扇去地橫掃著,就仿佛是,它僅僅只是把這個毫不起眼兒的瘦弱少年良子玉,當(dāng)成了一顆芝麻大小的玩物,似的。
看來,這只妖獸是準(zhǔn)備,既不想要馬上弄死良子玉,也不想給良子玉任何突然襲擊自己的可乘之機。
說不準(zhǔn),它大抵是這樣盤算的:
幾個時辰之前,無意間放跑了兩個身型更為健碩、看起來肉質(zhì)比較有嚼頭兒的守城男兵。
這一回,既然已經(jīng)活擒了九小寒,不如就此也將地上那個“皺皺巴巴”、又不堪一擊的瘦弱少年郎,也一并贈送給自己正在示愛的雌蚺罷。
捉一送一!也挺劃算的。將他們倆一并權(quán)當(dāng)做是供給雌蚺娛樂開心的兩個小玩意兒罷!
全身上下難以動彈的九小寒,雙臂使勁用力,掙扎和對抗著雄蚺那股緊緊纏繞著自己身體的強大力量。
然而,那皮糙肉厚的雄蚺,越是被九小寒的反作用力頂著,它越是企圖將九小寒勒得更緊一般,但是,卻也同樣不至于立即要置九小寒于死地似的。
冒著手肘骨折的巨大風(fēng)險,借著與雄蚺腹體之間硬生生撐起來那一點點足以喘息的縫隙,九小寒從懷中摸出了一張道符,一掌粘貼在了與自己近在咫尺的雄蚺的身上。
緊接著,九小寒伸出右臂,拇指與中指相對成圓,豎起另外三根指尖,口中開始先默念起了九轉(zhuǎn)清心伏妖術(shù)之口訣:
“白水鑒心道生一;陰陽易位開兩儀;
濁世不榮清三界;高岸深谷明四象;
格物天下化五行;日月輪回鎖六道;
異瞳不目定七境;人劍雙璧震八方;
天人合而九九歸?!?p> 只不過,眼下,九小寒的全身還被雄蚺裹挾著、動彈不得,無法使出清心伏妖陣的步伐,因此,無法將這一整套的伏妖絕學(xué)發(fā)揮出最大的效用來。
故而,她只能五指一甩,將自己已經(jīng)召喚出來的法陣,丟到了地面上,用其結(jié)界,先將地面的良子玉暫時保護(hù)起來,以免他受到蚺尾的掃襲。
剛剛碰觸了結(jié)界的蚺尾,如同過電了一般,有些變得麻木,向后縮了縮。
而,由于蚺尾的些許震顫,讓上邊被腹體纏繞的九小寒,又得到了一次摸出符咒的空檔機會來。
就在雄蚺的注意力被分散到地面上的時候,九小寒這才開始注意到另一個最為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
其實,從一開始,九小寒原本就感到有點納悶,來著。
別看雌蚺的身型不如雄蚺龐大、外貌也不比雄蚺姣美,但是,那條雄蚺,仿佛就像是中了邪一般。
九小寒看得十分清楚,雄蚺所有的行動,都好像是一直在聽從著雌蚺的指揮,似的。
在理智的意識已經(jīng)基本恢復(fù)的前提下,九小寒便產(chǎn)生了一個更為大膽的猜測。
此時此刻,她琢磨著,很想要嘗試地去親身驗證一下,自己剛剛產(chǎn)生的這個想法。
于是,九小寒重新凝神、調(diào)息運氣,將那兩道新符懸停在雌蚺的雙目前面,盡力遮擋住雌蚺看向雄蚺眼睛的視線。
她這樣做的目的,無非就是要阻斷這兩個妖物之間的信息傳遞的可疑關(guān)鍵途徑。
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竟然是……
但見,那兩張黃紙紅字的道符,被九小寒施了法術(shù),上邊緣死死地定在空中,擋在了雌蚺左右兩邊的溜圓寶石眼的前面。
而,道符的下邊緣隨風(fēng)搖曳、唰唰作響著。似乎,眼瞧著,這清心伏妖絕學(xué)第一式的咒法,即將要被那雌蚺沖破了,一般。
盡管,蚺類一族對外界的感知覺,主要是依靠口中的那條舌信子;而且,負(fù)責(zé)聽覺能力的耳朵、負(fù)責(zé)嗅覺能力的鼻子也都不是那么敏感。
然而,它們正常的呼吸和喘氣,還是要依靠頭部最前面的那兩個淺淺的大鼻孔的。
光線如此暗淡的漆黑深夜里,常人根本就看不出來,這種巨型蚺怪從鼻孔里呼出來的體內(nèi)氣體之顏色。
但是,在九小寒她那雙天生的藍(lán)色異瞳之中,完全可以足夠清晰地看到,是有兩股淡青色的氣流,正在從她面前的那條雌蚺的鼻息中噴出。
與此同時,九小寒忽然聞到了,一股和此前那種腐敗刺鼻的腥臭味不太一樣的味道。
那氣味兒,似乎應(yīng)該是雌蚺身體里新分泌出來的,混雜在它那一呼一吸之間的喘息之中。
聞起來,非常像……呃,對了,就像是女子月信事期散發(fā)出來的那種帶有著某些“特殊信號”的異常經(jīng)氣味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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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這二十年來,九小寒一直“隱居”在清心觀的結(jié)界之中,周圍與自己親近的,也都是自己的師兄弟們。
故而,她自然鮮與任何其他地方的女子,會有什么過度深刻、頻繁的來往。
從小到大,九小寒沒有什么同齡的閨蜜,能和她說說女孩子家家之間的親密私房話。
始終跟她最為熟絡(luò)的,就要數(shù)十七師弟悟彥了——只是,他們倆彼此縱使再無話不談,涉及到一些特別關(guān)乎女孩子隱秘的話題,九小寒也是會有所顧忌和考量的。
但是,這并不代表,她完全不了解女子房中那些不為人知的秘事。畢竟,她也是擅長諸多常見的病理、醫(yī)術(shù)和藥方的。
平日里,也時常會有山下的女子苦主上到清心觀中,來為仙神、圣人的石像敬上三柱“道寶香”,問個道、求個平安、許個心愿之類的。
而且,每個月月忌日的前一天,也就是每月初四、十三、二十二,清心觀都會舉行素齋開放日。
這是與其他派別、教系的普惠時間,有所不同的。
因為,月忌日,在民間又被俗稱為“三黃日”,通常是指,不吉利的王族星象。
不宜喪葬嫁娶、不宜破土開工、不宜建房搬家、不宜營業(yè)訂契、不宜播種收成、不宜殺生祭祀、不宜娛樂宴請……
反正是,諸事不順、萬事不如意的?。?!
想來,道理也是這般如此的顯而易見——王族不開心,老百姓能過得安生嗎?
所以,與王族運勢相抵觸的日子,就算自己碰上再火急火燎的緊要之事,只要可以活著,就能拖一天就先拖一天。
每個月特殊的這三天,普通貧民往往大都貓在家中、極少出門。
月忌日,歷來也被無為子定為是清心觀的例休之日。
也就是說,按照慣例,每個月的初五、十四、二十三,這三天,弟子們都可以輪休三天。
而,那些在外執(zhí)行任務(wù)的“賞金獵衛(wèi)”們,也是可以根據(jù)自己的任務(wù)進(jìn)度來靈活選擇,到底是給自己放個一日假期,還是專注高效地繼續(xù)推進(jìn)計劃行程。
清心觀開放日的三天里,弟子們會提前熬煮數(shù)鍋的野菜粥,三、五個人一組相互配合著,在固定的點位支起幔帳、擺好桌子,用以施舍山中往來的路人、救濟山腳下鄰村的貧民百姓。
每每那些時日,清心觀中陌生人的味道太過于復(fù)雜了。也正是由于那幾日的山門大開,觀中進(jìn)進(jìn)出出、不同年齡段的女子眾多;久而久之,九小寒對她們身上散發(fā)出來的一些標(biāo)志性氣味會十分敏感。
只不過,她所在的結(jié)界永遠(yuǎn)都是不會完全由內(nèi)向外打開,但是,屆時,師父無為子會允許外面的人進(jìn)入那道無形的結(jié)界之中。
對于那些確實有所求助、想要看病尋藥的苦主或俗家道友們,九小寒會通過隔簾相望、懸絲診脈、幻境解憂等方式,來幫助他們。
尤其是在上半年里的初春、初夏兩季,清心山內(nèi)外的氣候,通常十分舒適宜人,問病求藥的人相對較少、許愿求成的人相對很多。
秋、冬兩季,便是相反的,特別是到了年底的冬月、臘月,無論是為自己、還是為家人上山瞧病。
假如,若是,在這三個開放日里,白天時沒有需要九小寒“閉目出診”的太多“安排”,她大都會盡量以辟谷為由,好好地躲在自己的靜室里,閉門不出。
但,也有例外的情況,除非是,有一些被邪祟纏了身的疑難雜癥,臨時找她、得需要她好好瞧一瞧的。
除此之外,其他的大部分時候,她總是會主動跟師父無為子申請,獨自去負(fù)責(zé)藏書閣打掃、整理舊籍。
九小寒是最喜歡在藏書閣里靜修了,她在里面一呆,就是數(shù)十個時辰不出來。
她往往會在完成清潔的任務(wù)之后,一個人泡上一壺清心山泉沖的巖茶,隨手翻看著幾部自己感興趣的典籍。
她不是只閱覽醫(yī)術(shù)、藥理的書,其他方面的內(nèi)容,也會經(jīng)常涉獵。
曾經(jīng),她就讀過一部名為《識香譜》的古籍,其中,講的,都是關(guān)于如何定義、描述、分類和識別氣味兒的書,內(nèi)容很是有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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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眼前,九小寒繼續(xù)與這一對雌雄雙蚺斗法作戰(zhàn)著。
原本,雄蚺已經(jīng)受到了九小寒所施出的道符法術(shù)之一些阻隔和束縛。
可以明顯看得出來,它渾身上下的部分肢節(jié),稍微出現(xiàn)了些許可以擺脫雌蚺對它的意念控制的自主動作了。
而且,就在九小寒凜冽的目光,與這只雄蚺相對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
似乎,它甚至還好像有點在疑惑,自己為什么會將九小寒緊緊地纏在半空中,還用自己的尾巴在雪地上襲擊著已經(jīng)受了重傷的“狼少年”良子玉。
可是,正當(dāng)雄蚺的舌信子在第一時間、重新捕捉到了雌蚺呼出來的那股子味道詭異的淡青色“魅氣”之時,很快地,它全部的自主意識,好像又被那只雌蚺釋放的氣味兒給完全控制住了。
原來,這對雌雄雙蚺之間的交流,并非只是通過目光鎖定,更重要的,還是雌蚺散發(fā)出來的那種特殊氣味。
這也是,最讓九小寒沒有料想到的——她沒想到,雌蚺對雄蚺的控念能力,竟然會如此之強大!
然而,這個時候,九小寒準(zhǔn)備趁機,再想要摸出一張道符,就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雌、雄雙蚺是絕對不會給她九小寒這樣完美可乘的機會的。
毫無任何回旋反抗的余地,登時,隨著雄蚺巨型的軀干急速落入池水之下,九小寒的整個身體,便也隨之墜入了正下方、那一潭墨綠色的腐臭池水中。
“九小寒……不要……!”
眼睜睜看著,原本還懸于半空中的九小寒,已經(jīng)被雄蚺一同卷入了池潭的深處,情急之下的良子玉一只手撐開著張向了水花四濺、不見雄蚺的池潭,卻無力挽回任何結(jié)果。
他的另一只手掌捂著心口、傷痛難忍,情急之下,又忍不住地猛地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嗚哇……”
而,那只高高在上、藐視著一切的雌蚺,一直在靜觀著雄蚺在它面前的所有展示。
包括了雄蚺為它各種進(jìn)獻(xiàn)美食和玩物的盡情“表演”,還有,以及,剛剛它席卷著九小寒一起落入水里的完美“謝幕”。
隨著九小寒跟雄蚺一同陷入了泛著幽幽綠光的池潭深處,不久前,她剛為地面上良子玉布下的保護(hù)性結(jié)界,也開始松動、漸漸出現(xiàn)了裂痕。
良子玉草草地左右抹了兩下自己嘴角殘留的血漬,隨后,便立起了手中的那柄“吟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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