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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山河錄

蕭瑟山河錄

妙筆居士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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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07-17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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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蜀宮動亂,天下大勢風(fēng)云動

蕭瑟山河錄 妙筆居士 9043 2021-07-16 16:40:03

  蜀帝李旻臥坐在榻上一邊翻看奏折一邊聽著國師崔起的奏報:“陛下還是要盡早決斷,李昀當(dāng)初派其子李恪到焦樊軍中任職本就圖謀不軌,近日來又在朝中廣造輿論……”

  “卿勿復(fù)言,”李旻皺著眉頭說道,“如今焦樊大軍深陷南中,在后勤供應(yīng)上李昀也算是個得力的,豈可自相生亂。”此時李旻手中翻的奏折盡是彈劾崔氏一族違法亂紀(jì)的,他很是不滿,不過還是克制住了。崔起見到李旻不為所動,李昀又是李旻的親弟弟。疏不間親,他一個外姓人不好再說什么,只好應(yīng)聲退下。

  李旻丟下手中的奏折長吁一口氣,對一旁的大監(jiān)何曼說:“去寢宮,朕乏了?!焙温念I(lǐng)神會,吩咐他那等在殿外的干兒子曹資去準(zhǔn)備好歌舞和佳釀。何曼回來后李旻問道:“崔氏是不是真如奏折所說,貪贓枉法欺壓百姓?!?p>  “這……奴才確實(shí)聽聞國師家眷仗勢欺人……”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朕才讓崔起當(dāng)了幾天的國師啊,這就敢為非作歹了?!辈贿^李旻的怒火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就被美酒和歌舞澆滅了。何曼輕輕敲著李旻的腿,低聲道:“陛下,步旨將軍外出尋訪剛剛回來,依舊一無所獲?!?p>  “意料之中,步旨這個人哪,聰明有余可是太容易讓人利用啦。你要多多教導(dǎo)他。”“奴才遵命?!?p>  寢宮內(nèi)一片歌舞升平,李旻扔掉酒杯晃晃悠悠地從龍榻上下來,抱住一個舞女就往床上走,何曼趕緊屏退眾人,走到殿外又低聲吩咐那些舞女和太監(jiān):“老規(guī)矩,皇后娘娘問起來,把嘴巴都把嚴(yán)咯……”

  還沒說完崔起一臉血帶著幾個禁軍闖進(jìn)來,嚇了何曼一大跳,連忙阻攔:“國師這是做什么呀?!?p>  “李昀帶人殺進(jìn)來了,快去拿著兵符調(diào)動內(nèi)侍衛(wèi)!”

  “啊,好好……”何曼扔掉拂塵就往內(nèi)侍衛(wèi)的官署里跑,原本應(yīng)該空無一人的內(nèi)侍衛(wèi)值班房卻站滿了內(nèi)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何曼感到不妙,仔細(xì)一看曹資坐在他的位置上把內(nèi)侍兵符攥在了自己手里把玩著。何曼稍作鎮(zhèn)定便厲聲道:“曹資!還不快把兵符給我!還有你們,都傻了嗎!怎么不帶人救駕。”

  “干爹,您沒看出來今晚要改朝換代了嗎?”

  “你……也是李昀的人?”

  “是啊,當(dāng)年是北地王救了我一命,我得還這個人情。”

  “那你欠我的人情呢!是我把你從一個小小的郵差提拔到今天的位子的?!?p>  “何曼!你這個賤奴!當(dāng)年你趁亂劫奪民財殺了多少人,我的家人?!?p>  “你……這個賤奴……”何曼還沒說完就被曹資狠狠捅了一刀,曹資接連捅了數(shù)刀輕聲說:“我來復(fù)仇了?!焙温芍@恐的眼睛倒在地上,曹資再三確認(rèn)何曼已經(jīng)死了以后,舉起兵符號令道:“今夜突襲寢宮,擒殺昏君!”

  崔起闖進(jìn)寢宮看見李旻醉醺醺地壓在女人身上,怎么推也推不醒,干脆拿起桌子上的酒把李旻潑醒,急切地說:“陛下,李昀帶兵殺進(jìn)來了,我送您出宮,何曼會調(diào)動內(nèi)侍衛(wèi)接應(yīng)咱們出宮?!?p>  “?????!好……好?!崩顣F慌亂中把龍袍的袖子當(dāng)成領(lǐng)口使勁往身上套,直接把龍袍扯爛了,十幾個珍珠龍眼在地上亂滾。崔起又急又氣,直接把李旻拉到一旁的金甲面前。李旻稍稍有些鎮(zhèn)定,把厚重的龍袍扯下來,吩咐那個舞女給自己披甲。那舞女被外面的砍殺聲嚇得直哆嗦,拿都拿不穩(wěn),氣得李旻一腳把她踹倒在地上,自己一邊戴上頭盔一邊對崔起說道:“公主和皇后呢?”“啊……臣這就安排?!薄翱烊ィ荒茏屗齻兂鍪裁醇劼?,步旨呢?讓他率領(lǐng)禁軍前來護(hù)衛(wèi)?!薄俺家呀?jīng)派人去了?!?p>  李旻看著自己因?yàn)榉逝值纳眢w怎么也穿不上的盔甲,側(cè)過臉來看了看崔起。崔起低著頭走過來為李旻摘下頭盔,把龍袍撿起來認(rèn)真地為李旻穿上,又從架子上拿過盾牌,拔出寶劍交到李旻手中。李旻看著已經(jīng)有些黯淡的劍刃喃喃說道:“怎么會到今天這個樣子呢?”砍殺聲越來越近,楊皇后和公主終于到了。李姝絲毫沒有一個二十歲女孩該有的畏懼,拿著劍一臉堅(jiān)毅,皇后楊柔哭得梨花帶雨。李旻輕輕把她的淚水抹去捧著她的臉說道:“朕對不起你,讓你受這種驚嚇。姝兒,帶著你母后快走,去找你舅舅楊昂。”“不,陛下……臣妾不去?!睏钊岷暗盟盒牧逊?,崔起派去找步旨的人血肉模糊地爬進(jìn)來:“陛下……步旨也叛變了,帶著禁軍撤到了城外,內(nèi)侍衛(wèi)也叛變了……”那人說完就斷了氣,李旻對楊柔搖搖頭:“大勢已去。李昀這次不會放過朕的,走吧,去找你哥哥楊昂?!?p>  說完李旻把玉璽和兵符交到崔起手中,猛地抓住崔起的領(lǐng)子低聲說道:“你一定要保全朕的兒女,聽到了嗎!”崔起點(diǎn)了點(diǎn)頭,李旻這才放開了他。楊柔終于不哭了:“陛下,你我夫妻一場,如今遭遇大難,臣妾先行一步?!闭f罷,往身旁的柱子上一頭撞去,李旻沒有拉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楊柔一頭撞死在柱子上。

  李姝含著淚把自己的披風(fēng)扯下來蓋在楊柔的尸體上,李旻看著楊柔的尸體,對崔起說道:“你帶著姝兒,快去找楊昂?!崩铈倏戳艘谎勰赣H的尸體,一咬牙跟著崔起走了。二人從后門來到宮墻處,崔起快身翻過墻頭,伸出手來拉李姝,李姝剛想上去。冷不丁被一箭射中小腿,李姝跌落下來看著自己的傷腿,對崔起嘶吼道:“國師快走,一定要讓太子哥哥復(fù)國。我掩護(hù)你?!?p>  崔起見李姝態(tài)度堅(jiān)決,只得撇下她向城外逃竄。射箭的那人正是已經(jīng)帶著禁軍沖到李姝面前的步旨,步旨一腳把李姝的劍踢到一邊去,李姝一臉怒容:“你這狗賊!父皇對你恩重如山,你竟然恩將仇報!”步旨看到李姝腿上的傷口有些心疼,剛俯下身子想要查看就冷不丁被李姝扇了一巴掌。步旨起身摸了摸火辣辣的臉頰不敢看李姝,趕緊吩咐幾個人把李姝看押起來,他打算帶領(lǐng)剩下的人繼續(xù)去追殺崔起?!安街肌氵@條喂不熟的狗……”李姝的叫罵聲一聲比一聲凄厲。步旨聽得又心疼又害怕,吩咐手下把李姝關(guān)押起來好生照顧,他待人接著去追捕崔起。

  轉(zhuǎn)眼間李昀帶著叛軍已經(jīng)殺到了李昀寢殿外,看到李旻帶著剩下的幾個貼身護(hù)衛(wèi)奮力拼殺,搶過手下的弓弩向李旻射去,一箭射中李旻的胸口。李昀看著肥胖的李旻倒在地上,他身邊的幾個護(hù)衛(wèi)也死傷殆盡,慢慢抽出劍來走到李旻身邊:“皇兄,都到了這個份上,還不肯認(rèn)命嗎?”“李昀,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你放過朕的兒女。”“朕答應(yīng)了?!崩铌勒f罷提起劍穿透了李旻的胸膛。此時一個身材消瘦的黑衣人正趴在蜀國皇宮的屋頂上旁觀著這場政變,隨后就消失在黑夜中。

  第二天,成都蜀國皇宮莊嚴(yán)肅穆哀樂凄慘,李昀帶領(lǐng)百官披麻戴孝為李旻舉行葬禮。李昀扶著棺材哭得泣不成聲,仿佛昨晚的叛亂與他毫不相干。李昀正打算宣讀祭文和謚號時,他幕府的謀臣李乂低頭爬到他身邊:“陛下,崔起逃亡不知所終,不過姝公主被步旨活捉了?!?p>  李昀壓低聲音說:“按計劃由你出使梁國,蕭義恭那個老狐貍肯定會拿李睍做文章,務(wù)必刺探蕭義恭對蜀地的圖謀?!崩顏V把頭埋得更低,小聲道:“臣無能,還是沒有找到玉璽,應(yīng)該在崔起手中?!?p>  哭倒在地的李昀被曹資扶起后低聲道:“意料之中,此事你就不用管了。關(guān)鍵是要把李睍除掉,那樣的話,崔起手中的玉璽一時間也就沒什么用了?!薄氨菹率ッ鳌!?p>  “你此去要留意梁國在邊境的軍力配備,以備不測?!崩顏V伏在地上:“微臣遵旨?!崩铌澜舆^內(nèi)侍遞來的祭文,李昀如獲大赦一點(diǎn)點(diǎn)退了出去,只聽到李昀的哭腔“國師崔起罔顧皇恩,勾結(jié)逆閹何曼,圖謀不軌,闖宮謀逆。先皇駕崩……謚武悼……。

  先帝臨終口授北地王李昀攝政,直到太子歸來繼位。禁軍統(tǒng)領(lǐng)步旨率禁軍抵擋叛軍有功,加封衛(wèi)將軍,成都太守。

  內(nèi)官曹資檢舉有功,升為中常侍。侍郎李乂忠勇可嘉,升為尚書令,封犍為侯。播州公楊昂戍邊撫蠻有功,加封大將軍,持節(jié),都督播、益兩州軍事。

  鎮(zhèn)南將軍焦樊攻略南中,加封大都督,寧州刺史。鎮(zhèn)西將軍馬鏞安撫百姓抵御叛軍有功,加封驃騎將軍、武陽侯。群臣恪盡職守,一律進(jìn)爵一等……”李乂擦了擦頭上的汗,望了望頭上陰霾的天空,快步走了出去。

  李乂剛到自己的衙署便接到了太監(jiān)送來的圣旨和使節(jié),便吩咐下人準(zhǔn)備行裝。一行人從正午出發(fā)一直走到黃昏,宿在江油城外一館驛中。李乂洗漱完正要躺下,忽然一個黑影閃過后燈燭盡滅,李乂立刻起身:“夏峙大人何必裝神弄鬼,帶我去見江陵王殿下吧?!?p>  李乂對這個原本應(yīng)該在江陵的大梁王爺在江油的出現(xiàn)頗有震驚,之前都是他秘密和夏峙單線聯(lián)系的,他從未有過機(jī)會見到蕭昶。更何況現(xiàn)在三方勢力格局微妙,本應(yīng)該處在江陵地方官員嚴(yán)密監(jiān)視下的落魄王爺怎么就出現(xiàn)在這千里之外的江油?

  李乂心里泛著嘀咕,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跟著夏峙出了館驛,走了幾步后來到一艘船上。一長身玉立的男子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這人面如冠玉,一雙鷹眼,一雙能看得出練劍出了繭子的手正在用銀筷子撥弄香薰,微微瞇眼仔細(xì)嗅著香薰冒出的淡淡香氣。李乂一看這人的風(fēng)度再想想自己聽到的關(guān)于此人的諸多傳聞便知面前這人正是當(dāng)今大梁三皇子、江陵王蕭昶?!霸谙掳菀娊晖醯钕?,百聞不如一見,江陵王殿下果真是英氣逼人。”“李乂大人謬贊了,請坐?!?p>  蕭昶慢慢抬起頭看著李乂,李乂是號稱蜀中管仲的崔龍之徒,崔龍是崔起崔應(yīng)兄弟的伯父,近些年來,崔龍逐漸銷聲匿跡不知所蹤。可不知為什么崔氏兄弟效忠李旻,李乂則選擇了李昀。蕭昶早就看過了李乂的畫像,覺得之前的畫像實(shí)在沒有畫出李乂的神態(tài),眼前的李乂身材高大,面如松柏,額頭很高很亮,一看就是個機(jī)智果斷的人。

  李乂緩緩坐下:“不知大梁江陵王蕭昶殿下深夜面見在下所為何事?”蕭昶微微一笑,舉起面前的酒盞,指著案上的一盤菜肴說道:“聽說文度先生喜食狗肉,這是根據(jù)西漢古法做的佳肴?!崩顏V一聽就來了興致毫不客氣地坐在蕭昶面前舉筷,一入口就大加贊賞佳肴,一杯酒過后又大贊好酒。

  蕭昶笑道:“這肉是選用兩只小狗,用上好的肉糜養(yǎng)到半歲后喂飲三日金銀花露,三日后取其中一只宰殺,用香料腌制給另一只小狗喂下,再立刻將狗胃取出晾制一個月,待到食用時切片蒸熟。這酒可是孤花大價錢從南歸的北地大族手里買到的,據(jù)說才士嵇康臨死時痛飲的就是此酒?!?p>  “這道菜的講究在于兩條狗必須是來自不同地方的,還要分開養(yǎng),不然這狗可不愿意吃這肉。”“所以要讓這狗心甘情愿地去吃這肉,不然肉的風(fēng)味就差了?!笔掙茖⑹种械木埔伙嫸M。“畜生就是畜生,哪里知道同類相殘之時就是自己滅亡之日?!?p>  李乂感嘆道:“美酒佳肴真是令人陶醉,多謝王爺款待。王爺深夜邀我至此,還沒有告訴在下到底所為何事?!笔掙品畔戮票K說道:“先生王佐之才可比管仲樂毅,何必要為那大廈將傾的蜀國李氏效命?!薄笆竦匚滞燎Ю铮藨舭偃f,物產(chǎn)富饒,崇山峻嶺可自成一國,何謂大廈將傾?”

  “自西漢末年的公孫述躍馬稱帝以來,蜀地自立一國可過三代?更何況蜀地現(xiàn)在內(nèi)亂頻頻,先生的身家性命尚未可知,那李氏氐人荼毒川地百姓,先生祖籍江東,是當(dāng)年魏軍南下時舉家逃往蜀地的。

  氐人和魏國鮮卑人沒什么兩樣,都是披著人皮的野獸。先生豈能委身侍奉此類蠻夷?!薄笆駠缃袷潜钡赝醍?dāng)政,世子李恪文武雙全加以輔佐,這二位都是心向漢族文化的開明之人?!薄笆莱鹂坦倾懶?,氐賊在蜀地殺了多少漢人?大人身為漢人在氐人朝廷當(dāng)官對得起死去的漢族父老嗎?”蕭昶緊握酒杯正色道?!拔艺菫榱耸竦氐陌偃f漢人才忍辱負(fù)重的,更何況北地王定能成就一番功業(yè)?!崩顏V針鋒相對,絲毫沒有退讓。

  “功業(yè)?貴主公殺了楊皇后,楊昂不會善罷甘休吧?南中焦樊手握重兵,漢中崔應(yīng)更是擁兵自重,還有百萬蜀地漢人暗中籌謀揭竿而起!先生就算是當(dāng)世諸葛,恐怕也難以破局吧!”“天下人皆以為大梁三皇子只是匹夫之流,今日一見才知道殿下是當(dāng)世英雄??上В钕逻€是低估了北地王更低估了我。”

  “先生何必顧左右而言他,但問先生身處此等險惡局面有何高見?”“楊昂眼中只有利益,只要封賞足夠,楊皇后怎么死的,對他來說根本不重要。焦樊前有南蠻不能進(jìn),后有朝廷不能退,不歸順就是死路一條。劍閣天險,崔應(yīng)縱使百萬雄兵不能施展?!?p>  “哈哈,文度先生眼界太小了。你說的這一切都需要一個條件,那就是大梁不會干預(yù)蜀國事務(wù)?!薄斑@……”李乂一聽心中一怔,他心里確實(shí)擔(dān)心梁國真有西進(jìn)之舉,當(dāng)初謀劃時并非沒有考慮梁國,不然也不會早早地搭上蕭昶和太子這條線。

  “文度先生且寬心,在下夜邀先生前來就是要為貴主公送上梁國的助力?!薄翱峙麓罅旱闹π枰裁创鷥r呢?”“文度大人心知肚明?!薄版骱唾F國太子的婚事?”“正是。”“不知王爺有何安排?”“修改婚約,由我來娶李姝,如何?”“這……按照當(dāng)初兩國盟約……?!薄熬驮谧蛉?,太子迎娶了丞相房子良的孫女房贄?!?p>  “這……”“文度先生怎么會如此詫異?當(dāng)年梁蜀之盟不過權(quán)宜之計,蜀國走到今天還沒看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嗎?”“王爺可要小心說話,這里是蜀地?!薄皠⑺纬┠晔竦孛駪粢话俣f,收納關(guān)中流民三十萬。可李旻擔(dān)心漢人和氐人仇殺,竟然在蜀地誅殺了十余萬漢人,逼得三十萬漢人百姓逃往荊州。先生那時候要不是被崔龍大師救下,恐怕也早就是墳冢枯骨了吧。崔起在蜀國又這么一折騰,更是民怨沸騰。我也不怕告訴你,大梁十萬荊州精銳早已蓄勢待發(fā)?!薄斑@……”李乂沒了之前的意氣風(fēng)發(fā),額頭上盡是豆大的汗珠,“那大王能給蜀國什么好處?”

  蕭昶微微一笑:“我可以確保三個月內(nèi)梁軍不會入蜀。”“大王何來的確保二字?”“這是太子的意思?!薄凹热皇翘拥钕碌囊馑?,在下就放心了?!薄拔亩却笕藢?shí)在是太謹(jǐn)慎了,咱們兩家都合作了那么久了。本王豈會拿這種事情誆騙閣下的?!薄澳切枰谙伦鍪裁茨兀俊薄耙院笫駠乃幉囊宦山挥晌襾韺Yu?!薄斑@……大王意欲何為?”“這就不用大人操心了?!笔掙泼媲暗哪潜P狗肉依舊沒動,只是飲下一杯酒?!暗钕逻@一轉(zhuǎn)手,可就是富可敵國啊。”“我要是想富可敵國,不得拜拜北地王這座財神爺嗎?”“李乂明白了,此等互惠之事,在下一定促成?!薄岸嘀x先生?!薄安贿^……之前說好的這……”“戰(zhàn)馬不是問題,錢也不是問題?!薄坝械钕逻@句話在下放心了。”

  李乂離開成都后沒多久李昀就派曹資去播州,曹資還沒到播州就遇到了直奔成都而來的播州騎兵,曹資剛說明白自己是李昀派來的就被抓了起來。曹資很快就被捆著見到了楊昂,楊昂一身鐵甲,兩道劍眉直沖青天。

  曹資被捆著實(shí)在不便,只能微微低頭:“成都宮中內(nèi)侍衛(wèi)官曹資奉旨拜見播州公?!薄拔颐妹迷趺戳??是不是被李昀那個狗賊殺害了?”

  “播州公一定是誤會了,國師崔起勾結(jié)前內(nèi)侍衛(wèi)官何曼作亂,致使先帝和先皇后雙雙殞命?!?p>  “少蒙我,國師為什么要反叛?我看就是你們這幫奸邪搞的鬼!”

  “漢中太守崔應(yīng)勾結(jié)羌人走私軍械,先帝本就要治罪于他。國師崔起更是大奸似忠,公爺您想啊,自從崔起當(dāng)了國師以后,皇上大興土木修建廟宇神壇,勞民傷財,還發(fā)兵南中使得國家疲敝,這都是崔起教唆的啊?!?p>  “行了,別拿這些謊話來哄騙我”

  “公爺要相信北地王的一片赤誠救國之心,北地王派我前來,一者是為了傳達(dá)先帝和先皇后薨逝之信請公爺進(jìn)京吊唁,二者也是給公爺送來一場好姻緣和大富貴?!?p>  “嗯?哪里的好姻緣?”

  “北地王長子李恪剛剛二十,血?dú)夥絼偰芪哪芪?,一表人才。令愛楊珠年方十八,待字閨中,豈不是一樁好親事?成婚后公爺就會榮升大將軍,持節(jié),都督播、益兩州軍事,屆時播州公就是為大蜀國捍衛(wèi)東境的封疆大吏了,西五溪蠻和白帝城都是君侯的轄地?!?p>  “這……”

  “君侯放心,只要您和陛下成了親家,這以后播州上繳的稅金統(tǒng)統(tǒng)減半,算作聘禮,如何?”

  “好,我起兵本就是為了清剿朝中奸佞。如今北地王克禍定亂看來就不用播州插手了。對了,快快給中貴人松綁?!?p>  “公爺明見?!薄斑@婚事就這么辦,可這進(jìn)京吊唁的事情我還得從長計議,畢竟我這么多兵馬得先回去,不然惹是生非的,我可管不住?!薄肮珷斆饕?。”

  曹資走后,楊昂帶著兵馬慢慢返回播州,一路上次子楊彪十分不滿父親的安排,長子楊虎反倒處變不驚。到達(dá)播州城后,楊昂就命令楊虎率領(lǐng)三千兵馬去接管白帝城,楊彪則被他叫到大堂里,楊彪很是不解,楊昂吩咐楊彪把自己歷經(jīng)數(shù)年找人繪制的蜀國詳圖拿出來。楊彪看著這張?jiān)敿?xì)精密的地圖瞬間驚呆了,楊彪大吃一驚道:“這可是……奪取整個蜀地的鑰匙啊?!?p>  “我知道你不滿意我的安排,可不管先皇后是怎么死的,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F(xiàn)在李昀許諾給我們大片土地,足夠我們積蓄力量了?!?p>  “可父帥,除了白帝城幾處還算是人口充足,別的地方就是不毛之地。這不是糊弄咱們嗎?”

  “當(dāng)初為父是播州公,可是播州都督不是我而是焦樊,就是到了焦樊南征離開白帝城時先帝也沒有把這個職務(wù)給我,一直以來我們只有播州城,可現(xiàn)在我是播州都督,終于到了咱們楊家人能在播州呼風(fēng)喚雨的時候了?!?p>  “不知父帥有何安排?”“你帶領(lǐng)一萬兵馬,三日內(nèi)南下去找五溪蠻頭領(lǐng)沙賈昂,只要他支持我們,南方百族十萬蠻夷就都可為我們所用?!?p>  “遵命!”楊彪一邊答應(yīng)著一邊離開,回憶起當(dāng)年自己因?yàn)槭鞘霰粭罨⑵圬?fù)的時候只有姑姑楊柔護(hù)著自己,想到這,楊彪抬起頭抽抽鼻子就去準(zhǔn)備三日后的出征了。楊彪走后,楊虎從屏風(fēng)后面出來。

  “你這個弟弟算是有情有義,將來能輔佐你。”“姑姑生前喜歡二弟,二弟不滿意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楊昂看到楊虎這故作成熟的樣子,冷冷地說:“把你那一肚子沒用的算計收起來,當(dāng)今天下,男兒就應(yīng)該光明正大地贏!晉朝司馬家陰謀亂政得天下,所以遺臭萬年,禍及子孫!”“是……父親……”楊虎一臉狼狽,連連稱是。

  李昀在龍椅旁邊安置了一個座位,成天坐在龍椅旁邊聽群臣的奏報,他在退朝后就喜歡坐在臺階上盯著那座銅鎏金的龍椅看。這天他又坐在臺階上看,看了半天忍不住就伸手去摸,誰知曹資突然走過來,他趕緊把手縮了回去。

  曹資在臺階下稟告道:“司律署張霓報告,梁國三皇子蕭昶到了江油見了李乂大人。”“讓張霓機(jī)靈點(diǎn),只要蕭昶手中沒有李睍就換路線追殺李睍?!薄白衩??!薄袄铈沁呍趺礃恿?,還不肯開口嗎?”“奴臣已經(jīng)把軟的辦法全試過了,要不來硬的?”“你要是來硬的,步旨還能為我所用嗎?李姝不過女流之輩,李旻也許真的沒有告訴她。李姝還有用,好生照料。”

  “遵命,奴臣曾聽何曼無意中提起這劉宋成都王寶藏的秘密在于那枚玉璽上。可現(xiàn)在這枚玉璽在崔起手中,主上為何不派人繼續(xù)追殺?”“這玉璽確實(shí)是寶庫的鑰匙,可更重要的是怎么用這把鑰匙,當(dāng)今世上能解開這玉璽秘密的只有崔起了?!薄爸魃鲜ッ鳌!?p>  曹資走后,李昀卻犯了心思,這李乂是崔龍的徒弟,難道真的一點(diǎn)線索都沒有嗎?當(dāng)初李乂投靠他時,李昀就是看中了他崔龍徒弟這一身份,可無論他怎么試探,李乂都表現(xiàn)得毫無破綻。

  曹資走出殿外凝視著臺階下富麗堂皇的鎏金銅龍,太陽照射下琉璃龍眼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曹資看見那龍眼上沾了些污垢,走上前去仔細(xì)一看才看清楚是干了的血跡。他皺了皺眉頭,哈了幾口氣用自己的手巾仔細(xì)擦著。剛擦完就看見步旨帶著幾個人走過來,曹資瞇著眼睛問道:“步大人不是高升成都太守了嗎?怎么還管著禁軍的事情啊?!?p>  “在下兼著這些職務(wù),只能來回奔波?!?p>  “步旨大人辛苦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啊,你我還得恪盡職守。”“曹公公說得對,如今正是我等這些臣子為陛下分憂之際,現(xiàn)在正有一事請教公公?!?p>  “步大人但說無妨?!?p>  “您說這成都王寶藏到底有沒有,奉陛下旨意,咱們的人都快把皇宮翻過個底朝天了,可是什么發(fā)現(xiàn)都沒有?!薄安街紝④姡啥纪鯇毑氐恼婕俸退谪M是我等可以妄自揣測的?”曹資盯著步旨說道。

  步旨被看得有些不舒服趕緊借口公務(wù)在身離開了,曹資看著步旨離去的身影,想著外界傳言甚廣的成都寶藏乃是當(dāng)年劉宋末帝劉準(zhǔn)的最寵愛的小兒子成都王劉康在蜀中搜刮了二十年積攢下來的一筆天價寶藏,劉康一生癡迷于黃金白銀,他曾經(jīng)在崔龍?jiān)朴吻跋τH自上門求問占卜,崔龍告訴他宋室江山氣數(shù)已盡。劉康知道后立刻召集工匠將家中積累和成都府庫所藏盡數(shù)融為金磚銀塊藏匿起來,并請崔龍把藏寶的秘密刻進(jìn)了他的成都王王印中。后來這枚王印落入李旻之手成為蜀帝玉璽,李旻求訪天下能工巧匠也沒有人能破解這其中的奧秘,外界也就流傳著成都王寶藏只是一個幌子而已??墒鞘駠蕦m上下都相信成都王寶藏是真的,因?yàn)榇奁鹪?jīng)按照玉璽中的線索從皇宮地下取出了數(shù)百斤黃金拿來修筑宮殿,而按照崔起的說法,這些只是成都王寶藏的一小部分。

  成都王寶藏的秘密不僅僅在于那筆金銀財寶,更重要的是里面有著崔龍對整個亂世六十年的時局推演。曹資想到這心里咯噔一下:“拿到這寶藏,誰不能當(dāng)皇帝啊?!笨墒撬戳丝醋约菏种械姆鲏m和中侍官服,就搖搖頭往司律署的方向走去。

  步旨看到曹資走遠(yuǎn)了,就支開了身旁的人,去李姝被關(guān)押的地方。步旨剛推門進(jìn)去迎面就砸來一只香爐,步旨沒躲閃,任憑那香爐砸在自己腦袋上,一下子見了血。步旨悶哼一聲,李姝聽到了身軀動了動,沒有轉(zhuǎn)過身來。

  步旨擦了擦額頭上的血,看著李姝氣得顫抖的身軀,跪拜道:“微臣步旨拜見公主。”“昨天你還是我的臣,今天怎么就成了李昀的狗了?”“微臣……有難言之隱?!薄半y言之隱?我只知道你十歲就被父皇收養(yǎng),和太子哥哥一同讀書習(xí)武,二十歲就當(dāng)了禁軍統(tǒng)領(lǐng)!要是沒有父皇,你現(xiàn)在早就是墳中的一具枯骨!”“臣愧對皇恩。”步旨實(shí)在沒臉呆下去了,看到李姝精神頭這么足,也就起身離開。李姝聽到門關(guān)的聲音,兩行清淚留下來。

  沒多久一個宮女進(jìn)來給她送飯,李姝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女子把一盤又一盤的菜擺在她面前。突然李姝眼前一亮,沖上前去勒住那人的脖子,那人又驚又嚇連連求饒:“公主……奴婢不知怎么冒犯了殿下……”

  “你不是宮女,”李姝瞇起眼睛仔細(xì)打量著這個宮女,“你是昨晚父皇臨幸的那個舞女,是不是!”李姝想起來當(dāng)日前往李旻寢宮時迎面撞上一個宮女衣不蔽體地從往寢宮外面跑。

  “奴婢……是……是”“那就好說了,”李姝稍微松開些,“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那人被勒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跪在地上說道:“奴婢賤名綠蘿,漢中人?!?p>  “家中還有誰啊?!?p>  “還有兩個哥哥和老母親?!?p>  “哦,想讓他們活命嗎?”

  “求公主指點(diǎn)?!本G蘿在地上連連叩頭。

  “從今天開始,我說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以為本公主深陷囚籠就不能拿你怎么樣了,漢中可是國師的地盤,只要我一句話傳出去,你的家人立刻死無葬身之地!”“一切任憑公主吩咐,但求公主放我和家人一條生路。”

  綠蘿爬到李姝腳邊,連連磕頭?!昂?,現(xiàn)在你立刻為我打聽播州的消息,送飯的時候告訴我?!?p>  “奴婢……遵命?!?p>  “等等,再打聽一下步旨為什么投靠了李昀?!?p>  “奴婢一定全力去做。”“好了,你下去吧?!崩铈痪湓捵屗绔@大赦,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往門口跑。卻被李姝一句話叫住:“你敢上父皇的龍床,我就知道你是個不甘心的人,要是不愿這輩子只做個賣笑之人就跟著我,要是背叛我,我不妨告訴李昀你被父皇臨幸過,照著李昀斬草除根的性子,你應(yīng)該活不成吧?!本G蘿連連稱是卻又慌張地否認(rèn)自己沒有野心,李姝已經(jīng)煩了,連連揮手讓她離開。

  李姝看著面前的魚羹,輕輕往嘴里送入一勺:“亂世的婦人,惡狼口中的魚肉啊?!崩铈蝗灰徽獠降酱皯暨吷献屑?xì)了看沒人盯著自己就從嘴里吐出來一個小紙卷,上面寫著:血脈尚存,復(fù)國有望。李姝盯著這紙卷看了半天,直到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才回過神來,又往嘴里送了一勺魚羹把紙卷一塊兒咽進(jìn)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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