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拍了兩個月，從夏末拍到了寒冬，朱三元對角色的理解越來越深，已經(jīng)很少再出現(xiàn)過度的情況，尤其是在演對手戲時，不會再給對方很強的壓迫感，如果有，那只是處于角色的需要。
有時候也會被對手所壓制，特別是飾演鄭一昌的甘雨，張力很強，如果不夠?qū)Ｐ?，很容易被他給帶到溝里去，況且他和飾演何云才的王戎，堪稱本劇的搞笑擔當。
明明是氣急敗壞的戲份，等他倆演完，往往眾人會爆發(fā)出哄笑來，而且他倆收放自如，哪怕被煙熏火燎的滿頭黑灰，也能鎮(zhèn)定自若地接著演下去。
最慘的要數(shù)汪勁松，夏天時要拍冬季的戲份，他得裹得厚厚的，里面所有衣服被汗水濕透完，一天要換三四次；冬天時要拍夏季的戲份，還得光著膀子淋冰水。
沒法用熱水，因為熱水有霧氣，只能用冰水，南方的冬天雖然不到零度，就幾度的氣溫，那也是干冷的嚇人，汪勁松沒辦法，不僅不敢動，連抖都不敢抖，一抖就穿幫了。
拍完淋冰水的戲份，他裹著被子在酒店睡了整整一天沒起床，朱三元主動去送盒飯，看到他正在床上縮成一團，心有戚戚地道：“老汪，飯給你提來了，吃飽了才會暖和?！?p> 汪勁松這才慢慢坐起來，先是一口口地喝著熱湯，一邊道：“早知如此，楊金水應(yīng)該讓你來演，你年輕扛得住啊，怎么就演不好呢？你告訴我，我教你嘛！”
朱三元挺不好意思地道：“導演說我氣質(zhì)太正，咱從來是個老實人，也想過挑戰(zhàn)自我的，沒成功……”
“出去，別跟我說話，明天還有咱倆的場次呢，你讓我好好歇息一天，別煩我，”汪勁松被他氣到了，被潑涼水的不是他，還跑到自個面前裝。
第二天不僅是他倆的戲，還是場大戲，要拍上一整天，一大早朱三元就畫好了妝坐在那，看著穿著平民服飾的王戎一個勁地抽煙：“少抽兩根吧，酒也少喝點，你們昨晚三人喝了兩瓶白的，也太能喝了?！?p> “就好這一口，再說遇到好劇不容易，我又不像你那么自由，回去話劇團還得忙乎呢，”王戎根本聽不進去，“馬上我就要殺青了，下次有機會一起合作。”
這場戲是海瑞單獨提審鄭一昌、何云才的部分，他不滿新任巡撫趙貞吉和稀泥的審案方式，什么也審不出來，于是申請單獨提審，趙貞吉拿他當?shù)妒梗尤贿€同意了。
“什么事兒啊？”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的楊金水，閉著眼睛問道。
扇扇子的小太監(jiān)機靈地道：“那個淳*安知縣海瑞，到牢里去提審鄭一昌何云才了，”
“審就審唄，就這點事……”
“他是一個人去的?！?p> “一個人，他，”楊金水倏地坐了起來，眼神變得清明無比，“趙貞吉呢？”
“就是趙中丞派人來知會干爹的，還說那個海瑞是晚上戌時去的，連個面都沒見，子時就一個人去牢里提審了?！毙√O(jiān)是四個太監(jiān)里領(lǐng)頭的，口齒清楚做事干練。
“這事他怎么就不管？”楊金水像是在問趙貞吉，又像是在問小太監(jiān)。
小太監(jiān)立刻回到：“趙中丞說海瑞是欽點的問官，有權(quán)到牢里提審犯人，他不便干預(yù)。”
“好啊，”楊金水冷笑一聲，“打鬼借鐘馗了，我就知道會有事，趕緊去把錦衣衛(wèi)的四個弟兄叫來，去到臬司衙門大牢?！?p> 此時海瑞已經(jīng)在牢里，讓文書從里間出來公開記錄，心平氣和地對鄭一昌道：“你是革員，我不好再以官職相稱；你中過進士，可我只是個舉人，也不好以年宜相稱；沒有定罪，我也不好直呼其名，下面我問你就不再稱呼了；
圣旨下來之前，沈一石的家產(chǎn)是你們抄沒的，他的家產(chǎn)有多少？”
鄭一昌閃爍其辭地道：“他的家是知府高翰文抄的，我不清楚?！?p> “記錄在案，”海瑞平靜地接著問道，“高翰文是奉誰的命令去抄家的？”
鄭一昌兵來將擋一點也不慌張：“當然是奉巡撫衙門和按察使衙門的命令?！?p> “記錄在案，”海瑞沒有回頭，吩咐文書一字一句都要記上，“高翰文抄了家沒有向巡撫衙門和按察使衙門稟告結(jié)果嗎？回話?！?p> 鄭一昌見他如此咄咄逼人，不得不低頭道：“稟報了?！?p> “是口頭稟報，還是書面稟報？”海瑞步步緊逼，不給他猶豫思考的時間。
“口頭稟報?！?p> “是向巡撫和按察使稟報的嗎？”
這個時候楊金水已經(jīng)帶著錦衣衛(wèi)的人，來到了詢問室的隔間，悄無聲息地聽著這邊的一舉一動，也把海瑞的每一句話都聽到了耳朵里。
“是?！编嵰徊龥]有回避躲閃的空間了，聲音很小。
“大聲點！”
“是。”
“記錄在案！”海瑞看了眼文書，嚇得他奮筆疾書，將每一句問話和回答都寫得清楚。
“高翰文抄了沈一石的家產(chǎn)，既向你和按察使稟報了，你剛才為什么說不清楚？”他緊接著問道。
鄭一昌畢竟當了幾年巡撫，定力十足：“因是口頭稟報，他說的本就不清楚?！?p> “你們憑什么抄沒沈一石的家產(chǎn)？”海瑞的眼神仿佛能刺透任何黑暗。
鄭一昌被詢問的有了些火氣：“圣旨！”
“奉旨抄家，難道你們不用向朝廷回報嗎？難道皇上問你抄家的結(jié)果，你們也說不清楚嗎？”海瑞驟然回頭對文書道，“將我的問話，記錄在案！”
這句話像是柄尖銳的匕首，插進了鄭一昌的心里，也插在正旁聽的楊金水心里。
“海大人要這么問，革員無話可說，可當時實情確實如此?！编嵰徊ε铝?，他究竟要查什么，有些事情，是死都不能說的，“我上了年級，記不起來了?！?p> “前天的事情記不起來了，你親自交代的事情也記不起來了？”海瑞有些譏諷地問道，“前天，你和何云才抄沒沈一石的家產(chǎn)，賣給了徽商，當時他的家產(chǎn)是多少？你們是如何作價賣給徽商的？記錄在案?！?p> 鄭一昌感覺全身都在出汗：“海大人，圣旨上應(yīng)該沒有問這件事吧？”
海瑞的氣勢將他壓迫的像是繃緊的彈簧：“你的意思，是皇上讓你把沈一石家產(chǎn)賣給徽商的？那圣旨上怎么能有這件事的旨意，皇上讓你把沈一石的家產(chǎn)抄沒后，充歸國庫，你卻把它賣給別人，
皇上事先怎么知道你們竟敢如此膽大妄為？！”
“皇上當然不知道，可我們也沒有把賣他家產(chǎn)的錢，拿到自己家里去?！编嵰徊瑯幼I笑著問道，“我已是革員，海大人是否應(yīng)該去問接任的巡撫？”
“圣旨叫我問的是你，”海瑞把話說的更加明白，“沈一石的家產(chǎn)一分一厘都要充歸國庫，你們卻賣了，交不上來，我現(xiàn)在就可以上書朝廷，著地方官抄你的老家，你家的宅院田地，都要抵沒沈一石的家產(chǎn)，充歸國庫！”
鄭一昌臉色蒼白地道：“我沒有拿一分一厘！”
“那好，我現(xiàn)在就行文都察院、大理寺和戶部，讓朝廷有司都給我一個明斷，沈一石的家產(chǎn)，到底該不該追繳回來，充歸國庫？”海瑞的話擲地有聲。
鄭一昌已經(jīng)有些坐不住，旁聽的楊金水卻一屁股癱在了地上，那家產(chǎn)相當一部分都被他給吞沒，還有一部分送進了宮里。
官員大不了坐牢，他作為太監(jiān)不過是家奴，要掉腦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