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稚引著蕭淮書進了前殿，費勁地扒拉開人群擠進我的懷里：“阿姐是不是忘了誰？”
“阿姐給小稚道歉，把你落后面了。”我寵溺地撫摸著她的發(fā)，刮了刮她的鼻子。
“不是不是。”她站直了身，轉(zhuǎn)頭瞧向人堆外，撇撇嘴，唉聲嘆氣的，“姐夫好慘哦，真的好慘，你說是吧二姐。”
我順著她倆的視線看去，撥開云霧終見月。
蕭淮書坐得極端正，端著茶盞一聞一品，對殿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氣定神閑，瞧不出端倪。
我訕訕而笑，踩螞蟻似地朝他走：“淮書啊，茶還好喝吧，嘿嘿?！?p> 要不北漠朝野上下都說他和善不擺臉色呢，他現(xiàn)在滿含真情的笑意綿長的樣子，真是“好看”死人了。
我坐到他身旁的木椅上，臉都要笑僵了，還是不肯把嘴角往下，用著僅我們兩人才聽得見的音量道：“我以為你跟上了呢，鳳棲宮……路有些繞，走錯了吧?！?p> “大門到正殿，一條路直達，彎都不用拐，不會走錯道。”
他的嘴角揚得更高，瘆人中還摻著假。
“啊～”
路不拐彎音拐彎，從來沒覺得這么尷尬過。
我探著身子往他靠近了些：“這……什么都有個萬一，也不好說啊?！?p> “哦～原來是有個萬一啊?！?p> 我實在是編不下去了：“我懺悔，真的。”
我眨巴著眼睛，笑得發(fā)苦，蕭淮書不肯放過的添上一句：“自己家都走不明白了，還想隨便找個理由誆我？”
“那倒不是因為這個。”
那日娘娘們拿這事笑話我許久，我自知理虧辯解不得，嘴唇彎出弧度，像小時候那樣，跟著一眾人傻樂。
夜間的宴席與平素無異，萬年不變的無趣。
“淮書我要溜了，你坐這兒不許跑，知道嗎？”
“嚴于律人，寬以待己，只許你自己走？”
我掰著他握住我的手，理不直氣還壯：“且不說這次，咱倆一起參加的宴席還少了，哪次我是從頭坐到尾的。”
他無奈地笑笑，松開了手。
苦了他了，還得給我打掩護。
我沿著幽徑悄聲溜得遠去，一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繞到了假山上。
我遙望著瓊林臺滿室的燈火，摸了一顆石子丟到水池中，浮上水面透氣的魚兒驚得一擺尾，又沉到了水底。
又接連扔了許多石子，直到手邊再找不出一個，才覺得這時間實在難打發(fā)。
“又偷跑出來了？”
我沒有尋著聲轉(zhuǎn)頭，只是端正地坐著，一言不發(fā)，眼望著蕩開的水波一點點消失殆盡。
“你是真不喜歡宴席，你長這么大，還真沒見你哪次是待滿兩刻鐘的?！?p> 顧景和自顧自地坐到我身側(cè)，揚手丟出一顆石頭。
咚的一聲，水花濺開一圈，水面又漾起漣漪，一輪月影便失了最初的模樣。
“顧將軍怎么跑出來了。”
“沒意思，反正我在不在都一樣，也沒人注意，待不住就走唄?！?p> 我輕聲笑笑：“小和子，改天我們?nèi)デ嘤駱枪涔?。?p> “行啊?！?p> “說起來，不知道那間閣樓還在不在，我記得我們在墻上刻了不少發(fā)牢騷的話，咱們?nèi)タ纯窗??！?p> 他沒有接話，我側(cè)頭看了看，卻是什么都看不出來。
看來他把面具帶得很好。
“青玉樓前年翻修過，那些字多半都不在了，不如去浮云臺，正好你喜歡看星星?！?p> “我去過了，昨天才和淮書去，暫時我還不想去那兒?！?p> 他看著我，神色復雜：“哦，這樣啊?！?p> 那場對話以此終了，我背轉(zhuǎn)身走遠的那一瞬，我同顧景和真的走上了陌路。
…………
隔天我?guī)е捇磿チ嘶柿辍?p> 淑妃娘娘還沒見過他，我想我應該帶給她看看，她會開心的。
我?guī)Я藥字嗑G君給她，才開的，白生生的，還沾著露，很香，是她喜歡的。
“娘娘，我?guī)Щ磿鴣砜茨懔??！蔽沂捌鹗系穆淙~，輕撫著其上冰冷的文字，描摹著她的名字，“娘娘，夭夭回來看你了，你高興嗎?！?p> 我孤自一人說著，感受著清風拂過面頰，柔柔的，像她那雙纖潤的手，裹著的風，是她的懷抱。
我想這是她給我的應答。
蕭淮書告訴她我現(xiàn)在過得很幸福，很快樂，在她的見證下對我許了一生的諾言。
風繞過他的衣擺，吹拂上他的肩頭，好像是一種交托。
…………
沈琰的百日宴轉(zhuǎn)眼就到了。
晨昏定省一了，闔宮上下交好的一席人都留在了鳳棲宮。
“菀兒，你姐姐呢，進宮了沒？”良妃道。
“還沒呢，母妃你放心好了，我讓人去宮門口守著的?！?p> 良妃點著的頭還沒抬起，沈莞的侍女若秋就獨自一人進了殿。
“你怎么一個人回來了，我姐姐呢？”沈莞道。
“回公主，顧府派人來說大公主身子抱恙，百日宴就不來了?！?p> “什么，昨兒進宮不還好好的嘛，怎么回事？”良妃急道。
“娘娘莫急，來人說大公主只是染了風寒，不礙事的，說是過了病氣給孩子不好，所以就不來了，改日再來宮里看望各位娘娘?！?p> 良妃娘娘這便吩咐人去宮里拿些藥帶給大公主。
大姐姐沈未晞一向染了風寒就許久不見好，只良妃娘娘親配的藥見效。
這時阿哥帶著嫂嫂和孩子進來，人流便全涌到了小孩兒身邊。
所有人拿出備下的禮物給孩子，項圈，鞋子，虎頭帽，……
人聲繞著梁裝滿了整間宮殿，熱鬧和樂。
有人伸出手逗沈琰，他也不怕生，小嘴一咧，咯咯地笑了，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小稚一瞧就笑他。
“他沒有牙，吃不了好吃的糕餅?！?p> 我聽著刮刮她的鼻子：“誰也不是生下來就長牙的，以后他長大些了，你這個小姑姑會和他分享好吃的嗎？”
“那他要先叫我小姑姑，不然就不給他?！?p> 小稚的話引得眾人笑作一團，嫂嫂說一定先教會沈琰叫她小姑姑，以后還得小稚帶著他玩兒呢。
“你要乖乖的，小姑姑等你長大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