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計劃
明明是一句警示的話，誰知道竟一語成讖。未來他們歷經(jīng)千辛萬苦求而不得，想起今日這句話皆是唏噓。這也許就是人即將死，其言也善吧。
李風(fēng)眠雖然讀書人，雖然過不了道德仁義這一關(guān)，但是為了愛情他也愿意賭一賭自己的命運。他握著水靈的手，兩個相互看了一眼，彼此心境一目了然。
然后跪伏在地，朝白氏靈位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他的一舉一動皆已經(jīng)說明一切，但語言更加真摯：“我，李風(fēng)眠愿娶鄭水靈為妻，今生今世永不相負(fù)，若是相負(fù)天地共譴?！?p> 她真的沒有看錯人呢？鄭水靈含情脈脈地望著他，笑容從心底里蔓到眼底。李風(fēng)眠抬起頭，兩人四目相對久久凝視。
鄭老爹看到這一幕心情甚是安慰，似乎從這對小兒女身上看到自己曾經(jīng)的影子。如果白霜還在的話，她一定會很高興吧。
他們事情定下來了，但心里大事還未落下。鄭老爹說：他們的終身是私訂的，不能讓人知道分毫，現(xiàn)在就是要多存些銀兩，等著李風(fēng)眠要外出游學(xué)，兩人再一前一后出走，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到時候山高皇帝遠(yuǎn)，他們可以好好培養(yǎng)一下感情。
本來他們根本不需要私奔，可是水靈失婚的消息已經(jīng)傳開了，村長家的兒子已盯上了她。年過月近，鎮(zhèn)上很快就要來人調(diào)查戶籍，水靈過了二月便滿十六歲了，到時候隨便指派個人或者是嫁給村長家的傻兒子，這些都不是水靈想要良人。
他不能再把女兒往火坑里推，只能讓她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眼前的問題除了瞞，還有就是錢。他的病已經(jīng)掏空了家里所有的錢，還有水靈壓箱底的一點嫁妝錢。
“水靈，你把李晏叫過來，我們家兩塊地我不打算包給他，我要賣給他?！编嵗系愿乐`。
水靈不同意：“爹，我們莊稼人就是靠地過生活，你要是把地賣給了李大哥，以后我們靠什么生活?！?p> 鄭老爹嘆了口氣說道：“我現(xiàn)在有病在身也種不出什么莊稼，而你也從來都沒有過那種苦日子，我把他賣給李晏一來給你湊點錢，二來李晏在這里方面是一把好手，若是糧食種得好了，他也不會虧待你爹的，他是個好人，只可惜你們兩個是襄王無夢神女也無心?！?p> 在鄭老爹心中，他更加意屬李家老大做他們家女婿，只是造化弄人世事難料。
鄭水靈也同意老爹的看法，穩(wěn)重的李宴更能給她想要的生活，可是她心里只有李風(fēng)眠。
“爹，當(dāng)著李大哥的面你可不要說這些，我昨天聽風(fēng)眠說，李大哥心里有一個人，好像是莊村萬紳戶家的女兒，聽說萬紳戶家祖上還給皇上當(dāng)過大官的人呢？”
“一個姑娘家家的不要這么八卦，記得出門之前叫一下李晏。”還沒有說完就被爹打斷了話，爹好像對當(dāng)官的人特別反感。
“好。”鄭水靈乖乖地應(yīng)承，細(xì)想下來，她真的對不起父親，父親病重，她卻為了愛情要和男人遠(yuǎn)走高飛。就是為了日后不確定的幸福，而且父親卻還要賣田賣地成全女兒的幸福。
水靈今日要去鎮(zhèn)上聚味閣，一是為了道別，二是為了拿工錢，她拿到聚味閣的糕點銷量極好，每每一售賣就一搶而空。麗娟妹妹笑著贊道：“這才是青出于藍(lán)勝于藍(lán)?！?p> 水靈只是笑笑，哪有什么青出于藍(lán)，不過是用了一點兒小手段花了一點兒小心思，所以糕點才會賣得好。
每次拿上百文錢，心里虛得很，若沒有唐家兄妹的大力幫扶，憑著自己一個弱智女流之輩哪能賺到什么錢，不過是碰到貴人而已，所以對唐家兄妹她是十分感激的。
新年伊始，唯一意氣風(fēng)發(fā)的怕只有封縝，憑著他的聰明機(jī)靈反應(yīng)快，一躍成了福來居的總管，負(fù)責(zé)各種的采賣工作，舒家小姐又對他青睞有加，簡直是達(dá)到人生的巔峰了。
他神采飛揚的對水靈說：“過不了幾個月我就打算換一輛馬車了。”
換馬車，這個是稀罕物，水靈猶豫了一下問：“馬車很貴吧？”
“不貴?！狈饪b滿不在乎地說道：“連車帶馬五十兩銀子?！?p> 這還不貴，夠一個莊戶人家吃三年的。水靈越發(fā)不安：“你哪里來的這么錢？”
“賺得唄?！狈饪b得意洋洋地說道：“我這個采買工作可是個肥缺，一個人能得七八兩的流水，我仔細(xì)算了算，只要努力個幾個月，我就會有一輛馬車。”
七八兩的流水，他記得他做總管也就二兩銀子一個月，他這七八兩是怎么來的。
水靈打了個激靈不敢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只得勸他說：“阿縝，你還是慎重點好，你現(xiàn)在只是個總管，有一輛牛車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而且如果你真買馬車的話，且不談需要多少銀子，你又不會駕，而且還費草料，那樣不值當(dāng)?！?p> “有什么值當(dāng)不值的，等我買了馬車我就請個人替我駕，這就是個面子問題，我看那馬家少爺還在敢晚晴面前顯擺。”
原來他這是打臉充胖子，水靈這才發(fā)現(xiàn)，今日的封縝真的不一樣，頭戴玉簪，身穿綢緞，腳上穿著一雙新靴子，頗有幾分暴發(fā)戶的氣質(zhì)。昔時的樸素完全不見蹤影。
他，真的變了。在悄無聲息中變得讓人猝不及防，手里揚起長長的鞭子，吆喝聲都比平日里高上幾分：“駕?！?p> 水靈也不好說什么，身陷迷障的人，若是自己不肯伸手撥開那迷障，別人是沒有辦法將他從迷障里拉出來，只是希望他能好自為之。
到了鎮(zhèn)上，封縝照例塞給她二兩銀子，一臉嚴(yán)肅地說道：“別不要啊，這是孝敬老爹的，與你無關(guān)?！?p> 這個人什么都好，只是希望不要誤入歧途，別等到她回來的時候再也見不到他。
呸!自己就不能盼他點好，她笑著叫道：“喂，阿縝?！?p> 封縝回頭，暴發(fā)戶的裝扮無損于他英俊痞氣，好看得像金色的陽光一樣耀眼：“你，一定要好好的。”
她本來想告別，可是想到這廝也是個聰明絕頂?shù)呢?，為了避免?jié)外生枝想想還是算了。
“切?！狈饪b回她一個鄙視的白眼：“我哪天不好了。”接著又從牛車拿了一個包裹：“我知道你討厭我現(xiàn)在這些做派，但是跟衣服總是沒有仇恨吧。你身上這件衣服都舊了，拿去，做身新的?！闭f完丟到水靈懷中，不等水靈說什么，駕著牛車就走了。
望著他的背影，水靈得眼眶有點濕潤，她突然不想離開了，這里其實有很多關(guān)心和愛護(hù)他的人，若不是為了抗?fàn)幟\，若不是為了以后的幸福，她真的不愿意離開。
到了店里，唐明娟一見就眉開眼笑起來，拉著她的手親熱叫：“水靈姐姐來了?！?p> 一邊喝茶的唐明微調(diào)侃道：“剛剛還像霜打了的茄子，這會兒就活泛起來了?！?p> 霜打了茄子，那就是不高興，她怎么不高興了？水靈拉著她的手問：“怎么了？”
明娟一邊替水靈拿東西一邊撇嘴：“哥哥罵我?！?p> 哦，這倒稀奇，自打她認(rèn)識唐明微以來，她就沒有看到過唐明微發(fā)火，他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就是像超脫世俗之外不染塵埃的仙人。
仙人也會發(fā)火，唐大小姐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事。水靈望著唐明娟：“你做了什么讓你哥發(fā)火了？”
唐明娟先是一愣，她以為水靈姐姐會跟她一樣同仇敵愾，誰知道竟先是責(zé)問她起來。頓時不高興：“姐，你跟我哥是不是一伙兒的?！?p> 一伙兒的，這可是冤枉死人了。水靈笑著捏她的臉：“我跟你才是一伙兒的?！?p> “那你為什么幫他說話不向著我?！?p> “問題是，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向著你也沒用??？”
唐明娟撇嘴道：“我收留了一個讀書人?！?p> 唐明娟收留了一個讀書人，確切地說是一個落魄的讀書人。趁著開春，很多學(xué)子從四面八方趕過來，想到應(yīng)城去閉門苦讀，占一個好的地理位置參加今年的秋闈。
而唐明娟收留的是一個很窮的書生，那個讀書生是個外鄉(xiāng)人，家里窮得就剩下一位老母親。這次前來趕考已用光了所有的積蓄，結(jié)果餓暈在明娟家的店鋪前。
怎么聽，怎么感覺像來碰瓷的。
“你不會出去露了臉，讓人看見吧?！?p> “看見什么？”不諳世事的姑娘朝水靈眨著那雙無辜而又美麗眼睛。
連這個都不懂，看來真是唐明微把她保護(hù)得太好，若是她真的在這件事事上受到傷害，那唐家大哥還真是難辭其咎。
“你出去露了臉，人家見著你上了心，來了這出美女救書生的戲碼?！彼`直接挑白話題。
沒辦法，眼前這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要讓她明白世事，只得伸手狠心地把她拉回人間。
香娟怔了怔，接著俊臉一紅，伸手打了水靈一下：“姐，這什么跟什么，你怎么跟我哥想的一樣?！?p> 好吧！唐大哥已經(jīng)苦口婆心過了，她勸也沒有用，但是擋不住八卦之魂如熊熊烈火般燃燒：“那人呢？現(xiàn)在好了么？”
“嗯?！毕憔挈c頭：“我送了他一百兩銀子讓他進(jìn)京趕考，他說，如果他高中就回來看我?！边€真是個天真可愛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