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像海水一樣起起落落。
從旁邊蔓延開來的火焰已經(jīng)將他們包圍,讓他們很難專注于他們這一邊的戰(zhàn)斗,不得已站定,先停下來……
眼角的余光瞥了幾眼,將周圍的狀況盡收眼底,來源是大明宮梨園的那個花面人。
他搖起了手中的旗子,赤紅色的三角旗。
梨園的花面人,還唱了一嗓子。
天地間風(fēng)云涌動,在天頂?shù)淖罡咛?,一片虛無縹緲,也像堆積著層層厚重的鉛云,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肆意揉搓,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張純杰與張觀是相對而立,站在懸浮在半空的傘面上,周圍的空氣因為炙熱的火焰而微微扭曲。
“這個地方?jīng)]有云……”
“上邊的云,卻像是真的一樣……”
“越看越像是真的……”
張觀是抬起頭望著天,他剛才目睹了這個道人跟帝國軍那一群人的戰(zhàn)斗,帝國軍的那些人不算太強,畢竟其中沒有一個將軍,而同樣也不能說弱,因為這些人出自正義鐵拳兄弟會,能被這個秘密結(jié)社看重中并吸納為成員的,很難想象是一般般的人物……
正義鐵拳兄弟會作為帝國軍里的一個小團伙,在帝國軍的觀念里,這幾乎就是異己物,而這樣的一個小團伙能夠存在,絕對是承受著極大的壓力的,盡管它能夠生存的主因是帝國軍高層的手下留情……
在這樣的壓力下,普通成色的人,很難堅持得下去,其實也很危險……
還有一點,這些人再不強,那也是打出了正義鐵拳的一群人,盡管是眾人合力的結(jié)果,這個是他親眼所見,并不是傳聞……
在剛才的那一場激烈戰(zhàn)斗中,他看到了強大的雷電道法。
現(xiàn)在看到層云堆疊,自然往那個方向想了,此時看到的,是更高處的地方,云海在翻滾。
暫時還沒有看到層云內(nèi)有閃電亮起,但他也沒有期望會沒有。
張純杰一襲道袍獵獵作響,腳底下黑傘透著神秘的氣息,傘面上的奇異符文閃爍著幽光,而在之前出現(xiàn)的把柄長而細的劍,卻不知為何不在道人的手中,而那柄劍一點不短,不像是可以藏在身上。
那在哪里?
藏在哪里?
丟了?
張觀是想到這里,本能地往底下地面掃視,當(dāng)然不可能會有收獲。
張純杰的眼神冷峻,注視著前方的張觀是,不言不語,周身靈力若隱若現(xiàn),隨時準備發(fā)動致命一擊,可張觀是的這個想法持續(xù)了一陣,卻就是遲遲等不到那致命的一擊。
甚至,他還有一點感覺,這個道人似乎,不是那么介意他無端端的就這樣跳出來向他邀戰(zhàn)……
對方很平靜,無喜無怒,當(dāng)然,談不上喜,主要并不顯得憤怒。
這是什么緣故?
道人心性太好了?
道人雖說是出家人,但跟和尚還是有點不一樣,那些禿驢天天說什么不打誑語的,一副慈悲為懷的裝模作樣,但道人還是有點不一樣,也不缺乏戒律,但在隨性上并沒有限制,甚至可以說,道人是意氣風(fēng)發(fā),個性很招搖的……
張觀是見對方不動,他也不著急著動,心里盤算起對方來,反正他不認為對方會跟他來一個化干戈為玉帛……
這個道人剛才像是故意給帝國軍挑事,很可能是想要試探帝國軍的實力,這種做派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
這場干仗,他逃不了……
只是,張觀是也琢磨著,可能這樣的對峙維持不了多久……
腳底下的傘面,不時有幽光閃過,很可能是法陣在發(fā)動,或者正醞釀著,即將就要發(fā)動……
這是什么法器?
一把傘?
還可以變幻成多種武器?
首先就是傘,繼而是劍,現(xiàn)在成了法陣……
這個法器還挺神奇的,道教的法器,還是要比煉金術(shù)武器要強。
張觀是除了對幾步之外的道人不敢放松警惕,同時還要注意旁邊已經(jīng)開打的戰(zhàn)斗,注意是否會波及到他們所在的方位。
這大明宮和錦衣衛(wèi)的兩位,實在是強,即便是戰(zhàn)斗的余波也讓他有一點不堪承受之感,不知道對面是不是也感受到這樣的壓迫感……
張純杰感到壓迫感,但他不為此憂慮,他現(xiàn)在站在傘面上,即便那搖起的旗子是沖著他來的,他也無懼……
或許,就是那個花臉的人搖起身后的七桿旗子,那才有可能撼動這把傘的防護一點點……
這個人很強,這后邊出現(xiàn)的兩人都很強,但是不能帶給他那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而剛才的那一拳,九天之上的隕石墜地的威勢,讓他感受到了驚心動魄……
但他也還是避過了……
這把傘,當(dāng)然不能說是無敵的,可是,能夠勝過這把傘的法寶法器,他相信也不多……
他想,在九件天師法器中,很可能他手上的黑白傘,是最強大的……
因為,實在是強大的。
這一次的龍虎山天師繼承人選拔,他總是在想,現(xiàn)在依舊這么認為,他手上有天師法器,還是他自認為極為特殊的傘,這把傘可能是最強大的天師法器,手上有這樣的利器,他自問,他有可能輸嗎?
他不可能輸!
唯一會輸?shù)目赡?,無非就一個──所有人都聯(lián)合起來,將他視為最大的目標,也是最優(yōu)先的目標。
而對面的人,打扮極為奇怪,他都沒見過,從未見過,當(dāng)然這不奇怪,并不奇怪,龍虎山上總的來說,就只有道袍,除了道袍之外,只有不那么像道袍的道袍……
他沒見過的樣式,并不奇怪……
只是,他依舊感到詫異,除了很簡單的穿著,最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在衣領(lǐng)上吊著一條垂下的長帶,在帶子的最下端是一個三角形。
“哼哼……”
就在這種張觀是覺得不可能長久的緊張氛圍還在維持著的時候,忽然一個人影從被腳下的傘面隔絕的火海中凸現(xiàn)出來,完全由火焰堆積勾勒出淡漠的身影,但身影上卻有著實體的存在感。
“大明宮那群人討厭你,很可能是你這一身西方正裝的緣故……”
“你就不能將你身上的那條領(lǐng)帶扯下來嗎?”
“你一天吊著那一條狗帶子,那群跟小丑一樣往臉上抹油的家伙,就恨不得滿天下追殺你們……”
“他們那群戲子,一個個心理都很扭曲……”
實在是沒想到,湊過去的那張臉會說出這樣的話。
“哦,錦衣衛(wèi)的人,鮮少有這么風(fēng)趣的……”
“你們的風(fēng)格不是恐怖主義嗎?”
“一些老人單單是對你們的名字就感到幾分恐懼……”
“我就完全沒能有這種感覺……”
“是因為,現(xiàn)在的錦衣衛(wèi)是出缺的嗎?”
“雖然好像老人對你們很忌憚,但只言片語也敢說……”
隨著張觀是跟那位錦衣衛(wèi)的裴擒虎的對話,那股子緊張氛圍,像是有所緩解,好似一觸即發(fā)的尖銳被抹平,變得溫溫吞吞……
張觀是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心中有點奇怪,可也沒當(dāng)一回事,而他作為一個世家子弟,還有一個十分神秘的錦衣衛(wèi)千戶,兩者的對話不常見,這可能對一個深山潛修的道人來說,十分新奇。
“天朝的三大情報機構(gòu),你們錦衣衛(wèi)好像出了點問題……”
“正是因為這個問題,那老人感受到的恐怖,在我們這一代完全感受不到……”
張觀是心里奇怪,那邊打得正激烈,不可開交,怎么還好整以暇地在他旁邊跟他拉家?!?p> 并沒有直入正題……
他忍不住稍稍分神,瞟一眼那一邊,在那里已然是一片火海,只能依稀看到有兩道黑影橫沖直撞,彼此不相讓……
但有一點讓人覺得奇怪,大明宮的那個花面人竟然可以跟刀氣縱橫激蕩的錦衣衛(wèi)千戶當(dāng)面對撞,而不是印象中的依靠手中的三角旗進行遠距離的法術(shù)攻伐。
不過,現(xiàn)在看來,還是錦衣衛(wèi)千戶的近身肉搏能力更強,要不然在這里,他的旁邊,就不會冒出一個人來跟他交談……
還是拉家常……
他并不急……
張觀是略微失望,如果對方不急,人家一個錦衣衛(wèi),來自超強力機構(gòu)的成員,還是個大頭目,可比他一個紈绔子弟要有份量太多了……
他還不是王儲……
他正參與這個游戲,八字沒有一撇,差的太遠了……
至于說,張世家會不會讓這些人有點忌憚,那也幾乎不可能……
這三個機構(gòu),尤其是錦衣衛(wèi),它的功能就是讓世家感到恐懼的……
雖則他剛才也說了,這樣的恐懼,在他這一代人是完全沒有的,但不能說明他們這些人對人家能有什么辦法……
張觀是的問題,人家不答,但他也感覺到對方倒也不因此而動怒,氛圍還算可以,也能說得上有點融洽。
“大明宮梨園守舊,看不上我這一身西式的正裝?”
他只好轉(zhuǎn)回個輕松點的話題。
“那你錦衣衛(wèi)很開明,看得上我這一身?”
沒想到對方對這種扯閑篇的談話真的感興趣,那個在火光中凸現(xiàn)出來的黑影說道:
“我們喜歡不喜歡,關(guān)系不大……”
“因為,你一個小小的世家子弟,還不值得錦衣衛(wèi)出手……”
“如果你在這一場選拔中,沒有笑到最后,那么你最大的可能是終生都很難跟錦衣衛(wèi)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