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廉價的誠意

　　沉默，比石頭還沉重的沉默，沉默在空氣中凝固。

　　過了不知道多久，在趙雅念的笑臉中，馮德鵬臉色難看得像死了爹媽，好半天才扯動嘴唇，低沉的聲音里不免多了些不耐煩。

　　“別開玩笑了，雅念。”

　　嘴角上揚一點點，一個微笑便成了譏笑，她還是那么柔柔的態(tài)度，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支涂了毒的箭矢，射入他的心窩。

　　“我沒有開玩笑，我可認真了?！?p>　　“好聽的話誰不會說呀，你倒是拿出點實際行動來呀?！?p>　　“只有當街下跪做不到嗎？那我們換一個吧?！?p>　　“我想要見萊昂納多，你能不能把他帶來？”

　　“我想要一個億人民幣，你能不能賺得到？”

　　“我想乘坐飛船去月球，你能不能帶我去？”

　　“什么呀，都不行嗎？”

　　“也是，你根本沒有相應的實力嘛。”

　　“相比之下還是當街下跪更容易吧，對不對？”

　　“連這么容易的事情你都做不到，嘖嘖，那你還說什么‘做什么都可以’呀？”

　　“要本事沒本事，要決心沒決心，只剩一張嘴就敢大言不慚，我都替你害臊呢?！?p>　　“下次要記得，說大話之前，先想想自己有多少能耐，能做多少實事?！?p>　　“我說這些話，都是為你好呀?！?p>　　趙雅念溫溫柔柔地，笑容也甜甜的，卻字字誅心。

　　馮德鵬眼中騰起備受侮辱的怒火，趙雅念百分百敢肯定，如果仲赫不在旁邊守著，他至少要給她一耳光。

　　當然啦，如果仲赫不在，趙雅念也不會這么作死。

　　作死之前一定要確保生命安全，就像蹦極一定要系好安全繩。

　　否則那不叫作死，那叫找死，而且一定會死。

　　馮德鵬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從死了爹媽變成死了祖宗八代，真是慘絕人寰。

　　見馮德鵬已經無話可說，趙雅念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對仲赫說，“我們走吧?！?p>　　他們到公交車站候車。

　　按照原來的計劃，仲赫會在三站后下車，趙雅念繼續(xù)坐車回學校。

　　發(fā)生了馮德鵬這個插曲，仲赫決定送趙雅念回去。

　　趙雅念對上次被馮德鵬抓住的事還心有余悸，自然不會拒絕仲赫的好意。

　　公交車人很多，不但沒有座位，連站的地方都不寬敞。

　　趙雅念拉吊環(huán)很吃力，仲赫走到公共汽車后方有柱子的地方，讓她扶著柱子。

　　他站在她身后拉著吊環(huán)，雙臂將她虛環(huán)在懷中。

　　每當車輛剎車，所有乘客都慣性后仰，趙雅念身邊卻有一個站得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氖刈o者，護著她不使她東歪西倒。

　　一時間，趙雅念心情有些復雜。

　　這樣溫柔體貼的照顧，曾經馮德鵬也對她做過。

　　如果他沒有多情花心這個缺點，他算是個很好的戀人和丈夫。

　　他溫柔體貼，熱情浪漫。重要的節(jié)日和紀念日自不必說，日常也時不時地有小驚喜，鮮花和禮物從來不少。

　　家務會幫著做，做飯也是一把好手。

　　馮念念小的時候，他也盡職盡責承擔了一個父親的工作。

　　可以說，如果能夠撇開那些因為發(fā)現(xiàn)他出軌外遇而爭吵、哭泣的時間，他們的日子是很浪漫甜蜜的。

　　若非如此，她又怎么會那么輕易相信他的謊言和承諾，一次又一次原諒他呢。

　　實在是既愛他這個人，又被他的溫柔情網所困，悲哀地掙扎卻不得脫身。

　　他實在是太會戳中愛他的人心中那塊柔軟了。

　　可是他又做不到讓人心甘情愿的做他眾多女人的其中之一，只好用下跪，用眼淚，用誓言，包裝起愛情謊言。

　　可能真的是事無完美吧，一個天生熱情浪漫的人，同時也是多情的。

　　感情多到不找?guī)讉€人一起分擔，就渾身不舒服。

　　喜新不厭舊說的就是馮德鵬這種人。

　　可見一個男人溫柔體貼愛你入骨，跟他全心全意一心一意專心對你，完全就是兩碼事。

　　因為除了你，這個世界上還有許許多多美好的姑娘，等著他垂憐。

　　如果他生在古代，在妻妾成群的文化環(huán)境下，還能造就一段佳話呢。

　　比如唐伯虎點秋香啥的。

　　可惜時代不一樣了，這個時代的女性也跟古時候的女性不一樣了。

　　這種愛情，曾經的趙雅念不稀罕，現(xiàn)在就更不稀罕了。

　　不過曾經的趙雅念就算對他死了心，斷了情，也狠不下心這么羞辱他的。

　　畢竟羞辱他，就是羞辱曾經的自己。

　　然而活了一把年紀之后，不但沒有變得更加寬容豁達，反而更加任性隨意，大膽妄為了。

　　不過她喜歡這樣的自己。

　　喜歡有火當場發(fā)，有仇當場報。

　　莎士比亞有一首十四行詩，這么寫道：不留隔夜火，身心也健康。

　　莎翁的詩寫得真好。

　　如今想起這些事，已經絲毫沒有感覺了。心痛、不甘、屈辱、悔恨……等等等等情感都沒有了。

　　只剩下一絲淡淡的惆悵，一種對已經遙遠了的的青春往事的悵然罷了。

　　日子沒有波瀾地一天一天過著，冬天很快來到了。

　　周末和室友去逛街，買了一件呢子外套后，趙雅念幾乎不剩下什么錢，在下個月爸媽寄生活費之前，她連奶茶都喝不起。

　　幸虧吃飯有每個月月初就定額存錢的飯卡，交通也有交通卡，吃飯和出行都沒問題，否則日子沒法過了。

　　才怪！這樣的日子就已經過不下去啦！

　　這才剛剛到月中而已，離下次爸媽寄生活費還有十多天呢！

　　但是讓她開口朝家里要零花錢，那是怎么都開不了口的。

　　也難怪，除了買衣服，買化妝品，還額外多了去學拳擊的開銷，這樣還能保證吃飯和交通，已經算趙雅念精打細算會理財了。

　　以前她沒少臨時問家里要錢，但那是真正二十歲時候的自己才做得出的事。

　　如今是無論如何不能這么干了。

　　要怎么才能讓錢變多呢？

　　學校的勤工儉學崗位是為貧困生預留的，她不可能去跟同學搶，再說也搶不到。

　　做家教倒是個不錯的兼職，可她的成績撐死了只能算中上，還是不要誤人子弟的好，否則良心會痛。

　　那還能干點什么呢？發(fā)傳單？

　　發(fā)傳單挺辛苦的，累不說，還要看人臉色……

　　不過實在找不到工作，也只能發(fā)去傳單了，誰讓她沒錢了呢，現(xiàn)在可不是怕苦怕累挑三揀四的時候。

　　一連好幾天，趙雅念都在為打工發(fā)愁。

　　諷刺的是，她都下定決心不怕吃苦去發(fā)傳單了，偏偏一時之間連發(fā)傳單的工作都找不到。

　　這天，從健身房練完拳擊，坐公車回學校。

　　在某一站停車上下乘客的時候，趙雅念無意間望向窗外，發(fā)現(xiàn)這里新開了一間影樓。玻璃門上赫然貼著一張招聘啟事。

　　趙雅念霍然起身，然而公車已經起步，上了主干道。

　　她再也坐不住了，離開座位走到后車門等著下一站。

　　下車后，她等不及返程的公車，一路跑回去。

　　得虧這半個多月的堅持健身，除了練拳擊外還要在跑步機上跑五公里，以現(xiàn)在她的體能，一口氣跑一站路也不算多辛苦。

　　站在影樓門口，看著招聘啟事，心里樂開花了。

　　本來以為能找到一個打雜的工作就不錯了，沒想到人家還招化妝師。

　　趙雅念覺得自己的水平非常可以試試應聘一下化妝師。

　　實在不行做打雜小工也是可以的嘛。

　　反正大二的課業(yè)不緊張，閑著也是閑著。

　　再反正她以后也不打算做上班族，能混個文憑畢業(yè)就成了。

　　至于工作，她還是想做老本行，寫言情小說去。

　　可惜她還得再等一年才能重操舊業(yè)，因為某點中文網要到2002年才建立呢。

　　拿20年后都能混個不錯成績的小說在2002年發(fā)表，都不知道會造成多大轟動，畢竟這個時候連穿越重生的題材都還是新鮮熱乎的呢。

　　說不準還能趁機混個白金當當。

　　趙雅念正要拉開門進去，里面的人先推門出來了。

　　是一長得有點小帥的男人，不知道為什么有點面熟。

　　趙雅禮貌地微笑，男人卻雙眼露出驚喜之色，笑容瞬間布滿臉龐。

　　“是你啊。我們還真有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