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鞠躬與黑暗，服侍與光明。

　　天臺上，佐藤惠眼睛有些無神的望著遠處的天空，手中的煙早就熄滅了。

　　她精神頹廢沒有往昔在神戶警視廳的那般意氣風(fēng)發(fā)。

　　我是正確的嗎？

　　佐藤惠感覺最近的自己有些不正常，感覺自己在盲目追尋某個目標(biāo)的時候，身邊熟悉的事物都在漸漸離自己遠去。自己變得仿佛不再認識自己，有時候清晨醒來望著鏡子里不修邊幅的女人，佐藤惠的心底就會不由自主冒出一個“這個雙眼泛紅的丑八怪是誰??？”的感覺。

　　可能是太過專注于血女了，讓佐藤惠已經(jīng)有些看不清自己了。

　　可她也只是想要為犧牲的戰(zhàn)友和同事們報仇而已，每到深夜躺在床上的時候就她會想起那些戰(zhàn)友們凄慘的死狀，還有他們親屬撕裂心肺的哭嚎聲就像是魔咒一樣死死纏繞著她。她被逼的就好像腦袋插在水池里即將窒息卻怎么都拔不出來的感覺，迫切想要呼吸的求生欲望壓倒了一切。而這份感覺放到現(xiàn)實里就是對復(fù)仇的渴望。

　　老實說這段時間她有點精神衰弱了，而且更糟糕的是類似皆賀寬人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精神還能扛得住多久?；蛟S，還沒等到找出血女她就先精神崩潰了也說不定，畢竟此時的她完全是憑借一口復(fù)仇的怒氣強撐著走到現(xiàn)在，她的驕傲和底線早已經(jīng)遍體鱗傷了。

　　“頭兒，原來你在這里?！?p>　　進藤光終于找到了從早上開始就失蹤的佐藤惠，雖然知道她沒有立開SKR機關(guān)總部，但畢竟還是有些擔(dān)心啊。佐藤惠最近的精神狀態(tài)越來越恍惚了，進藤光知道SKR機關(guān)的情報拷問并不適合佐藤惠這種人，她外表強硬實際上內(nèi)心情感非常纖細，是很容易和弱者產(chǎn)生共鳴的那種人。

　　也正是因為內(nèi)心纖細的感情和善于和弱者共鳴，所以佐藤惠才會如此仇恨血洗了神戶警視廳的血女，發(fā)誓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為死去的戰(zhàn)友們報仇。所以說有些時候人的共情情感太過發(fā)達的話，或許那并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坐在天臺邊沿的佐藤惠聞言抬起頭露出一雙無神的眼睛，她的精神看起來比昨天更差了。

　　“果汁，喝嗎？”

　　伸手遞給佐藤惠一罐果汁飲料，而進藤光給自己留下了最苦的黑咖啡。

　　“……謝謝?！?p>　　佐藤惠伸手接了過去，只是沒有打開也沒有喝下去的意思。此時她還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面，望著早已經(jīng)千瘡百孔的世界而發(fā)呆著。

　　進藤光坐在佐藤惠身側(cè)，他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陪伴著她。

　　世界也仿佛安靜了下來，只有呼嘯的冷風(fēng)在不停吹著。

　　此時已經(jīng)是冬季12月的末尾了，天空下起了小雪。

　　飄落的雪花，落在屋頂上。

　　佐藤惠抬起頭看向天空，眼神中露出一絲光亮，她說道：“啊……看來今年是白色的圣誕節(jié)啊?！?p>　　她語氣中帶著一絲輕松和懷念味道，因為小時候她經(jīng)常和哥哥打賭今年的圣誕節(jié)會不會下雪，輸了的人要為對方做一件事情。記得最后一次她和哥哥打賭還是她進入神戶警視廳時的事，哥哥當(dāng)時笑著告訴她要做個好警察保護弱小懲治惡黨，不要讓他們兄妹倆身上發(fā)生的悲劇再在別人身上重演了。

　　佐藤惠就是秉承著這個信念加入了對組織犯罪科，那時的她意氣風(fēng)發(fā)做事干練從不拖泥帶水，而且極具膽量和行動力仿佛世界上沒什么讓她可猶豫的，她對自己堅持正義打擊罪惡的信念從沒有半分動搖，一直到超凡的出現(xiàn)為止。

　　沉默了許久后，佐藤惠終于開口了。

　　“皆賀寬人今天早上的DNA檢測出來了，沒有什么特殊異常的地方?！?p>　　“我知道，報告我也收到了?！?p>　　“上級不甘心就這么放棄，打算進行更深度的檢測?！?p>　　佐藤惠語氣沉重的說道，隨著她這句話說出口精氣神憑空又弱了幾分。

　　進藤光此時也沉默了，他對于皆賀寬人的遭遇表示同情，卻不會向佐藤惠這般產(chǎn)生過多的憐憫和愧疚心。

　　“這件事情不是你的錯，頭兒?！?p>　　進藤光說道。

　　“可我親自參與了而且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的發(fā)生。這讓我覺得自己不像是一個警察，更像是一個冷血無情的劊子手。這很不對……我以前是為了保護弱小懲罰惡人才當(dāng)?shù)木?，加入SKR機關(guān)也是為了防止血女事件重演，是想要保護更多無辜的人才甘愿遵守SKR機關(guān)的規(guī)則的。”

　　“可現(xiàn)在我不僅把普通無辜的人抓進了SKR機關(guān)，甚至還用化學(xué)藥品拷問他，面對他的慘叫和求饒我就像是冷血殺手一樣將一切視為理所當(dāng)然。你能明白嗎？我昨天夜里從噩夢中驚醒才反應(yīng)過來，我是對一名無辜的民眾進行了強制拷問，甚至動了私刑…我…嘔額……”

　　佐藤惠臉色一變，忽然趴在地上干嘔不止。

　　“喂，頭兒你沒事吧！”

　　佐藤惠用一只手撐著身體，蒼白的臉上帶著悔恨的笑容擺擺手道：“我本來只是想要找到血女趕在她造成更大破壞以前阻止她，可我現(xiàn)在變成為了找到血女不惜一切代價的惡黨的爪牙——我甚至還把皆賀寬人的遭遇視為他個人的不幸，身為警察我已經(jīng)失去資格了，而作為一個人而言可能更加失格?！?p>　　“皆賀寬人讓我意識到自己失去的不僅是長久以來堅持的正義信念，更是讓我明白了人只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你所有的一切都會跟著產(chǎn)生巨大的變化。而我鑄造下的那些罪惡，不是幾句話就能解脫的，更不是將一切責(zé)任推到皆賀寬人身上，怪他運氣不好就能把我自己摘干凈的?！?p>　　“人終究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zé)，但幸運的是或許我還有機會……”

　　“不，頭兒我不認為你有錯。”

　　進藤光忽然說道：“頭兒你應(yīng)該知道我是情報局出身加入SKR機關(guān)的，在我以前的工作崗位情報就是一切，對一切有嫌疑的人物就要抱有100%的懷疑態(tài)度。今天你對皆賀寬人懷有的愧疚只是因為你不習(xí)慣這份工作而已，而且運氣不好的碰到了確實無辜的皆賀寬人?！?p>　　“在情報界里這種事情確實偶爾會發(fā)生幾起，可更多的還是頑固不化死不開口的敵人們。從他們嘴巴里敲出來的情報不知道能救多少咱們的自己人，又能讓這個國家減少多少利益損失。俗話說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人的殘忍，為了更多的國家利益和群體利益，犧牲個人乃至他的生命并不是不可接受的結(jié)局?！?p>　　“我們都是大人不是小孩子，這個世界也沒有所謂的絕對正義?！?p>　　“死去的無辜者固然可憐，但我們同時也拯救了更多的人，挽回了更多的國家利益為守護日本的安寧做出了杰出的貢獻。就以皆賀寬人為例子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無辜？這件事情牽扯那么深，就算他是無辜的也得下藥以確保萬一，如果他不是無辜的更得下藥來挖出更深的黑幕！”

　　“今天我們喪失的人性如果能拯救更多的人的。那我們應(yīng)當(dāng)甘心鞠躬與黑暗，但同時我們奉獻自己與光明?！?p>　　風(fēng)聲在呼嘯著。

　　雪花飄灑在倆人的身上。

　　良久后。

　　佐藤惠凄然一笑道：“你這是過渡理性化的結(jié)果論啊，人是不可能永遠保持理性的，光?！?p>　　然而進藤光卻很嚴肅的說道：“不管理性還是感性，只有結(jié)果才是一切啊，頭兒?！?p>　　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的是。

　　別做傻事啊，頭兒。

　　否則。

　　沒人能保護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