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這紫色綢布下面罩著的是一具坐著的已經(jīng)脫水風化的干尸。
說是干尸,自然便是和之前石室里的白骨不同。
這尸體表面蒙著一層淺棕色的像是窗戶紙般的薄皮,斑斑點點深淺不一,表面皺皺巴巴的仿佛鼓面一樣包裹著骨頭。
薄膜緊緊覆在頭骨上,兩個瞳孔處因為失水深陷下去,卻并不是想象中的兩個空洞。鼻梁隆起,沒了鼻翼上的肉撐著,鼻孔顯得格外突出。兩頰深深凹進里面,沿著骨頭的構(gòu)造呈現(xiàn)出尖銳的夾角。胸前兩扇肋骨凸顯出來,一根根看得分明。腹部脫水凹陷,想來里面的內(nèi)臟器官也都干癟衰竭。
盆骨以下干燥帶著麻紋的皮膚緊緊貼在大腿骨上,雙膝隆起,像蛇蛻一樣的幾層干皮堆疊在小腿處,右腳腳趾骨從干裂的表皮中穿透出來,像一把白色的骨刀。
想來,這人就是之前關辰超提到的大司命之一。
其他幾人都偏著腦袋不敢看,只有大趙背著關辰超邁步向前。
李九龍見多了尸體,什么樣的沒見過,哪里會怕這東西,便一直站在旁邊,不閃不避。
大趙上前像是檢查尸體似的,用手摸摸那干尸的頭,又戳了戳他身上的肋骨。右手攬著背上的關辰超,左手向下沿著干尸的小臂一直劃到手掌處,順勢從那人手上摸了個什么東西下來。
他的身子正好擋住后面人的視線,段爺對他信任有加,倒也沒人注意到大趙這異常的行為,只當他是有小關在旁指點,不怕這人身上有什么毒粉毒蟲。
但是,旁邊的李九龍可看得真切。
若說之前這干尸有什么異常之處,那便是這人的右手食指處帶著一枚戒指,看上去跟關辰超手上時常把玩著的那枚很像。
整體呈淺黃色,也是玉石材質(zhì),里面絲絲縷縷透著紅色的血般的細線。
而這根帶著戒指的手指,和其余部位不同,手指皮膚微微隆起,表皮光滑而緊實,下面竟還保留著血肉的痕跡,看上去像個活人的手指。但這異常的部位也僅僅有套著戒指的短短一節(jié),從第二節(jié)指骨到凸出的手背骨之間的一段。
而大趙剛才摸到手里的,正是這個戒指!
就在戒指剛被拽下的一瞬間,之間那手指表面像被烘干機和烤箱連番烘烤過似的,迅速失水干癟下去,轉(zhuǎn)瞬竟和其他部位別無二致。
真真邪了門了!
眼看著大趙肩頭伸出一只手,正是關辰超手里握著一塊繡著暗紋的黃布,大趙迅速將手里的戒指放在布上,小關繼而攥緊包好,外面纏上兩圈不知哪里掏出來的紅繩,悄悄收進了袖子。
這兩人配合的極好,像是之前類似的事做過千百遍。要不是之前段爺介紹,李九龍還以為這大趙是關辰超的人。
大趙遞完戒指轉(zhuǎn)頭看見李九龍盯著二人,也不驚慌,像是完全不擔心他會說出去似的,沖他點頭一笑,伸出一根手指豎著放到嘴邊,作出一個“噓”的手勢。
不知道這人是哪里來的自信?不過李九龍不得不承認他猜對了。
李九龍從來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進這山里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并沒想著撈些什么寶貝出去。
看樣子這戒指跟大司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既然跟小關祖輩有關,與他又沒什么關系,自己又何必攪進這攤渾水,惹得一身腥呢。
左右這段爺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們狗咬狗,黑吃黑,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這么想著,李九龍偏了偏頭,轉(zhuǎn)身看向段爺?shù)热恕Qb作一副我什么都沒看見的樣子,大趙見狀,吃了一顆定心丸,背上的關辰超也勾勾嘴角松了口氣。
這干尸雖然看著可怖,但看上去也死了幾百年,氣斷得透透的了。眼下最要緊的便是怎么從這密室中逃出去。
“小關,你看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許久不出聲的鐘濤一邊踱步一件一件查看著這屋里的字畫,一邊出聲問道。
其他人也都站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關辰超,儼然把他當成了這隊伍的主心骨。
關辰超拍了拍大趙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來。大趙背了一路,就算體格再好連跑帶爬也確實有些累了,邊沒客氣,伏低身子把人放了下來。
關辰超先用沒受傷的腿著地,站穩(wěn)了身子便一瘸一拐地往干尸旁邊的箱子上一坐,喘勻了氣才開口說道:
“這屋子面積不大,有干尸,空氣充足又有隱隱的流動之像,想來定有風口。剛才我左右打量一番,并沒看到明顯氣孔,想必這通風之處便是暗門所在?!?p> 那簡單,點根蠟燭看看燭焰便能推斷方向了。但是有了剛才的經(jīng)驗教訓,段爺?shù)热瞬桓以佥p舉妄動,糾結(jié)這問關辰超:
“那你看點個火測氣流走向行得通嗎?”
關辰超抬眼,見這室內(nèi)并無明顯五行屬性,猜測只是個放東西存尸身的屋子,機關只是上面的火道和棺材,便點了點頭,示意可行。
得了小關肯定的答案,段爺不再猶豫,讓人掏出根蠟燭點著火。
只見這蠟燭許久未燃加上這屋里過于干燥,剛點上時竟噼啪作響,迸出幾點火花。等到幾秒后這火焰安定下來,外焰在氣流的作用下,微微往干尸的反側(cè)歪去。
看來,這干尸身后有氣孔!
段爺手一揮,身后手下得到指示,便都往太師椅的方向走去。只是不乏有幾個膽子小的,到了近前,低著頭不敢看那尸體。
這太師椅是緊貼著墻的,若想看到這墻的原貌,少不得要把這椅子移開。上前的四個手下分立兩頭,兩人扶著椅背,兩人摳著扶手。
本想著這尸體已經(jīng)脫水成了干,加上這看起來做工纖細的木質(zhì)太師椅,加在一起也沒有多重。然而他們四個大男人第一次用力,椅子卻紋絲未動。
四人不信邪,一二三喊了個口號,再次一齊發(fā)力,然而這椅子像是有千斤重,連上面看上去一碰就碎的干尸都穩(wěn)穩(wěn)當當坐在上面。
當下,這幾人有些懼怕,不禁白了臉。旁邊的段爺見狀,扭頭看著盯著干尸的小關。
關辰超皺著眉頭,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深棕色的紫檀椅子,心中一動:
只怕這古怪就出在這尸體下面的太師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