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2章 黑屋
這個晚上，夏布耶爾久違地在木靈殿排了次宴席，為了歡迎芙莉蓮。
愛洛梅爾特帶著夏布耶爾其他有頭有臉的人物一起，熱情招待了這位來自異世界的同胞。族長很感謝芙莉蓮在談判時插嘴，不然真不知道該怎么收場。
接著話題順勢轉(zhuǎn)移到魔法上。精靈們對芙莉蓮的魔法贊不絕口，很快把她當成了真正的同胞，開始聊起魔法的心得。這可是芙莉蓮最喜歡的話題。
木靈殿這邊熱熱鬧鬧，夏布耶爾其他的地方也洋溢著難得的歡樂。精靈們?yōu)樾掖娴耐麘c祝歡喜，大大小小的宴席在夏布耶爾的每個角落開花。
只有一個獨門獨院的小房子氣氛與眾不同，冰冷而無趣。房子的門窗被施了魔法的荊棘纏住，莎莉就被關(guān)在這里。
談判結(jié)束后，這里就成了她的臨時住所。定時有精靈來送飯，帶著她出來望風(fēng)。但她不愿意出去，因為這根本就是在對待犯人。
晚飯的時候，房門的魔法解除。
“該吃飯啦?！?p> 來的是尤莉婭，提著的木盒溢出讓人難以招架的香氣。
莎莉正縮坐在墻角。
“你出去吧，我自己能吃?！?p> “別這么說嘛?！?p> 尤莉婭走過去，把盒子放在莎莉面前，就這樣坐下。
“族長大人正在招待芙莉蓮女士，今天難得可以吃一頓大餐呀。不介意的話，一起吃吧？”
莎莉扭過頭。
“反正我說不行也沒用吧？你們隨隨便便就能弄死我?！?p> “才不會呢。族長大人不是說了嗎？你在這里非常安全?！?p> “哼，誰信啊。你是沒看著之前來送飯的精靈，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當飯吃了。”
尤莉婭打開了木盒，里面滿是果蔬和肉。
“那只是個別現(xiàn)象而已?！?p> “個別現(xiàn)象？今天談判的時候你沒看到嗎？要是沒有那個芙莉蓮，杰德和那些士兵恐怕就蒸發(fā)了！這么多精靈，誰沒有自己的想法？”
“我……”
“你什么你？”
莎莉突然站起來，瞪著的眼睛帶著幾滴淚水。
“你想說你跟他們不一樣嗎？我可是知道的。那個露娜是你的朋友對吧？她也曾被關(guān)在藏匿點，你敢說你不想替她出氣嗎？你敢說……”
“嘿?！?p> 尤莉婭手指一點，一塊剛好可以一口吃下的肉塊被風(fēng)托起，塞進了莎莉嘴里。莎莉下意識地嚼起來。
精靈少女嘿嘿地笑著。
“好吃吧？”
“你，你這……”
“不管是人類還是精靈，餓了就吃，吃了就會舒服。只要吃好睡好，那些痛苦就算不會消失，也會變得平淡了吧？”
莎莉愣住了，倚著墻慢慢坐下，忍不住把臉埋在胳膊里。
尤莉婭輕輕摸著她的頭。
“你經(jīng)歷了我的同胞經(jīng)歷過的事，體驗了他們的疼痛，理解了我們的憤怒。但我不希望這些化作仇恨。我們彼此已經(jīng)知道了各自的痛苦，族長和國王陛下也達成了協(xié)議，一切都應(yīng)該盡快結(jié)束。所以我來找你?！?p> 莎莉抹著眼睛。
“找我干什么？”
“我準備去說服族長和其他精靈，把你放出來，和我們一起勞動生活。你覺得怎么樣？”
“一起生活？”
“要想放下仇恨，就必須相互了解。這正是你了解精靈的好機會啊?！?p> “哼，說得好聽，還不是想等我成為女王以后能跟我套近乎么?！?p> “嘿嘿，我不否定。”
“那你們想錯了。我還有兩個弟弟。就算他們還小，就算這是父王的意思，我也絕不愿意在這種情況下成為女王！”
“嗯，我知道?！?p> 幾句話給莎莉整不會了，看尤莉婭像看個怪胎。
“你你你你……你這人怎么這么……煩……”
“呵呵，露娜以前也這么說我。因為我總是有股倔脾氣。好啦，別想那么多?！?p> 尤莉婭把那些裝著料理的方形小木盤挨個拿出來，擺在莎莉面前。
“今晚咱們也像朋友一樣，吃吃喝喝聊聊天吧?！?p> *****
結(jié)束談判的波托克回了趟王都，把王宮的事打點一下，再交待一下莎莉的事，讓大家安心的同時不要聲張。王宮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知道榨取魔力的事，所以波托克只說和精靈有點小摩擦，讓莎莉去夏布耶爾調(diào)停了。
但不把搞事的迪恩抓起來，這次騷亂就不會有結(jié)果，波托克也不會咽下這口氣。除了迪恩，他背后的主使也必須找出來。
為了避免今后發(fā)生類似的事情。
雖然在旁人眼里，迪恩是因為私人恩怨整了個大活。但波托克很清楚，那個主使一定發(fā)現(xiàn)了迪恩的秘密，才誘使迪恩干了這些事。
這個秘密涉及到了另一件事，一件波托克還沒有對布洛妮婭和芙莉蓮坦白的事。
處理完王宮這邊，波托克馬上帶人回到羅加爾要塞。第二天早上召集利奧、杰德和布洛妮婭，討論接下來進軍的問題。
在他出去的這段時間，布洛妮婭已經(jīng)派人四處偵察，還帶回了一些不錯的報告。
“到底比斯河為止，基本上河?xùn)|的城鎮(zhèn)都被魔族放棄了，被奴役的人也留下了。他們已經(jīng)和要塞取得了聯(lián)系。”
這消息讓波托克精神一振。
“非常好。杰德，馬上派人到各個城鎮(zhèn)去安撫人心，統(tǒng)計受損情況。有需要救治救助的先帶回要塞這邊，我再集中安排?！?p> “遵命陛下?！?p> “這把魔族軍肯定要收縮防守了。布洛妮婭，你認為底比斯河沿岸的情況會怎樣？”
“我覺得有希望趁現(xiàn)在奪回來。魔族最需要守住的是辛迪科斯。如果他們的兵力嚴重不足，那只能固守能與辛迪科斯呼應(yīng)的城鎮(zhèn)，剩下的都得放棄。這樣才能集結(jié)出相當?shù)谋?。當然他們也可能利用魔獸來填補。”
“所以底比斯河的敵人也有可能還在……”
“陛下，”利奧自薦道，“讓我?guī)恼邆內(nèi)刹彀?。萬一遇到敵人，我們也能全身而退?！?p> 波托克稍微想了想。
“也好。可能的話，我想盡快渡河，讓我軍全力面對辛迪科斯。利奧，就麻煩……”
“陛下！陛下！”
幾人正聊著，辦公室外面又傳來沙蘭急促的聲音和粗暴的敲門聲。不等杰德開門他就闖進來。
“又怎么了沙蘭？不要這么慌張?！苯艿潞懿粣偟卣f。
“對不起將軍。但是，但是要塞外面……”
沙蘭聲音有些抖。
“……迪恩來了！”
啪的一下，波托克奪門而出。利奧等人竟然沒反應(yīng)過來。
他們追著波托克出去，到大門那里。果然看到了迪恩。
他被許多士兵圍著，被許多劍指著。但是神態(tài)自若，臉色平靜，完全不像是干出了那種事的樣子。
看到波托克過來，他甚至還能笑著打招呼。
“我回來了，陛下。你找我好幾天了吧？”
“迪恩！”
波托克擠開士兵，一個箭步上去，拳頭砸在迪恩臉上。
“這拳是我作為父親打的。然后作為國王，我要嚴肅審判你的罪行?！?p> 迪恩抹了下臉。
“呵，公私分明啊，我都想為你鼓掌了?！?p> “你為什么回來？”
“不然呢？像魔女團那樣投奔魔族？我再不濟也曾是軍人，絕不會叛逃到敵人那邊。既然無處可去，不如就來自首。而且，你有話要問對吧？”
“那你就現(xiàn)在說吧，誰指使了你？誰給你的力量？你是怎么殺掉那么多衛(wèi)兵的？”
“這個嘛……我有點累了，可以先把我關(guān)起來再說嗎？”
“太猖狂了！”一個士兵喊道，“你搞不清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嗎？”
“隨你們便。要么讓我休息到晚上，要么殺了我。你們定?！?p> 說完迪恩原地坐下，打著哈欠。士兵們已經(jīng)越發(fā)怒不可遏，紛紛看向波托克。
國王只是點了點頭。
“那就如你所愿吧。我會把你知道的一切都撬出來，再讓你慢慢享受痛苦的死亡。把他關(guān)到黑屋去！”
*****
羅加爾要塞有監(jiān)獄。地上一層關(guān)的是輕罪犯人，地下一層關(guān)的是重罪犯人。然后地下二層就是所說的‘黑屋’。
這層只有一間大牢房，用來關(guān)押那些罪無可赦的犯人以及魔族俘虜。它與地下一層之間的高度約等于三層樓，而且設(shè)置了好幾道門，有許多士兵在這條唯一的樓梯口嚴防死守。
迪恩就被關(guān)在這牢房里，連窗戶都沒有，只有走廊帶著燭光。他的四肢被綁上鎖鏈，連著墻壁，讓他最多只能走到柵欄前，拿取定時送來的食物。
從被關(guān)進來到現(xiàn)在，士兵們送了兩次。第一次迪恩吃得很少，第二次干脆沒吃。
他就靜靜坐著，等待著。
腳步聲近了，他聽出來這不是身披鎧甲的士兵，于是抬了抬頭。
果然，來的是利奧和沙蘭。
“好久不見，迪恩。”
利奧靠著欄桿。迪恩笑了一下，剛想起身。
“坐著別動！不要過來！”沙蘭喝道。
“行行行?！钡隙骼蠈嵉刈?，“你也變得了不起了啊，沙蘭。明明以前還對我低三下四的?！?p> “請不要把下屬對上級的尊重說得那么卑鄙?，F(xiàn)在的你是囚犯，外面天也黑了?！?p> “所以波托克就派你們兩個來??？倒也合理。畢竟你們是那種即使聽到天大的事，沒有命令也不會隨便亂說的人?！?p> “那也取決于我們聽到的內(nèi)容?！崩麏W說，“說吧，我聽著呢。”
“呵呵呵呵。”
“你笑什么？”
“哎呀抱歉，只是有點感慨，咱們倆居然會隔著鐵柵欄這樣對話。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雇傭軍的指揮官了吧？”
“不至于，頂多是個替補?！?p> 牢房昏暗，利奧看不清迪恩的表情。但憑感覺他知道，迪恩的冷笑一直沒有消失。
“你小子還是那么討人厭。我還記得你來的那天，我看你就是個隨處可見的毛頭小子，卻弄得我相當不爽。加加爾鎮(zhèn)那次我坑了你，你還不在乎?？獱栆谴文阋仓朗俏蚁碌亩景?？但還是忍氣吞聲了?！?p> 利奧則是面無表情。
“想贏得戰(zhàn)爭就必須團結(jié)一致。不管你們怎么想，我都要這么做?！?p> “沒錯，就是這個，你就是這一點讓我羨慕嫉妒恨。明明是個不成器的雇傭兵，卻比任何人的信念都堅定，行動力也強。所以我一直很想問你一句。”
迪恩歪了下頭。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黑木鎮(zhèn)工人出身?！?p> “我沒問這個。我問的是你的存在，你的本質(zhì)。”
“這是什么抽象的問題？”
“你沒有意識到嗎？你初來乍到就跑去精靈那邊談判，居然還談成了。你知道這件事的影響有多大，難度有多高嗎？”
“運氣好而已。就算換成其他人，只要有心就能做到?！?p> 這次，利奧感覺到迪恩的目光變得嚴肅了。
“不，沒人能做到。精靈十分注重保密，與人類的來往都是有計劃有目的的。民間的來往也不會很多，所以普通人根本沒多少機會了解精靈。
“何況當時我們與夏布耶爾之間關(guān)系緊張，王宮更是隔三差五宣揚精靈不配合戰(zhàn)爭的話。當初莎莉在廣場宣布要對精靈采取措施的時候你也在吧？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普通人有可能產(chǎn)生去了解精靈，幫助精靈，解決兩個種族之間矛盾的想法嗎？”
迪恩的拇指在面前快速一劃。
“沒可能得。只有軍隊和王宮的人才會這么想，卻不會這么做?！?p> 利奧冷笑一聲。
“也許吧。但總會有那么一個兩個人思考方式不一樣，而那恰巧是我?！?p> “時勢造英雄是嗎？有點道理。要我說，雖然指揮戰(zhàn)爭的是波托克和布洛妮婭他們，參加戰(zhàn)斗的是許多士兵和從者，但是利奧……”
迪恩指著他。
“……聯(lián)合各方力量，在背后推動王國前進的，毫無疑問是你?！?p> “那你真高看我了，我最多算是其中一個。就算你把我說得像個救世主一樣，我也從不覺得自己有多特別。”
利奧稍微仰頭。
“閑扯就到此為止吧，迪恩？再說下去天都要亮了。”
“唉，好吧。那就說點你們感興趣的。”
迪恩恢復(fù)了戲謔的表情，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
“我之所以干出那些事，是因為我的記憶恢復(f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