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里的血跡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羅簡站在欄桿邊,看著他們走下樓,站到老師面前,雙方似乎在討論些什么,最后老師抬頭看了樓上羅簡所在的方向,緩慢的點了個頭,像是達成了什么交易。
李琪琪碰了下羅簡,目光牢牢鎖定在下方,問:“他們是誰?”
羅簡想了下,這還真不好答,只能干巴巴的道:“算是朋友吧...”
救命之恩,說個朋友不過分吧...這么一想,她覺得自己太自私了點,凡事只想著自己,他們趕在老師來之前確認她的情況,還親自幫她跟老師解釋,應(yīng)該是不希望自己被帶走。
但同時,她又想不明白,為什么他們對自己的事這么上心。
李琪琪拉她進宿舍:“回來吧,別瞎逛,還保不準下一秒發(fā)作的是誰呢”
舍友守著手機發(fā)呆,無時不刻不在埋怨為什么沒有信號。
羅簡也不知道她爸說要來,到底什么時候來,或者說,是不是被老師拒絕了。
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不踏實。鳴笛的警察來了一波又一波,隨行的還有救護車,羅簡從樓下往下望,醫(yī)護人員全副武裝,把全身包得嚴嚴實實,有防爆服那味道了。
那些被綁在樹下的同學(xué)依舊沒有松綁,還是按照被控制的姿勢全都關(guān)在了一輛大貨車后箱。
一旦工作人員靠近,那些人就變得異動,仿佛打了雞血,生猛得很。
也不知道這防護服質(zhì)量怎么樣,在撕扯拽咬的猛烈攻擊下,能堅持多久。
大概一個小時后,幾個老師帶著十幾個人下了樓,也把他們?nèi)M了車,當然,是另一輛。
“不是說同一輛車嗎?嚴恪騙她?”
羅簡明明記得他說句就是跟那些人關(guān)在一起。
但如果仔細想想,把一群已經(jīng)發(fā)病和有發(fā)病嫌疑的人關(guān)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嚴恪和張星趕回宿舍,他們昨晚臨危受命,男生宿舍也出現(xiàn)了異常,發(fā)生摩擦之后動手很正常,這就導(dǎo)致了大規(guī)模的打架斗毆,最終平靜下來足足花了六個小時。
到最后,男生宿舍樓被拉走的人占了整棟樓的五分之二。
嚴恪一進門,就看見了一個眼熟的人。
彭宇嵊也來了。
他冷漠的走進去,倒是張星非常熱絡(luò)的打招呼:“嘿,又見面了”
彭宇嵊擺擺手,面帶微笑:“老舍友了,咱們真有緣”
張星也是沒能忘記那輛小飛機。
他好奇的問:“那直升機你家的?”
彭宇嵊搖頭:“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那你為什么上去了?”
彭宇嵊面無表情地:“別人好心順便帶我走”
“你看我像信你的樣子?”張星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躺上了床。
“名單上有你?我怎么不記得?”張星倚在豆腐塊狀的棉被上。
“現(xiàn)在有了,你可以去看看”,彭宇嵊拿著手機,扒拉半天沒接到信號:“這什么破學(xué)校,居然沒網(wǎng)絡(luò)?”
張星哼笑一聲:“憋死你”
嚴恪坐下,打量著正在鋪被褥的人,一箱行李,再沒其他。
他問:“你怎么進來的?”
彭宇嵊答:“就這么進來的啊,走大門”
嚴恪手指動了動,這個說法絲毫沒誠意,他總覺得彭宇嵊對他有莫名的敵意。
目前情況特殊,人員進出都需要報備,根本沒人能大搖大擺的從正門進出,非必要原因連老師都沒法進學(xué)校的大門。
張星從倚著逐漸變成大字躺在床上,又想起羅簡支支吾吾的樣子,忍不住問“嚴恪啊,你說她假冒傷口想干嘛?”
“應(yīng)該不是干壞事,她不是這種人”嚴恪秒答。
張星掀起眼皮,看向說話的人:“你又知道?”
彭宇嵊聽他們在打啞謎,八卦問:“你們在說什么?誰要騙人?”
張星偏頭看了他一眼:“也是你的老熟人”
彭宇嵊:“嗯?”
嚴恪疊著豆腐塊的被子:“羅簡”說完,還故意看了他一眼。
彭宇嵊見他們這樣,篤定了有事:“怎么了?她怎么了?”
室內(nèi)兩人都沒回話,他更心急了:“不是,話不要說一半不說一半行嗎?”
張星想了一會,看了一眼嚴恪,見他沒反應(yīng),于是他說:“你進這個學(xué)校的時候別人沒跟你說什么嗎?”
彭宇嵊大言不慚:“說什么?不就有了類似狂犬病發(fā)作的人?疑似病毒A-6?又不是沒經(jīng)歷過”
“那你可真?!睆埿菍λ喈?shù)臎]有脾氣,只覺得這個人腦子大概有病,跟感染病毒A-6沒什么不同,在同一意義上來說,都是腦癱。
誰遇了這種事不往遠了躲,但看他那樣,估計還是為了這個找刺激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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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習(xí)融坐在躺椅上,憂思忡忡,醫(yī)院繁雜的會議一個接一個,基本就坐在會議室里呆了半宿,好不容易得空回了趟家發(fā)現(xiàn)自己女兒電話打不通,再加上自家夫人的嘮叨,他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就恨自己沒有三頭六臂。
醫(yī)院連夜從來的病人都被確認為腦死亡,但肢體關(guān)節(jié)卻能正常活動,就像廣義里的喪尸,從組里收到的資料,他們認為這就是立成區(qū)出現(xiàn)的病毒A-6,但檢測需要時間。
據(jù)上級發(fā)的公告,有近距離接觸可能攜帶病原的人員或已經(jīng)被接觸出現(xiàn)抓傷、撓傷的人員統(tǒng)一交由醫(yī)院隔離接管,并利用已感染的軀體做研究試圖制作血清。
羅習(xí)融再想打電話通知羅簡千萬要解釋好手受傷的事,如果不幸和那群人來到醫(yī)院,面對她的,可能就是當一個試藥人員,以受傷治療的正當名義。
也就是說,來到這里的,不過就是已經(jīng)死了的,或者準備死的,既然都要死,不過是出于人道主義搶救一下試試藥,看看臨床反應(yīng)。
如果藥剛好是研制成功的血清,那么你運氣很好能得救,反之,那就是無窮無盡的痛苦。
現(xiàn)在,他面前放了好幾個空了杯的咖啡,整個房間全是濃郁的咖啡味,他神情疲憊的半靠在椅子上,面目憔悴,還熬出了胡茬。他一只手撐著太陽穴,另一只手翻著藥典資料,一頁看完下一頁。
期間不斷有人進出向他說些什么,他跟著來來回回出去好幾趟,就連休息的時間也是擠出來的。
下午三點,女生寢室內(nèi)。
焦慮和不安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和警察人員的到來慢慢的減弱了。
期間,網(wǎng)絡(luò)也恢復(fù)了連接,大群上,有發(fā)消息的人全匿名了。
有詛咒的,有怒罵的,有樂觀安慰人的,也有討伐那些狠心拋棄伙伴的....
不僅如此,校園論壇直接崩了,進都進不去,不少同學(xué)將拍到的照片和小視頻賣給了自媒體和營銷號,小賺了一筆校難財。
李琪琪沒有手機,她手上這臺是羅簡的,羅簡不愛看八卦,但她喜歡聽別人讀出來,比如李琪琪就會讀那些罵得很文藝的話,罵人不帶臟字,還有用文言文罵人的。
總之,李琪琪抱著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吃瓜精神,樂了一下午。
明明自己也是其中的受害者,看見別人發(fā)的血腥打了馬賽克的視頻,她會同情那些人,會為她們眼紅流淚,唯獨忘了自己當初也是這么過來的。
“羅簡,可以借我打個電話嗎?我想打給我爸媽”李琪琪問。
得到應(yīng)允,她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在羅簡身邊,熟練的按下一串數(shù)字。
電話撥了好久,斷了,她又撥,斷了,又撥。
終于有人接通了。
李琪琪顯得很欣喜:“爸,是我,我這邊發(fā)生了很多事,很多很多,我想...”
還沒說完,她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突然沖著屏幕那頭大喊:“是是是,你很忙,我不該打擾你,不該打擾到你賺錢,對,我這就掛,你就守著你的錢一個人過去吧!”
算得上是完全失態(tài),她眼眶通紅,拿著手機的手捏的發(fā)緊,如果不是因為這臺手機是羅簡的,大概率下一秒就被摔得粉身碎骨了。
她把手機還給羅簡,還是很克制很禮貌的說謝謝。
羅簡擺擺頭不是沒什么,對于別人的家事她從不過問,也不八卦。
身邊起亞很低,也不知道是不是空調(diào)吹冷風(fēng)的緣故。
突然,李琪琪問:“你跟你爸的相處模式是怎樣的?”
世上相處模式有很多,沒有標準模式,幸福美滿的人家也各有千秋,而家家那本難念的經(jīng)也各不相同。
羅簡回想了平日在家的時光,露出一絲懷念:“還行,有聊天,有說笑”
家里人都挺互相理解的,長這么大,也從來沒有規(guī)定自己要做什么,甚至兩個大人還覺得自己就算一事無成,也還有他們養(yǎng)著。
犯不著很優(yōu)秀得要人人滿意,他們滿意就行。
對此,羅簡覺得自己的壞脾氣就是這樣被寵出來的,比如暗地里不輕易外顯的矯情。
李琪琪嘆了口氣,趴在桌子上,黯然神傷:“普普通通的就好了,我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喜歡錢,為什么錢比親生女兒還重要,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錢,這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怎么,拿來裱在骨灰盒上很有排面?”
“......”羅簡不好答話,總不能人家自己罵他老爸還跟著一起罵吧。
“可能是想你有更好的生活,讓你以后多條后路”羅簡試圖安慰她。
李琪琪嗤笑一聲,滿臉不屑:“我當著他的臉燒了我自己賺的十萬現(xiàn)金,那還是我大一的時候”
“但家里很空曠,也沒燒著哪,阿姨很快就撲滅了,沒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