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七，天氣陰。
雖然天氣陰沉沉的，但依然阻擋不了安云城中多數(shù)人的熱情。劍客曉抱著劍一早就等在衣服鋪子前，他昨夜借了能借的所有朋友，才湊齊了一萬多兩，他希望能復(fù)制一夜暴富的夢想。他已經(jīng)付出了五百兩的沉沒成本，他不可能放棄的。他聽說了他走后有人已經(jīng)拿到名額的事情，他才是原本最有希望獲得那個名額的人啊。只可惜他當(dāng)時錢不夠。
他等了許久，天光大亮了，他身后已經(jīng)有很多人了，秀清才慢悠悠的來。
“怎么這么晚才來？”劍客不滿道。
“第一次見送錢還這么積極的?！毙闱迤沧?。
人都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但你得是鳥才行，早起的蟲兒只能被鳥吃，送死不嫌早。
她將牌子豎起在門口，只見上面的價格已經(jīng)變了，原先十兩銀子抽一次，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二十兩銀子一次。而且上面用小字寫著：“若有中名額者，回收價格二十萬兩銀子?！?p> “怎么漲價了？”劍客蹙眉。他這次帶的錢不夠啊。
“你們看回收價格也翻倍了?！北M管那字寫的非常的小，但圍觀的人還是看到了，他們會把牌子上所有的一切用放大鏡看，怕錯過一點信息。他們在別人的規(guī)則之內(nèi)，研究別人的規(guī)則，自以為聰明，他們只看到了翻倍，興奮的無以復(fù)加，在那里搖旗吶喊，深怕別人不知道。
這些人吵吵嚷嚷的，興奮的大叫，吵的秀清頭都炸了。
劍客曉原本心中猶豫，但聽到翻倍二字，他心中的貪婪被點燃了，他繼續(xù)花錢抽盒子，他甚至?xí)矶\今天秀清帶的盒子不夠多，雖然單次價格翻倍，只要盒子不夠多，那么他就能以一萬兩左右的價格抽到名額。
但是今天秀清準(zhǔn)備的盒子超多，他不可能抽中的。秀清又不能告訴他真相，她不忍道：“適可而止吧，你這個人。要及時止損?！?p> “閉嘴吧，我就要抽中了?！眲蜁陨踔吝€罵了一些難聽的話，秀清聽在耳邊非常的不是滋味。
她都不忍心讓他送錢了，可是他還是要堅持送，不讓他送，他甚至還急了，還要罵人。這世上真的有這么愚蠢的人嗎？這樣的人是不是就是老師口中的被幻想牢籠鎖住的人，是不是就是校長口中那個抓住蘋果至死不松手的猴子。
果然，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錢越花越多，劍客曉的后背已經(jīng)有了汗。這和他練劍時流的汗不同，也和他決斗時流的汗不同，這兩種流汗是在掌握自己的命運，而現(xiàn)在的流汗是在祈禱自己的命運，渴望運氣在自己身邊。
但其實哪里有什么運氣可言呢。規(guī)則一早就定了，在這個規(guī)則內(nèi)玩游戲，最后的結(jié)果只有輸。秀清就算把實話告訴了劍客曉，他也不會信。他的眼里只有那翻倍價格的名額，他堅信著這個，所以他被奴役。
果然，他最后什么也沒撈著。
秀清想安慰他，但是想到他剛剛罵她。她就只能說著準(zhǔn)備好的話術(shù)：“和昨天一樣，去隔壁登記，下次再來，明天請早?！?p> “我還差多少錢？”劍客曉不甘的問道。
“錢永遠不嫌多。你錢不夠啊，沒有錢就去賺，賺不到錢就去借。為什么昨天你明明是第一個抽獎的人，為什么被其他人搶去了名額？名額是有限的啊，你抽不到只能證明你不夠努力，去拼命賺錢吧，或許還有機會。”秀清殘忍的說著準(zhǔn)備好的話術(shù)。她以為聽到這樣諷刺的話，劍客曉會反駁幾句，然而沒有，劍客曉竟然還禮貌的說了句謝謝。
“謝謝，你真的是個好人?！眲蜁苑浅Ｓ卸Y貌的對秀清說。
秀清翻著白眼，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擠出不甚好看的笑容，心中卻越發(fā)的明白了方糖理論的可怕。也只是一天的時間而已，她眼睜睜的看著一個自由的劍客被奴役。
劍客曉走后，來抽獎的人很多，但是很少有人能堅持到最后。
店鋪前又來了一個領(lǐng)主模樣打扮的人，這領(lǐng)主問秀清：“這名額真的能賣二十萬兩銀子？”
“當(dāng)然?！?p> “那我賣了?！?p> “隔壁有花名冊，對上之后，確認(rèn)身份，交還信物，就可以領(lǐng)錢，很方便的。”秀清擠出了一個友好的笑容。
那領(lǐng)主領(lǐng)了錢之后，環(huán)顧四周圍觀的人群，大言不慚道：“你們這些人，沒實力硬要抽，看看貴族是怎么發(fā)財?shù)?。?p> 這領(lǐng)主上來就扔了一萬兩銀票，開始抽獎。
隨著一個個的盒子被抽完，最終這領(lǐng)主又再次抽中了，那紙條上寫著如昨日那忍者同樣的話：“請準(zhǔn)備九百九十九朵四季薔薇，要實物，在天黑之前，可以換取缺的任何道具?！?p> 他昨日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頓時歡呼一聲。他心中甚至感嘆奈良櫻落真是個好人啊，這種送錢的游戲，他想一直玩下去。
只是等這領(lǐng)主去買四季薔薇的時候，那些百姓手中的花卻早被一些聰明的忍者和劍客收走了，他們形成了一個個小團體，他們把這花當(dāng)金子賣，一朵花十兩銀子，簡直搶錢。九百九十九朵花，竟然要花差不多一萬兩銀子。
其實百姓手中依然還有四季薔薇，但是他們或捂著不賣，或者要價奇高，要買他們手中的四季薔薇少不了一番討價還價，領(lǐng)主哪里有那個功夫，畢竟要在天黑之前買到四季薔薇，只能求快。
一萬兩相對于二十萬兩還是少多了，所以付錢的時候領(lǐng)主是很痛快的。
相比于昨日一萬兩左右的抽獎成本，今天已經(jīng)飆升到了六萬兩了，足足翻了六倍。而回報率只是翻了一倍而已。這個賬很少有人會去算，因為和自己無關(guān)。他們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利益。如領(lǐng)主現(xiàn)在則在算另外一筆賬，他想的是或許在抽獎之前就要收集到九百九十多四季薔薇，那么就不用花時間去抽了。他在心中為自己的聰明而沾沾自喜。
領(lǐng)主在天黑之前帶著九百九十九朵四季薔薇成功換到了名額，這次他依然沒有選擇賣，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名額的價格還會漲。
這個名額抽出之后，秀清就豎起了暫停抽獎的牌子。有趣的是昨日抽到名額的忍者因為今天沒有輪到他抽，反而還發(fā)脾氣了。他昨日嘗到了甜頭，便認(rèn)定這是發(fā)財?shù)奈ㄒ宦窂健?p> 今天抱怨的人很多，因為今天放出的名額比較少，抽獎的攤位很快就收攤了。許多人送不了錢，急的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
奈良櫻落身邊的十大上忍如今大多都守在薔薇山上。他們實在不清楚為什么要守著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這不就是一個荒山嘛，除了漫山遍野的薔薇花，什么都沒有。
他們已經(jīng)守了一天了，今天是第二天。
浪川問奈良鹿鳴；“聽領(lǐng)袖說，這座山會成為一座金山，而這漫山遍野的花就是錢。你信嗎？”
他口中的領(lǐng)袖指的就是奈良櫻落。
奈良鹿鳴嘴里叼著一根草，不屑道：“什么領(lǐng)袖，那是元首，花就是花，怎么可能是錢。難道他指望用這漫山遍野的花來招兵買馬嗎？把花當(dāng)錢發(fā)給招來的忍者劍客當(dāng)月例，這種事無異于異想天開?！?p> 奈良鹿鳴打著哈欠：“一個個都是光桿司令，說好的經(jīng)費到現(xiàn)在也沒有到位，卻派我們守著荒山，這樣的元首，真的是你們口中合格的領(lǐng)袖嗎？”
聽著奈良鹿鳴如此說，奈良花酒冷道：“你若是再敢擾亂軍心，我不介意干掉你。”
“你是軍長，可我是諜報課課長，元首可沒說，你比我大，能管我。實際上你我職能不同，都是各自獨立的?！?p> “他不是元首，是領(lǐng)袖?！?p> “我可沒同意是領(lǐng)袖，我就叫元首，你能怎么樣？”
浪川無奈的看著兩人如孩子一般打著嘴炮，正要勸架，忽然意外的指著遠處說道：“有很多人朝著我們這個荒山來了?！?p> 來的這些人中有劍客有忍者，有平民百姓，有領(lǐng)主，甚至還有山中家的人，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來采花的。
奈良花酒本就不高興，直接出手震懾了這些要采花的人，并言明此處是私人領(lǐng)地，不得采花。這些人并不知道這個荒山有主了，加上奈良花酒心轉(zhuǎn)手的實力，這些人開始花錢買花了。他們出手就是十兩銀子的底價，而且叫價一個比一個高，讓奈良鹿鳴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奈良鹿鳴見過傻的人，沒見過如此這么傻的人，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說什么來著，領(lǐng)袖真是料事如神啊。”浪川哈哈大笑。
“他怎么說來著?！蹦瘟悸锅Q自言自語道。
“若有人來買花，多少錢都不賣，送錢不要，你說有趣不有趣?！崩舜ㄐΦ那把龊蠛?。
“他到底想干什么？”奈良鹿鳴很難相信眼前奇葩的景象。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來買這些毫無價值的花朵呢？
眼看這些人吵吵嚷嚷的抗議，甚至有大打出手的人不斷出現(xiàn)，浪川無奈的用了奈良櫻落之前給的應(yīng)急辦法；“要買的人登記一下排隊，等我們要賣的時候，可以按登記的順序，依次賣花?！?p> 人群頓時歡呼一聲，只要不是空手而歸就是好的。原先這些人中有聰明人想乘亂搶花的，但是現(xiàn)在一個個的老實的排起了隊。這些人中可不乏實力強勁的忍者和劍客，甚至有貴族。但是他們此刻都很老實。浪川不知道這些人為什么突然老實了。若秀清在這里，她會直接給出答案：這就是方糖理論中的第二步推演，分糖水。
……
渡邊站在奈良花酒身邊，對他說道：“他設(shè)的這個局，真的是把所有人都耍了。以此觀之，我到是能理解，他為什么可以隨意的將神器送出去了。他的價值衡量觀念和我們不一樣。他一直以一種俯視的角度來看待眾生，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螻蟻，辛虧他是要救世的人，不然就太可怕了。”
奈良花酒點頭，說出了自己的觀點：“我記得浪川之前給我看過西門大官人的故事。我當(dāng)時只當(dāng)一個劉備書來看，后來仔細(xì)思考之后發(fā)現(xiàn)了人性的卑劣。西門慶是一個財主，這個人無法無天，壞事做盡，但是他的身邊卻總是圍著一群幫閑。這些人得不到大官人的半點好處，卻依然要捧大官人的臭腳。他們奴性十足，搖尾諂媚，就算卑微到了泥土里，也不求任何回報。他們一邊心里看不起西門慶，嫉妒西門慶，但同樣也在捧西門慶。他們親手將自己變成了奴隸，看起來他們是臣服于西門慶的財和權(quán)，但是到頭來卻得不到半點好處，他們到底圖什么呢？”
渡邊嘆道：“我原先只是認(rèn)為這樣自甘墮落，自愿為奴的人只是人群中的一小部分，但是看著眼前這么多來買花的人，我開始有點懷疑自己了。我這個人對奈良櫻落其實一直有偏見，對于這樣的事情，奈良櫻落的答案讓我無法接受?！?p> “我不可能去問奈良櫻落，是奈良雪告訴我的，他們其實什么都不圖，他們困于自己的幻想，即使什么都沒有，什么都得不到也無所謂。我當(dāng)時對此觀點嗤之以鼻，但是今天我看到這么人來買這些毫無價值的花，我內(nèi)心中的震撼實在是無以復(fù)加?！?p> 奈良花酒也嘆道：“我記得奈良櫻落在他的書中還說過一個故事。說一個人得到了一張百萬兩銀子的銀票。這個銀票只有一個月的使用權(quán)，不能兌現(xiàn)，只能拿出來給人看。那個人原先是一個窮困至極的流浪漢，但是那個人拿著這張?zhí)摷俚你y票最后竟然真的成為了一個有錢人。他拿不出任何的現(xiàn)銀，但是任何人都愿意賒賬給他，自愿成為他的奴仆，他依靠著各種關(guān)系反而崛起了。領(lǐng)袖其實就在復(fù)制這個故事，他其實現(xiàn)在一分錢都沒有，靠著龍雀的價值布局，他布這個局所有的花銷都是山中家承擔(dān)的。我原本以為他只是想安穩(wěn)的賣名額，哪怕是用抽獎的手段，卻沒想到他是想賣花?！?p> 渡邊又一聲嘆息；“我的直覺告訴我，他除了賣花，還會玩出別的花樣，把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不是一個喜歡玩弄權(quán)術(shù)的人，他做這件事除了最短的時間解決錢的問題之外，還在給你我上課啊。我高興于領(lǐng)袖的聰明，自感跟對了人，跟著這樣的人肯定能干大事，但是我的心卻難免恐懼。”奈良花酒跟著嘆息。這樣的事情讓他一個心轉(zhuǎn)手都感覺到了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