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長老在蠱族大殿里走來走去，呼吸聲急促，不時的望向門口。幾十年來，都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緊張過。他跟七時的對話剛結(jié)束，就馬上派人去將陌司叫了過來。愛上破夢者這種事情可不能開玩笑，他一定要與陌司正面談?wù)?，再去商討接下來的對策?p> 不一會兒，那冷傲孤清的面容出現(xiàn)了。男人身材高大修長，一身白衣，踏進了蠱族大殿。削薄輕抿的唇，以及黑曜石般的眼眸，方才眼中的憂傷已去，取代而之的是堅定。
“你來了？”
看到陌司緩緩走來，蠱長老急忙向他走去。
陌司淡淡地點了點頭，沒有做出任何其他的舉動。
“你……”
一看到陌司的眼眸，蠱長老就明白，七時說的都是真的。
他真的動情了。
眼前這個是他看著長大的少年。除了陌司的父母以外，估計他就是最了解陌司的人了。
陌司的眼睛會講話。陌司不想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就會替他說。
“七時都跟我說了……”不知為何，蠱長老將頭撇向一旁，不愿看陌司的臉?；蛟S，他也覺得太殘忍。他背對著陌司，緩緩道來：“孩子……我知道你很難受。但是一千多年來，這就是作為蠱族族人的命運，我們沒法避免，也沒法補救。你要清楚，你是蠱族未來的掌門，蠱族的命運，現(xiàn)在就掌握在你手中……你明白么？”
然而蠱長老將的一切，都沒有入陌司的耳。他清楚的明白，這些旁白，毫無作用。
“期限是多久？”
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而蠱長老也仿佛早就預(yù)料到，自己講的那番話根本入不了陌司的耳，快速回答道：“五年，最多五年”
“太少了”
似乎想都沒想，陌司直接脫口而出。
五年……怎么夠？他握緊了拳頭。
蠱長老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陌司深邃的眼眸，臉上不禁多了一絲悲傷。這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也是十個師兄弟中他最欣賞的。他早就將陌司當作親孫子來看待。原本以為，以他的性情，無需受這種罪。無奈老天捉弄人，偏偏就讓他對這個破夢者動了情。
“你要多久？”
過了一會兒，蠱長老開口。
“九年”
接近夢境結(jié)束？蠱長老瞇了瞇眼，這小子的性子還真是一點沒變。
“這不可能”他果斷地說道，“你明知道夢境只有十年，你知道一天能發(fā)生多大的變化么？我不能讓你拿蠱族一族的生命去冒險?！?p> 陌司看著蠱長老，不語。
可他的眼神卻說明了一切。
“唉……”他無奈的嘆了口氣，“你有什么理由說服我？”
“再多的變化，我對她的心也不會變”陌司淡淡道出。
簡單的一句話，卻不是多數(shù)人能夠說出來的。
“你應(yīng)該知道，愛不是一個人的事。就算你真的能做到，那她呢？”
提起鳳七七，陌司原本冰冷的眼中出現(xiàn)了一絲柔情；“她是那個教會我愛的人。我想，她一定能做到”
若他此刻眼中的情，是為另一位姑娘而存在，那該多好。蠱長老輕閉上了眼，想到。
“我不能馬上答應(yīng)你這件事……沒有一個人可以預(yù)知未來。現(xiàn)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的待她”蠱長老最終說道，“蠱族能不能通過這關(guān)，就靠你了”
陌司轉(zhuǎn)過身去，望向那無邊無際的天空，說道：“很神奇，不是么？”
“的確”蠱長老輕踏到陌司身邊，看向他正看去的天空，“七七……是個好姑娘”
“好姑娘？”陌司輕笑出了聲，“她對來說，可不止好姑娘那么簡單”
蠱長老不語。他知道，會有下文。
“長老，我原以為，這世上，沒有人能在打開我的心門了”半晌，他垂眸，語氣柔極了。
蠱長老摸了摸胡子，看向他，還是沒有說話。
“我原以為，這樣活著挺好的”陌司接著說道，眼里泛出柔柔的光芒，“直到有一天，她像一個笨蛋一樣，闖進了我的生活里。有了她，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的內(nèi)心里滿是黑暗。我才明白，原來沒有光，就發(fā)現(xiàn)不了暗。她像一個太陽一樣，一點一點的撥開我內(nèi)心的黑暗。有時候我實在不懂，看似懵懂的她，居然能如此細心的待人待物。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就不想放開她了”
蠱長老聽的微微感動。他不敢相信，這一番話，居然是從那個冰冷無邊的八少主口中出來。沒錯，他是天之驕子，他有權(quán)利做任何事情，但他唯獨沒力量去打開自己的心門。
有人能夠這樣讓陌司掛念，蠱長老自然是開心的。
可是，他的眼神黯淡了下來，為何偏偏是這破夢者？
不得不說，他喜歡鳳七七喜歡的不得了。
這丫頭不僅機靈，還特別會討人開心。每一次，總是拿一些從集市上買來的東西逗他開心。久而久之，他早已經(jīng)將鳳七七當成了親孫女。若是這兩人，能夠相守九年……也不過分吧？
他明白自己有私心去庇護這兩個他心尖上的人，他也明白，自己這么做，是將整個蠱族的性命放在懸崖旁?？伤麤]有辦法拒絕。
是個人，都沒有辦法拒絕吧。
“她是我此生從未見過的美好”陌司接著緩緩道出，臉上掛上了一絲孩童般的笑容，純凈到不可思議。
他要的不多。他只要她的陪伴。
“準了”
蠱長老狠狠心，點了點頭。
這兩個字或許是陌司這段時間聽到的最使他喜悅的話了。他原本微皺的眉頭漸漸松了下來。
九年……九年！九年當中，他一定會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這個他愛的人，讓她嘗遍這世間愛情的美好。她的笑容，她的溫柔，將會是他這一輩子最大的幸福。
“陌司，人的一生很長，不只有兒女私情”
半晌，蠱長老開口，緩緩道來。
不知為何，聽聞此話，陌司反倒嘴角一勾：“可她于我，不只是兒女私情。她是我的空氣，她是我的陽光，是我生命中無法割舍的一部分”
陌司閉上眼，回憶自己與鳳七七的種種：“或許，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這樣瘋狂。我想，我剛與她見面時，她就在我心里埋下了種子。它發(fā)芽，長大，當有人戳破了那層繭，它便放肆的生長了起來”
陌司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沒辦法過沒有鳳七七的生活了。
她的聲音似乎已經(jīng)成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她那瘦小的身影好像也已經(jīng)成為了他眼中每日無法缺少的風景。
蠱長老看著陌司，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好似突然很陌生，卻又突然很真實。他明白這個孩子不輕易動情，一旦動了，或許，便是不能復(fù)返了。
而且這是他做的決定，自己如何勸說都沒用。
蠱長老最終嘆了口氣：“過段時間的探訪，我會將你們安排在一起，你就趁著這段時間，好好跟七七熟絡(luò)熟絡(luò)感情”
陌司點頭。
“小司……”蠱長老原本有千言萬言想說，此刻卻說不出口，“抱歉，要讓你走過這么艱難的路”
“若她沒出現(xiàn)，我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是在真正的活。若是這九年有她的陪伴，足以”陌司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轉(zhuǎn)身，離開了蠱族大殿。
那個原本孤獨寡淡的背影，好像多了一絲溫暖。
這或許……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吧，蠱長老想到。
原本心中有千千萬萬的悲傷無法述說，可看到他的背影，蠱長老卻感到一絲安慰。
離陌司父母去世已經(jīng)十三年了。
這十三年里，他一直不明白，陌司在尋找什么。
他不知道，陌司那空洞的眼眸，到底能被什么東西給填滿。
人的一生，不就是想要找到自己生命中的太陽么？
他應(yīng)該欣喜，陌司已經(jīng)找到了。
芒梔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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