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弊五缺
紅衣。
簡簡單單兩個字,卻讓方晏一顆心如墜冰窖。
無論是前世地球世界,還是這一方仙魔世界,紅衣代表了美好……也代表了極致的兇殘。
人死如燈滅。
可如不是正常死亡,例如自盡,遭人迫害,那九成幾率會化為邪祟。
先辱后殺,再沉江,還是昏河,那大戶人家的女兒化為邪祟是鐵板上釘釘?shù)氖拢勺钜氖?,她生前還身披紅衣。
紅衣女鬼。
紅衣厲鬼!
方晏想想都覺得頭疼,可轉(zhuǎn)念一想,卻發(fā)覺不對。
“你既然知道此事,那撈尸營的那些大人物會不知曉?”
“紅衣厲鬼,大兇之物,他們也放心讓尋常撈尸人去?萬一全軍覆沒,那豈不是又要多出無數(shù)邪祟?”
“這……”
高不二斟酌一會,才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上面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但我有一個猜測……”
“其中有一位,指名道姓讓你去……”
這下,方晏的心涼了半截。
這是想要將自己弄死在昏河之上?
“其實,你剛剛要是沒通過驗膽一關(guān),那就算是上頭的人發(fā)話,你也不用參加這一次撈尸,可是你,唉。”
高不二也是眼皮直跳。
他不是傻子,知道那些大人物的心思。
要是方晏死于此次撈尸行動,一旦那王世家方家人問責,自己就是替罪羔羊。
雙方的命,被綁在了一起。
方晏更是清楚這一切,想起那一日方松齡臨走前的話,他總算醒悟過來。
自己雖言明退出王世子之爭,永生不入方家族譜,死后不進方家宗祠。
可實際上,王世子之爭從未結(jié)束過,至少他還未脫身而出。
“或許在其他人看來,我這退出世子之爭是一招以退為進的手段,難道說王世子之爭百無禁忌?”
“若真是這樣,那我又該如何?”
“回歸方家?”
“不,回去必死無疑,畢竟我無權(quán)無勢,哪里像其他九人,要么自身天驕,要么長輩厲害,再要么人脈強大?!?p> “孤家寡人,只能等死?”
方晏苦苦思索,卻想不出任何一條活命法子。
“晏公子,我們到了?!?p> 高不二的聲音傳來,方晏這才抬起頭,面露難看之色。
周遭足足上百撈尸人,每一個都多少有些問題,不是瘸腿缺手,就是眼瞎耳聾,亦或是癡傻。
好一些的,也就是無兒無女,無親無故,卻也老態(tài)龍鐘,哪怕不從事?lián)剖袠I(yè)都將活不長。
“這一次的撈尸,就沒有丁點正常的人嗎?”
方晏無法置信的問道。
你就算派來一個天煞孤星的壯年人來也好,可這里的壯年人都是身體殘缺,能發(fā)揮出幾分作用?
那些人想弄死自己,還真是下足了本錢!
還來得及退出此次行動嗎?
方晏回過頭想問一句,卻發(fā)現(xiàn)哪里還有高不二的身影。
“娘的,果然還是得靠自己?!?p> 他環(huán)顧四周,足足上百人,雖然三弊五缺都是殘廢,可也是鮮活生命。
自己如果退出,那這些人對上那紅衣女鬼注定是死,還是因自己而死。
可自己這點手段,只怕自保都難。
方晏緊緊握住拳頭,直到一聲開船,下河響徹河畔之間,他也是做出了決定。
先自保,不行就開溜。
要是有余力,救下一個也好。
其他撈尸人卻是什么都不知曉,還你一言我一語的歡笑著。
他們都是命不久矣的人,自然是要及時尋樂。
方晏也上船了,不得不說,這船太小了,還是木船,很容易破洞。
“就這,能擋得住邪祟?”
方晏倍覺無語,旋即抬頭看了看周遭。
附近幾艘船上的人也看了過來,略微有些驚奇。
“后生,你是新來的那個?”
一個瘸腿老人問道。
“是的?!?p> “嗯,高什長說了,你跟著我就行?!?p> 瘸腿老人淡淡的說道,便側(cè)過頭不再說話。
倒是其他幾人七嘴八舌的詢問起來。
“后生,你從哪里來?”
“長乾城。”
“長乾,那可是大地方,你怎么會過來撈尸啊。”
幾人疑惑不解。
長乾城,那可是大饒舊都乾京舊址,縱然是當年圣祖武皇帝遷都北方盛京,長乾城依舊占據(jù)極高的地位。
甚至當年的太祖高皇帝的陵墓,就在長乾城,其重要性,僅次于當朝帝都盛京,說是大地方都有些不夠。
而從這里出來的,在這些撈尸人眼中口中都是貴人。
再看這后生,才十六七歲的年紀,不癡不傻,四肢健全,就算是犯了幼兒無父是為孤這一弊,也能做其他行當,何必像他們這些走投無路之人,只能靠撈尸搏命。
“后生,你錯了啊?!?p> 說話的是一個老而無兒的年長者,人稱老狗,好心好意說道:“盡早離開這吧,這可不是你該待的地,大好年華可別做了短命鬼啊。”
“是啊,小兄弟,你看,我們大多都是犯了三弊五缺之一的殘,或者是年紀太大做不了其他行當,才迫不得已來撈尸的。”
一個青年也開口,這是一個瞎子。
還非尋常的眼瞎,方晏掃了一眼,這青年的雙眼是后天被人挖出來的,空洞洞的,毛骨悚然。
最后一個是個中年男人,明顯有些癡傻,就在那阿巴阿巴。
“大壯早些年不是傻子,也是我老鄉(xiāng),是個干粗活的好手,可惜惹了當?shù)睾兰澅换钌虺砂V呆?!?p> 老狗嘆息了一聲,旋即又對方晏道:“你也是……唉,罷了,既來之則安之,我們普通撈尸人任務(wù)危險不大,小心謹慎還是能活個一年半載?!?p> 方晏不置可否。
倒是那瞎子青年開口:“可這次我們來的是昏河,這里不同于其他地方,是上古戰(zhàn)場,多少妖魔大能葬身于此,萬一……”
“噤聲!”
那瘸腿老人忽然扭過頭,一聲呵斥。
“你以為其他人不明白嗎?但這是上頭的命令,我們只能照做,不然撈尸或許不死,不做絕對會死?!?p> “……”
眾人都紛紛沉默,還是那老狗最后道了一句:“這里是昏河較為安全的地方,小心謹慎些不會出太大差池,走吧?!?p> 方晏瞥了一眼瘸腿老人,這是他們這一伍的伍長,從始至終就說了兩句話。
倒是這老狗,瞎子比較開朗。
只是這昏河之上,當真有安全之地?
何況,他們要挖的還是……
罷了。
不提也罷。
眾人未察覺到方晏的異樣。
瘸腿老人轉(zhuǎn)過頭,淡漠的看了看方晏,道:“你就跟在我身后,不要做任何事情尤其是多余的事情,不作為也好過添亂,不然我會第一個殺了你?!?p> “懂了嗎?”
他語氣嚴厲,都不等方晏回應(yīng)就撇過頭,又是吩咐了下去:“大壯你和這新來后生并列,老狗還有瞎子,你們就負責后方,誰要是掉鏈子休怪我不客氣?!?p> “是?!?p> 這幾人紛紛應(yīng)答,那老狗則是趁還未開船,對方晏道了一句:“伍長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別生氣。”
“其實問題不大,只要稍稍出了異況,你就跟著我走,肯定保你周全?!?p> 方晏笑笑。
聽人言,不如看人如何作為……
旭日東升。
卻又杳無人煙。
方晏自這一邊眺望遠方,卻看不到那邊的岸上風景,或許與這邊一樣,一片凋零。
唯有一條大河滾滾,一眼掃去,這河水渾濁不堪,只能清晰看到幾條兇殘的大魚眼珠子瞪大,在等人落河分食之。
這便是昏河,又名煞河。
上古戰(zhàn)場之一,而且名列前茅,九萬里盡是煞氣。
“多少英豪葬于此,多少妖魔埋骨處?!?p> “縱身前風華又絕代,死后不過千金一兩。”
“哈哈!”
這是昏河撈尸營一首小曲。
撈尸營雖為朝廷創(chuàng)立,可不單單是接朝廷下發(fā)的人物,時不時還有一些富家豪紳會出大價錢,只是為了購買一些妖魔尸體,其目的也不過是為了收藏把玩。
至于人族修士的尸身,反倒是最不值錢的。
“這妖魔還真是厲害,死都死了,還在賺人族的錢財,嘖嘖?!?p> 方晏覺得有些好笑,卻又笑不出來。
才剛出河,不過十息時間就傳來有人消失的消息。
船在,人無。
游回岸上?
笑話!
在這昏河中,便是修行者也不敢輕易離船下河,何況一群普通人。
死人了。
方晏一開始還有些唏噓,可很快就麻木了。
又是百來息時間,就又有四五人人間蒸發(fā)。
“水鬼,肯定是水鬼!”
一個年輕小伙撐著船,與方晏一前一后,此刻也不敢輕舉妄動,一只手緊握腰間大刀以防不測。
其他人也是神色難看,無一例外拔出了刀。
昏河上,人馬仰翻,水鬼笑嘻嘻。
“又有人消失了!”
“我們這也是!”
“水鬼,水鬼來了!我們這沒了三個人!”
三個人,相當于一個小伍少了一大半。
這一下,其他的人更是面色煞白,氣氛徹底不對勁了。
“警惕!”
瘸腿老人不愧是資深撈尸人,雖然面色凝重,可還是揮舞拳頭示意手下四人靠攏過去。
現(xiàn)在,船與船之間不能離的太遠,不然遇到事想要支援都來不及。
瞎子青年的雙手在打顫,老而無兒的孤寡老人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
哪怕是那癡傻大壯也感覺到了害怕,拼了命的想要擠上瘸腿老人的船,而就在這時,異變突發(fā)!
砰!
船,翻了!
只是一個呼吸工夫,大壯就沒了身影。
“水鬼在我們的下面!”
瘸腿老人大吼:“走,快走!”
水下動靜太大,鬼來了。
數(shù)量絕對不少,令人心驚膽戰(zhàn)。
“靠!”
方晏看去,那老狗的船在不斷的晃動,下方有水鬼作祟。
而這老狗也不是個果決之輩,當即就跳到了方晏船上,然而這貨下一秒就是一刀砍了過來。
“艸!”
方晏也幸虧長了個心眼,不僅提防水下邪祟,更是時時刻刻提防這些所謂的隊友,在這老狗一刀撲來瞬間,身子陡然一沉,傾斜,恰恰避開這一刀,然后抬手緊緊握住老狗手腕猛地一拽,扔到了河中。
這老狗一道慘叫響徹,沒能引起其他撈尸人的注意,畢竟他們都自顧不暇,卻是引的水下動靜更大。
“這該死的玩意!”
方晏怒罵一聲,剛準備催動水鬼體質(zhì)時,一道嚴肅聲音傳入耳畔,語速極快——
“穩(wěn)住船,朝我過來,快!”
是那瘸腿老人,也就是他們這一伍的伍長,他正朝著這邊過來。
方晏照做,穩(wěn)又快。
兩船靠攏。
瘸腿老人一把拉過方晏,當即道:“焚香,兩長一短,一長兩短就提醒我,快!”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