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干大事,得加錢
日落西山之際,柱子帶著一個高他半頭的壯漢朝著這邊急急奔來。他們的身后,還跟著好幾個跟柱子差不多的壯士。
一行人來到米鋪之時,舍米舍布的棚子已經(jīng)打烊,累了一天的伙計們正在收拾東西準備休息。
張成仁站在鋪子前面,朝著柱子打了個招呼。后者連忙上前,指著自己身后的壯漢:“小老爺,這就是我大哥!高家莊的高武陽!”
張成仁抬頭望去,眼前這鐵塔壯漢足有兩米開外,長得是虎背熊腰螳螂腿,四方大臉劍眉星目,只是站在那里就散發(fā)著一股彪悍的氣息。
“高武陽高兄,幸會幸會!”
張成仁抱拳拱手跟對方打招呼,但高武陽似乎有些抵觸情緒,只是拱拱手就當回禮了。
“你在這里舍米舍布?”
“不錯?!?p> “張半城家什么時候這么好心了?”
張成仁哈哈一笑:“老張頭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怎么可能辦這事。認識一下,我叫張成仁,曾經(jīng)是張半城的義子,名喚張小甲。
張半城是個缺德帶冒煙的家伙,可我不同?!?p> 高武陽聽了之后微微點頭:“我聽柱子說了,你在這里設(shè)了個擂臺?
只要誰能抬起一個石墩子,你就獎給對方十兩紋銀?”
張成仁往后一扯,伸手示意旁邊“千真萬確,剛剛柱子兄弟只抬起石墩離地,我也給了他五兩。
我看高兄器宇不凡,要不要也試一試?”
“試啊!當然要試一試,有錢為何不賺?”
高武陽大步流星的走到那六個石墩子旁邊,他圍著它們轉(zhuǎn)了一圈,最后直接就將其中一個拉到了平地上。
看他那般輕松的樣子,張成仁就知道這個人不簡單。搬起一個對他來說應(yīng)該是輕而易舉,懸念來到了具體的數(shù)量上。
將第一個石墩子放好之后,高武陽當即轉(zhuǎn)身暴起另一個石墩子放了上去。一個兩個三個,他整整將五個墩子都摞了起來。
“五個,高兄,你可莫要托大??!”張成仁看著半人高的石墩子,頭皮有些發(fā)麻。雖然不是足斤足秤,但五個石墩子也有一千三四百斤了。
“喝呀!”
高武陽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回應(yīng)了張成仁的質(zhì)疑,只見他雙手扳住最下方的石墩子,然后渾身較勁,胳膊四棱子起筋線。
“起!”
漲紅的臉上寫滿了自信,高武陽怒喝一聲,在眾人驚恐的注視下,活生生的將石墩子搬拉起來。
“好好好!夠了夠了!”張成仁眉開眼笑,收割了一天的福源不說,沒想到快天黑了,老天爺還送了這么一份大禮。
雖然張成仁已經(jīng)叫停,但高武陽還是渾身一震,直接將五塊石墩子舉過了頭頂。高武陽只堅持了幾息就直接將石墩子砸在地上,但圍觀的眾人依舊不住地叫好喝彩。
“厲害!”
高武陽喘了幾口粗氣,雖然五塊不是他的極限,但也是使出了真本事。
“不用叫好,給錢就行?!?p> 張成仁微微頷首:“好,那高兄跟我來米鋪的后堂拿銀子吧?”
“進去?”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高武陽看著黝黑的米鋪門內(nèi),眉頭緊鎖似乎有些疑慮。
“怎么,高兄如此神武,害怕我這么文弱的人?”
“呵呵,怎么可能?諒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樣,走!”
張成仁當即帶著高武陽走進米鋪,他的那些兄弟想要跟隨,卻被高武陽隨手一擺給制止了。
兩人來到米鋪的內(nèi)堂之中,張成仁拿出五十兩紋銀丟給了高武陽。后者接到手中之后顛了顛,當即眉開眼笑。
“好啊,不錯!張成仁是吧?你這個朋友我高武陽交下了。以后有事可以來找我,看在今天銀子的份上,我可以幫你一次!”
張成仁轉(zhuǎn)身看著他:“那不需要……高兄,我看你頗有英雄之姿,不知道愿不愿意跟我聊兩句?”
“聊兩句而已,你有什么就說吧!”
高武陽擺弄著銀子心不在焉,他打心眼里不喜歡張成仁這種富家子弟。而且因為一些原因,尤其對張家很是不忿。
“高兄還有兄弟們,都是在哪兒高就???”
“以前高家莊有個鐵礦,我?guī)е值軅冊谀抢镩_礦挖礦,賣苦力。后來鐵礦出了點意外,我們兄弟就只好跑來著北江城碼頭扛大包,還是賣苦力。”
“有沒有興趣,來跟我干?”
高武陽皺著眉頭看著張成仁:“跟你干?干什么?是欺男霸女還是魚肉鄉(xiāng)里?抱歉,我對給你們張家當狗腿子,沒什么興趣?!?p> “我并非那種為禍鄉(xiāng)里的紈绔子弟?!?p> 高城陽冷笑一聲:“你知道那個搶走了我們鎮(zhèn)子鐵礦的豪紳是誰嗎?就是你爹張半城!”
張成仁愕然,看起來這個高武陽對張家有很大的仇怨,以至于遷怒到了自己的身上。
“我想你是誤會了,我雖然是張半城的義子,但這些年來他待我如奴仆牲畜。他收養(yǎng)我的唯一目的,就是以防張家抽中河神大祭的簽子。
今年很不幸,張半城家中了招,而我則成了張大少的替死鬼。
至于你看到的舍米舍布,義診送藥,還有給你的這些銀兩,那都是我拿自己的命從張半城那張狗嘴里掰回來的?!?p> 高武陽聽了之后,將銀子遞了回來:“這么說你也是個可憐人,這銀子你拿回去吧,剩下的時日不多,好好享受享受吧?!?p> “享受享受?高兄未免有些看不起人了吧?”
“什么意思?”
張成仁深吸一口氣,單刀直入:“高兄,我想干掉河神,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幫我?!?p> “你說什么?你要殺了河神?你……你瘋了嗎?那可是河神!”高武陽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后退了一步。
張成仁前踏一步:“高兄,是我瘋了,還是這世道瘋了?
我們?nèi)俗逑裆谝粯颖贿@些妖邪圈養(yǎng)起來,每年還要自己選出兩個人,舉辦慶典熱熱鬧鬧的去送給它們品嘗?
被選中的人家還要敲鑼打鼓大辦喜事,街坊四鄰登門道喜,好像天大的榮耀一般。
它要吃我?。∥疫€得感恩戴德?賤不賤啊?
我張成仁的道理很簡單!
那什么狗屁河神想吃了我!那憑什么我不能吃了它!”
高武陽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緩緩地吐了口氣:“你以為全世界只有一只北江王嗎?滿世界全是這樣的妖邪,他們移山填海吞雷吐火,揮手之間便能抹去一座城池。
就算是你真的能殺了北江王又能怎樣?北江王上面還有更大的妖邪?你只會讓大家一起跟著你喪命。
沒有人愿意把自己的親族送去給他們吃,可這世道就這樣,你翻不過來的?!?p> “我一個人是翻不過來?!睆埑扇首呱锨皝恚瑢⑹重Q起來:“所以我來找人幫忙,我相信這世界上,還有一些人熱血未涼。
大家凝成一股勁一定能把這世道翻過來!”
高武陽看著張成仁的手,嘴角掛著冷笑:“你說了這么多,不就是怕死嗎?”
“我不是怕死,我是不想死的這么窩囊?!睆埑扇实难凵駡远ǎ骸肮耪Z有云,死有輕于鴻毛,有重于泰山。
沐浴更衣?lián)Q上喜袍,被人抬到妖神的廟宇,等待著時辰已到,成為妖邪口中的血食?
我絕不允許自己死的這么卑賤!
我他么就算只是顆石子,那我也要崩掉它一顆大牙!更何況我是有胳膊有腿的大活人!誰他么吃了誰還不一定呢!
高兄,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這世道不對!那就得有人把它翻過來!
我可以死,可死我也得死在反抗的路上!讓我的墓碑成為后來者繼續(xù)前進的信標!”
高武陽表情有些動容:“那你為何找我?是看中了我這一身蠻力嗎?”
“不,并不是?!?p> 面對對方質(zhì)疑的目光,張成仁笑了起來:“有個人曾經(jīng)說過一句話,叫【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很多人奉之為經(jīng)典,但我一點都不喜歡。
我喜歡【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無論你是天生神力還是手無縛雞之力,都沒有關(guān)系。但我們生而為人,有些事就不能視而不見。
我看中的,不是你的一身蠻力。我所看重的,是你跟你兄弟之間的這份情誼!
有這天生神力,你早就可以飛黃騰達,至少不用干苦力為生。你還在這里做這些事,必然是為了帶著這群兄弟一起討生活。
你這個人重情重義,會是個值得交付后背的好兄弟。
但生活的操勞磨平了你的棱角,再這樣下去,你的后半輩子終將碌碌無為,最后結(jié)婚生子,帶著你的妻兒老小繼續(x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生活在這樣世道之中。
高兄,這世道爛透了?!?p> 張成仁再次將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你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去把它干翻?”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半真半假。有些確實是張成仁內(nèi)心的真話,當然也有些是為了扯了一些虎皮。
眼前這天生神力的高武陽,如果他能同意加入,那將是一大助力。更不用說他還帶著二十來個像柱子那樣的棒小伙。
但,張成仁心里沒底。正如他剛剛所說的,這個世道爛透了。那么在這個世道之中生活了這么久的人,是不是還有那一絲血性?
高武陽低頭考慮了良久,張成仁手臂都有些發(fā)酸,正準備放下之際,高武陽忽然抬頭看向了他的臉。
“你說的這些,我都聽不太懂。但有一點我弄明白了——你這是準備拉著我去玩命?”
“哈哈哈哈,沒錯,就是要拿命跟它們斗。來不來?”
高武陽晃蕩著手中的銀子:“那五十兩就想買我這條命,是不是少了點?”
“那你想怎么樣?”
“得加錢!”
“加多少?”
“至少一百……”
“我給你一千兩!安家費另算!你,帶著你的兄弟,來跟著我一起!找它們玩命?。 ?p> 高武陽沒有說話,但是手與他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