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看著母親眼中瞬間的詫異難抑,眉眼彎彎,笑的樂不可支,伸手挽過孟氏的手臂便開始撒嬌耍賴:“事情緊急,我也是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嘛……劑量很小的,頂多就是讓父親多跑幾回凈房?!?p> “胡鬧!”孟長青撇開女兒的手臂肅聲說道,“若是誤了明日早朝,這可怎么擔待得起!”
王婉嘟著嘴:“那,改加在今日午食里?”
孟長青聞言眼睛瞪得更圓了。
見母親表情嚴肅,王婉這才收了嬉皮笑臉,鼓著腮幫子小心翼翼地向母親認錯,又喚來死士重新吩咐下去。
收好謝常和王韜的信,兩人從書房回到謝妶的房間,王婉好聲好氣的安慰一番錦繡,三人這才從后門出謝府去。路過后院,方才暈死過去的謝二夫人悠悠轉(zhuǎn)醒,雙成板著臉氣鼓鼓地指著謝二夫人,問王婉如何收拾。
王婉腳步一滯,提了裙子蹲在謝二夫人身前緩緩微笑,眼中佯作真誠:“群龍怎可無首?自然是和她的忠仆一同共患難了?!?p> “你敢!我可是……”
雙成眼疾手快,把謝二吐出來的塞口布又從地上撿起堵了回去,后院再次安靜下來。
王婉轉(zhuǎn)瞬收了笑,站起身神色平淡。
當晚,孟長青領著王婉住進了城東的客棧,進了房間推開窗,王婉這才知道母親緣何要住進這里。
對面可不就是鴻臚寺嘛。
在家里日日相見還不夠,如今好不容易出一趟門,母親又選住在父親辦公的地方附近,看來也沒有那么表面上討厭父親嘛。都老夫老妻了,還玩口是心非這一套……王婉撐在窗前,轉(zhuǎn)動眼珠用余光瞟了一眼母親。
孟長青面上一片云淡風輕,但觸及到王婉打趣的視線,嘴角還是忍不住抿了一下。王婉剛要張嘴,孟長青連忙伸手止?。骸吧儇氉?,我只是為了知己知彼,及時了解情況罷了?!?p> 王婉裝模作樣地點頭:“嗯,母親高瞻遠矚,女兒自懂?!?p> 心照不宣,心照不宣。
-------------------------------------
得知夢華夫人在御花園重得圣寵,近日里御花園多了不少人,各個都點名要看曇花,尤其是崔貴妃,日日傍晚時分便跑到御花園守著。御花園近水,本就蚊蟲肆虐,偏偏她又頗受蚊蟲偏愛,一雙玉臂被叮的紅腫如藕節(jié),即便如此也嘴硬不走。
德勝站在桌旁跟皇帝笑談起此事,審慎地觀察著皇帝的表情。
“她要看就把花盆搬進清心閣,讓她看個夠!”李崇坐在桐影臺無奈扶額,沖著旁邊的德勝吼道。
“天氣熱易上火,陛下消消氣?!眽羧A夫人凈了手,從冰鑒里取出切好的冰鎮(zhèn)蜜瓜,用鎏金玉匙掏出最靠近瓤的果肉親自喂到皇帝嘴邊,李崇壓住火氣,抬眼看了一眼溫順的夢華:“這是賞你的。西北進貢的的蜜瓜,今年不多,你嘗嘗,和你家鄉(xiāng)的味道相比如何?”
“有陛下的恩情在,不知道比家鄉(xiāng)的蜜瓜甜了多少?!眽羧A夫人低頭一笑,濃密的睫毛似扇子般扇動,深邃的眼眸看著皇帝的目光情意綿綿。
皇帝臉上露出滿意的笑臉,伸頭咬住半截蜜瓜,不知羞地抻長了脖子喂給夢華夫人,夢華夫人嬌笑著躲閃,不盈一握的細腰被皇帝雙手箍住,她退無可退,只好硬頂著咬了一小口。
美人害羞,越看越美,李崇有些心猿意馬,目光在夢華身上肆意逡巡著,大手從她背后緩緩向上,夢華按住李崇意圖不軌的手,嬌聲嗔怒:“大白天的……”
李崇瞇著眼道:“無妨,無妨。”
兩人正是濃情蜜意時,齊公公從宮外弓著身進來,見此情形腳步微頓,轉(zhuǎn)身附在德勝耳邊輕言,德勝點點頭,轉(zhuǎn)身看了一眼皇帝。
“何事?”皇帝看見德勝的眼神,變臉似的瞬間斂了笑意,臉上隱隱有些不悅。
“司空部新任主事沈子慶在奉天殿求見,說是有要事要和陛下商議。”
“事事都要和朕商議,還要他這個主事有何用?”皇帝念叨著,“他是主事,不是找事!”雖不情愿,但李崇還是起身準備離開,走到宮門口又轉(zhuǎn)回來握住夢華夫人的手甜言蜜語幾句,這才再次向奉天殿走去。
送走了皇帝,夢華望著敞開著的宮門發(fā)呆,眼中空落落的,無半分情意留存。
“蜜瓜歸你了?!彼D(zhuǎn)過身,斜眼看向身旁的小施。
“謝夫人賞賜?!毙∈┟Σ坏匦卸Y,先扶了夢華夫人坐在軟塌上,轉(zhuǎn)身又把桌上的蜜瓜倒進宮外的花壇里,用腳把土踩平,待表面看起來毫無痕跡后轉(zhuǎn)身回宮。做完這一切,她恭敬地站在夢華身邊:“宮外的首飾鋪子派人傳話,說是夫人要的東西已經(jīng)都準備好了,只等時機合適,定能送到夫人手上。”
夢華閉著眼靠在榻上,鼻間嗯了一聲,微不可聞。
“掌柜的還說,那王家的小姐也見過他了?!?p> 眼眸瞬間睜大,夢華坐直了身子問道:“王家?彈琴的那個王家嗎?”夢華夫人和小施四目相對。
“正是。”
夢華夫人眼眸沉靜,搭在桌沿的纖纖玉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鮮艷的蔻丹隨著手指跳躍著,仿佛凌空譜曲:“知道了,讓掌柜的加快速度吧,我急著要。”夢華沉吟,五指收攏成拳緊握,大拇指在食指指節(jié)上摩挲著。
小施一見便知,夢華夫人心里已經(jīng)拿定主意了。
“喲,什么好東西能讓妹妹這么掛心?那我可一定得見識一番。”一道傲嬌的女聲從宮門口響起。
夢華夫人轉(zhuǎn)過身來望見來人,原是崔貴妃。她低頭恭順地向崔貴妃行禮,看不出一絲得寵后的囂張氣焰,禮數(shù)挑不出半分錯處,崔貴妃翻了一個白眼,故意慢悠悠地踱步到上席才緩緩坐下,晾了她半刻才允許起身。
夢華夫人自然明白這是崔貴妃給她是下馬威,她低著頭,臉上帶著溫順的笑,像是一具聽話的人偶。
“讓貴妃娘娘見笑了,不過是在陛下送的家鄉(xiāng)的小玩意,難登大雅之堂?!?p> 崔貴妃聽到陛下這兩個字眼眸略沉,鼻間飄出一聲冷哼,眼角眉梢都寫滿了鄙夷。不過得寵幾日,也敢在她面前顯擺?
饒是心想如此,崔貴妃還是緩了緩眼中的厲色,嘴角緩緩勾出微笑:“也是,天朝上國,地大物博,應有盡有,何必偏愛鄉(xiāng)野俗物,陛下真是小家子氣了?!?p> 一語雙關,崔貴妃勾著笑打量著站在堂下的夢華。夢華不語,依舊羞赧地笑著,不知是不是沒聽懂。
像是重拳打在了虛軟的棉花上,崔貴妃夢華并無氣惱,頓時自覺無趣,心中的敵意漸淡。哪怕是在后宮,對手也要旗鼓相當才有意思,將軍暴打小兵,就算是贏了也甚是無趣。收回審視的目光,她坐在高座之上懶懶問道:“聽說陛下賜了你一枚曇花做的香囊?”
夢華低聲應了,向身邊的侍女給了眼色,小施一溜煙地拿來香囊,呈給高座上的崔貴妃。
“娘娘若是喜歡,臣妾愿意借花獻佛?!?p> “打住?!贝拶F妃聞言挑眉,她身子穩(wěn)穩(wěn)坐著,看著小施手上的香囊并不讓妙月接過,素手在香囊前扇動,她俯下身深嗅了一口花香,“本宮可不敢奪人所愛,這香囊還是你自己收著吧?!?p> 小施捧著香囊退下,夢華依舊垂頭站著。
“好了,本宮也只是逛御花園嫌曬,來你這躲會太陽,這會子歇好了,本宮就先走了?!?p> 妙月扶了崔貴妃慢悠悠地從座上起身,又緩緩走出桐影臺,夢華在她身后屈身恭送,崔貴妃頭也懶得回便一步三搖的出去了。
待走出了桐影臺,妙月在崔貴妃耳邊低語,道陛下已經(jīng)去了奉天殿。崔貴妃右眉微挑,仰頭看了一眼碧空,臉上微妙的表情似低落又似得意:“無妨,本宮見不著,皇后也見不著。”
司空部主事一職雖然給了皇后的人,但那楊敏之也失了宮禁之權,她崔氏倒也不算輸。只要父兄的軍權在握,她就能在這后宮永立不敗之地,便是皇后又能乃她何?權力,永遠是最好的護身符。
“這天怎這么熱?”崔貴妃抬手用帕子拭去頸間的汗,嫌惡地抬頭看著明晃晃的太陽,快步向著清心閣走去。
待兩人走過,一旁的竹林里轉(zhuǎn)出半截水色衣裙,那人沉著臉站在竹后,待竹林外沒有了人聲才從竹林后走出,斂眉站在原地沉思著。
正是不久前才進宮的楊千宜。
她今日本是向來桐影臺探探夢華夫人的底,沒想到竟撞上崔貴妃來這里擺譜。宮內(nèi)兩人都沒留意,竟讓她鉆了空子。楊千宜看著崔貴妃儀仗遠去的身影,腦海中突然有了更好的籌謀。
讓敵人潰敗何須非要借皇后的手,讓敵人自相殘殺,坐享漁翁之利豈不美哉?她轉(zhuǎn)頭望了一眼桐影臺高聳的殿宇,眼底閃過一絲陰霾,嘴角已經(jīng)提前勾出得意而張狂的笑,她即刻轉(zhuǎn)身,朝著椒房殿走去。
宮道上,楊敏之領著守城的侍衛(wèi),和楊千宜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