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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鈴聲聲卿有淚

第七章 瘋子與棺材

風(fēng)鈴聲聲卿有淚 林一笑L 9326 2021-07-13 20:37:14

  眾人翻山越嶺趕了許多路,到了第三日下午,兩只大雁忽然在天空上一陣盤旋,“嘎嘎”兩聲雙雙落在一塊大石上,蘇言收勢不及騎過了頭,只好勒轉(zhuǎn)馬頭又返了回來。那塊大石高約一丈,涂著幾個(gè)紅漆剝落的蒼勁大字:風(fēng)鈴歲月,靜候留香。連筆跡也和刀上的一模一樣。

  蘇言大聲道:“果然在這兒!”

  她又?jǐn)[動(dòng)起風(fēng)鈴刀,聽任鈴聲怎么響,它們就是不再向前飛,反而相互親吻起對方脖子上的羽毛來了,蘇言歸刀入鞘,跳起來就要去拍打它們,可風(fēng)鈴刀太重,蘇言根本跳不高,卻不想驚動(dòng)了它們,竟沖天飛起,朝著前方叫喚了幾聲,向著來路飛了回去。蘇言跳起來就要去追,可是背著風(fēng)鈴刀根本追不動(dòng),只聽何郁在身后喚她,蘇言這才垂頭喪氣地走了回來。那兩只大雁已只剩一點(diǎn)黑影。

  何郁從馬背上俯下身道:“都到地方了,還去追它們做什么?”

  “一旦往前走有好多岔路呢?”

  “那就沒辦法了?!?p>  “沒辦法是什么辦法?”

  “沒辦法,就是得回雁蕩山了?!?p>  “你倒真看得開?!?p>  “可不是,反正你也抓不著它們?!?p>  人居然斗不過鳥!蘇言握緊了拳跳上馬,率先朝前跑去,幸好大雁沒忽悠他們,曲曲折折走了許多里路,沒碰到一個(gè)岔路,穿過一個(gè)石洞,向左一拐彎,又向右一拐彎,再向左一拐彎,往前一直到了盡頭,前方無路,右側(cè)石壁上有三個(gè)剝落的紅漆大字:歲月坑。站在右邊的石壁下,朝著左邊望去,卻見一條名副其實(shí)的坑,筆直的坑,一眼望去能看到底,只見兩排各有房屋,盡頭也有兩間,再后頭便是山川與田野。四人把馬系在樹下,正打算走進(jìn)去,卻聽何郁道:“我這把劍怎么辦?”這把劍確實(shí)不雅,連個(gè)鞘也沒有,特別此處還有人家,坑里傳來有人打鐵的聲音,還有兒童稚嫩地背誦著《三字經(jīng)》的聲音: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xí)相遠(yuǎn)——還混合著遠(yuǎn)處傳來的雞鴨牛羊的聲音,還有狗的吠聲也混合其中。

  云辰道:“不如留在這兒吧。”

  “好。”

  蘇言催促道:“快走,快走,進(jìn)去瞧瞧?!?p>  四人走了進(jìn)去,何郁數(shù)了下,總共只有八間屋子,三間在左,三間在右邊,還有兩間在盡頭。左邊的三間屋子背靠著山,右邊的三間后面是田野,盡頭的兩間的也是這樣。左邊第一間屋子是個(gè)集各種雜物在一身的鋪?zhàn)樱拷T口處,有個(gè)中年男人,短小精悍,光著膀子,正在打鐵。雖然是大冷的天氣,他卻仍舊熱得渾身是汗,“當(dāng)”的一聲接著一聲。再過去,左邊的第二間屋子里,隱約可見一個(gè)老先生在教三個(gè)孩子念書。兩只大黃狗發(fā)現(xiàn)坑里來了幾個(gè)生人,不知打哪冒出來,沖著眾人“汪汪”直叫,作勢欲撲,兇狠異常。云辰把胡清蓮護(hù)到他身后。蘇言下意識(shí)地站到何郁跟前,握著刀就要對兩條狗拔刀相向,她還打算把云辰也順便給宰了。狗的叫聲驚動(dòng)了打鐵的人,他抬起頭,抹了把汗,瞇著眼看了看眾人,似乎覺得自己眼花了——?dú)q月坑里居然來了生人!多新鮮!

  于是他忙又抹了把臉,深怕自己看錯(cuò)了。這人滿臉麻子,頭上汗?jié)竦亩贪l(fā)用細(xì)繩扎成一簇,翹在頭頂上。這人似乎并不友好,只是冷冷淡淡地看著四人,也不招呼。只一會(huì)兒工夫,兩只狗變成了四五只。

  這時(shí)右排的第一間屋子里傳出一個(gè)婦人的聲音:“老王啊,咋回事?你又打狗了?”屋子里出來一個(gè)三十上下的婦人,穿著粗布夾棉衣裳,里面似乎還穿了背心,使得身材看起來有些臃腫。她頭上包了塊布,長得慈眉善目。

  那打鐵的老王翹起通紅的脖子,怒氣沖沖道:“俺從來不打狗!”

  “你上次不就打了嗎?”

  “那是老慕容打的!”

  “胡說!教書先生是個(gè)讀書人,不會(huì)打狗?!?p>  “張大嫂,你這人好沒道理。”

  圍著眾人的狗又“汪汪”地叫了幾聲,張大嫂見坑里來了生人,也是明顯一怔,隨后趕忙邁開步子,急匆匆趕過來,趕跑了狗,端詳了眾人一陣道:“老王啊,你來了客人怎么不請到屋里坐會(huì)兒?”

  那打鐵的漢子直起身,抹了把汗,臉紅脖子粗道:“你事事就賴俺,俺可不認(rèn)識(shí)他們!”

  “瞧你說的,就問你一句,發(fā)啥火呀!”張大嫂聽說這伙人不是鐵匠的朋友,十分不好意思自己剛才這般打量他們,有些羞澀道:“小兄弟,你們是誰?從哪來的?”

  被她這么一問,云辰竟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道:“我們是從杭州來的,來找我爹的一個(gè)朋友,他就住在這里?!?p>  張大嫂兩手在圍裙上擦了一下道:“你爹叫啥名字?”

  “云嘯天?!?p>  “哎喲,那俺可不認(rèn)識(shí),來來,大伙兒到屋里坐會(huì)兒說。老王啊,你也別忙了,把老先生叫來。”張大嫂轉(zhuǎn)頭沖四人一笑,又道:“咱坑里就屬老先生最聰明?!?p>  四人依次跟著婦人走進(jìn)右邊第一間屋子,屋里擺著一張老舊得有些裂開的八仙桌,四條凳子,還有一張?zhí)梢?,椅上坐著一個(gè)十八九歲的少婦,正在做針線活。屋角放著一些農(nóng)具,左側(cè)沒有墻,只掛了塊厚重的青布帷幔。

  那少婦見他們進(jìn)來,忙低垂著頭站了起來,她先前躲在門后見過眾人,所以不覺驚奇。這少婦長得纖弱,身上穿了件鵝黃色的長裙,頭上插了一朵小黃花,腳旁放著個(gè)暖爐。

  張大嫂熱情地笑道:“俺男人出去干活了,這是隔壁李四家新娶的媳婦,是趙大傻的閨女,人都叫他趙妹子,長得水靈靈的?!壁w妹子臉一紅?!鞍恚蠹铱熳?,俺這兒就四條凳子,剛好夠你們四個(gè)人坐,快坐,來,俺去給你們倒碗茶來,俺這沒啥好的,別嫌棄,快坐下呀!”

  云辰連忙道:“大嫂別忙?!?p>  張大嫂揮了揮手道:“不忙不忙,趙妹子你先跟大伙聊會(huì)兒,俺就來?!?p>  趙妹子有些怕生,“嗯”了一聲,有些害羞道:“快些回來?!?p>  “就來?!睆埓笊┫崎_帷幔走了進(jìn)去。

  這時(shí)最早圍攻過眾人的那兩只大黃狗又探頭探腦探了進(jìn)來,沖著胡清蓮便是“汪汪”兩下,胡清蓮尖叫一聲,正要倒進(jìn)云辰懷里,蘇言忽然一把揪住她后背心,將她回轉(zhuǎn)身來,摟進(jìn)懷里,連哄帶勸道:“別怕別怕,不過是兩條狗?!?p>  趙妹子見蘇言好沒道理,蘇言卻突然沖她齜牙咧嘴十分友好地笑了一下,趙妹子見她對自己這般友善,頗有些難為情,但見她表情如此好笑,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胡清蓮聽在耳中,只作她在笑自己,更是難受。

  張大嫂一聽到叫聲,便急急忙忙趕了出來,手里還捧著八口碗,她趕跑了狗,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胡清蓮笑了一下道:“姑娘別怕,俺們這狗啊,吠起來兇,可是不咬人?!彼淹胍来螖[在桌上,云、何二人見她出來,同時(shí)站起身來,想把位置讓給她,張大嫂一邊拿起桌上的茶壺倒茶,一邊忙道:“你們坐,你們坐。”

  云辰道:“大嫂先請坐?!?p>  突聽門外有人大笑道:“這下你們可不用愁了。”有個(gè)穿著洗得發(fā)白的青布夾棉衣裳的老先生,腋下夾了一本書,手里拿著兩條凳子,留著一把胡子,長得清瘦,兩頰瘦得有點(diǎn)突出,約莫五十上下,身后跟著王二,也拿了一條凳子,一腳踏進(jìn)了門檻道:“一人一條,剛剛好?!?p>  兩條大黃狗跟著他,溫溫順順地走了進(jìn)來。張大嫂高興道:“這就是咱村里的教書先生。老先生,俺都給你倒好茶了,三孩子呢?”

  老先生放下凳子,坐了下來,拿下腋下的書道:“我讓他們?nèi)ネ鎳D!這四位就是新來的吧?”他開始打量起他們來。

  王二坐在角落里,翹著二郎腿,忍不住插上一句:“可不是?讀書人就是啰嗦?!?p>  張大嫂道:“王二麻子,咋說話呢?”

  王二不樂意了,轉(zhuǎn)過身去獨(dú)個(gè)兒抽起旱煙袋來。

  老先生仍舊樂呵呵道:“小兄弟,聽說你來這兒找你爹的朋友,那你爹的朋友長啥樣?”

  “這個(gè)——這個(gè)我也不清楚?!?p>  “那你連他長什么樣都不知道,你爹怎么就讓你來了?”

  王二冷不防插嘴道:“他不是來找人的,他是來找事的?!?p>  老先生道:“你爹怎么突然讓你來找他的朋友?”

  “因?yàn)橐槐緯?,我家一本祖?zhèn)鞯臅?,我爹請他在保管?!?p>  聽他此言一出,張大、王二、趙妹子把目光齊刷刷轉(zhuǎn)向老先生手上的書——藍(lán)色封面的書已捏得發(fā)白,連書名也看不大清了。

  老先生大吃一驚,站了起來道:“可不是我,我這本書是《三字經(jīng)》啊,你們看!人家祖?zhèn)鞯臅偛粫?huì)是本《三字經(jīng)》吧?再說這本書是我上回跟老王去鎮(zhèn)里自個(gè)掏錢買的?!?p>  張大嫂笑著啐了一口道:“也沒說是你呀!”

  王二敲了敲旱煙袋道:“不錯(cuò),《三字經(jīng)》是不錯(cuò),但錢就錯(cuò)了,錢是俺給你掏的。”

  老先生急道:“你這——你這——”

  張大嫂和趙妹子吃吃地笑了起來,何郁也忍不住笑了,過了一會(huì)兒,老先生氣平了,居然還有些興高采烈起來,沖著云辰的鼻子揮舞著《三字經(jīng)》道:“我倒有個(gè)辦法,你把咱坑里的書都翻一遍不就得了?”

  “去!”蘇言揮了揮手。

  趙妹子道:“人家那本書是祖?zhèn)鞯?,要真在咱坑里,那也是被人藏起來了,哪里找得到?。俊?p>  老先生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不錯(cuò)不錯(cuò),這樣是不大好找?!?p>  張大嫂笑道:“還是咱趙妹子最聰明?!?p>  王二麻子緩緩?fù)鲁隹跓煹溃骸笆沁€咱趙妹子聰明,教書先生老了,連欠俺的書錢都忘了還啦!”

  老先生啐了一口道:“你就記掛著那點(diǎn)錢!”

  “那點(diǎn)錢不是錢?”

  張大嫂連忙道:“好啦好啦,凈說這些事,都說了多少回啦!趙妹子剛才說到藏起來了,俺倒是突然想起個(gè)事來。”

  蘇言探過頭去道:“什么事?”

  張大嫂壓低聲音道:“咱坑里有個(gè)叫郭瘋子的,本名叫郭白郎,他以前可不瘋,精明著呢,可后來他老婆難產(chǎn)死了,孩子也沒了,郭瘋子從此就瘋了。諾!對面老先生旁邊那間屋子本來是他住的,可他老婆死了之后,他就不住那里了,那地方現(xiàn)在用來堆東西,趕集的時(shí)候好讓王二拉到鎮(zhèn)上去換。他在屋子后頭的后山下獨(dú)個(gè)兒蓋了間屋子,又做了口屋子大的棺材放在房里,他老婆的骨灰就放在里頭,那郭瘋子誰也不讓進(jìn),他自個(gè)兒就一天到晚坐在門口守著。他老婆臨死前交給他一樣?xùn)|西,用布包著,誰也不知道是個(gè)啥,俺們尋思這是他夫妻間的東西,就沒問,他也一直不說?!痹?、何、蘇、胡四人皆心中一動(dòng)?!靶⌒值埽瑳]準(zhǔn)布里包的就是你那本書,要不你們?nèi)枂査???p>  老先生笑道:“是有這么回事。大嫂不說,我倒想不起來了?!?p>  云辰站起身來道:“多謝大嫂,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看看?!焙迳徱舱玖似饋?,只見何郁果然是不等云辰叫她就主動(dòng)也站了起來。云辰朝胡清蓮瞥了一眼,她覺得他似乎在跟自己說:“諾,你瞧,是她自己要跟著我的,可不是我要她跟著的。”

  張大嫂道:“那你們晚飯可得在俺這吃,俺去給你們做飯,讓趙妹子陪你們?nèi)グ?。?p>  何郁看向蘇言,蘇言別過臉去。云辰剛要拒絕,卻聽王二道:“那怎么行,趙妹子可不能去。”

  張大嫂剛要開口,卻聽老先生笑呵呵道:“那是人家的家事,不如讓他們自己解決去吧?!?p>  張大嫂聽他說得有理道:“也好。郭瘋子就在他以前住的那間屋子的后頭,你們走到他以前住的那地方,朝左拐,一直往上走就到了,他準(zhǔn)在那?!?p>  蘇言回過頭來,見何郁還在看著她,只好掏出錠金子來放在桌子上,哪知何郁還看著她,蘇言只好又摸出錠金子來,何郁笑了,蘇言有氣無力道:“大嫂,這是飯錢,可別嫌少?!彼焐线@么說,心里卻恨不得把金子咬斷,給她半錠。

  張大嫂轉(zhuǎn)過頭來,一見那么多錢,連忙道:“這俺可不能要,俺這兒也沒啥好吃的,你們快拿回去?!?p>  蘇言笑呵呵地伸出手道:“既然大嫂——”

  何郁笑呵呵地打斷道:“大嫂一定要收下?!?p>  蘇言只好笑呵呵地把剛拿回手的金子又送了出去,硬塞進(jìn)張大嫂手里。張大嫂像抓了個(gè)燙手山芋般叫道:“哎喲,這俺可不能要,你們快拿回去!”

  她把錢塞還蘇言,蘇言哪里敢接,忙跳下凳子,躲到何郁身后去了。王二敲了敲煙袋道:“有啥不能收的?這點(diǎn)錢要是換了俺,還嫌少呢。”

  老先生也笑道:“大嫂你就收下吧。”

  張大嫂看向云辰。云辰道:“大嫂收下吧,不然我們怎么過意得去?!?p>  “那——那行,那俺收下了,你們早點(diǎn)回來吃飯,”她走出門外,指著路道:“你們瞧,就從那邊郭瘋子那間老房子和茍大叔那屋子中間那塊空地往上拐,沿著圍墻一直往上走就到了,你們知道了不?”

  云辰施了一禮道:“多謝大嫂,大嫂忙去吧?!?p>  “哎好,那你們早點(diǎn)回來。”

  左邊共有三間屋子,第一間是王二的,第二間是老先生的,老先生的屋子很大,一分為二,靠近王二的大半間是私塾,另外小半間是臥房。第三間房門緊閉,是郭瘋子的,向前是茍知道和趙大傻的房子。朝左則有一條小道,眾人走上這條碎石子路。小道的左側(cè)豎立著木造的圍墻,圍墻后面是一座山,山上還結(jié)著冰。若朝右望去,則是群山與田野,隱約只見一人頭戴竹帽,在放著羊群。

  走了大概一里路,圍墻到了盡頭,前方果有一大屋,檀香木所建,擦得一塵不染。門邊有條板凳,凳上坐了一個(gè)五十來歲的老頭,穿著一身麻布喪服,兩鬢已白,鼻子短小,眼睛卻利如刀——

  利如白墨龍的白龍刀。

  郭瘋子防賊似的看著四人走近。

  大屋的斜后方有一口山泉,山水緩緩流淌下來。

  郭瘋子一聲不吭,緊緊盯著靠近的四人。

  蘇言被他盯得頭皮發(fā)麻,跳上前去也盯著他道:“你看著我做什么?”

  郭瘋子不答。

  蘇言反手摸上背上寶刀,笑嘻嘻道:“莫非你認(rèn)得我背上這把刀?”

  郭瘋子不答。

  蘇言冷哼一聲道:“你既然認(rèn)得這把刀,就快把東西拿出來看看!”

  何郁叫道:“蘇言!”

  郭瘋子翻了個(gè)白眼,聲音嘶啞道:“瘋子!”

  蘇言大吃一驚,“啊”地一聲,向上一跳,躺到了屋頂上,雙頭枕在腦后,翹著二郎腿,對著天空發(fā)起呆來。

  云辰行了一禮道:“大伯,家父云嘯天,您可認(rèn)得?”

  郭瘋子像看傻子似地看著他道:“傻子也認(rèn)得,不信你去問傻子!”

  云辰心下一喜道:“家父可曾交給您一樣——”

  “沒有。”郭瘋子說得斷然。

  還沒說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己要問什么了。這樣看來,東西不在他這里,還會(huì)在誰那里?云辰心下更喜道:“那尊夫人是否曾交與您一樣?xùn)|西,再由您轉(zhuǎn)交別人?”

  郭瘋子狠毒地瞪著他道:“你誰?”

  云辰又施了一禮道:“在下或許便是您要轉(zhuǎn)交的人?!?p>  郭瘋子翻了個(gè)白眼道:“說什么瘋話!”

  云辰一怔,一時(shí)間竟無計(jì)可施,只見胡清蓮走上前來剛要開口說話,卻見郭瘋子突然伸出手道:“拿來!”

  胡清蓮不知所措道:“拿什么?”

  郭瘋子擤了把鼻涕,又伸出手道:“花粉味,拿來?!?p>  “到底什么?”

  郭瘋子突然出手,未等胡清蓮反應(yīng)過來,一個(gè)蜀繡的香囊已到了他手上。

  蘇言探出個(gè)頭來,怔怔道:“你牽起羊來倒是比我還快得多?!?p>  郭瘋子不理會(huì)她,反手一扔,將香囊扔進(jìn)了潭里。山水緩緩留下,伴著一陣微風(fēng)將它沖到了潭心,不斷打著轉(zhuǎn),慢慢沉沒了。

  蘇言喃喃自語道:“什么仇?什么恨?”

  郭瘋子冷笑著“嘿”了一聲道:“老子鼻刺裂開了,聞不得花味。”

  胡清蓮氣得渾身發(fā)抖,說不出話來,云辰一語不發(fā),倒是何郁竟起了憐香惜玉之情,忍不住道:“你怎么能這樣?”

  “我這是救了你們?!?p>  蘇言嘿嘿笑道:“莫非我們還得跪下來謝你不成?”

  郭瘋子冷哼了一聲道:“你們這幾個(gè)娃娃,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出來玩,連六扇門的五虎追魂香都不知道?!?p>  胡清蓮忽然道:“你說什么?”

  “五虎追魂香在哪,六扇門就能追到哪。”

  何郁笑道:“照你這么說,胡姑娘還是六扇門里的捕頭不成?”

  郭瘋子冷冷道:“六扇門的東西,江湖人就用不了了嗎?”

  蘇言猛地從屋檐上跳下來,一把揪住胡清蓮前襟,厲聲道:“說!誰派你來的?是不是白老頭兒?”

  胡清蓮嚇得花容失色,云辰趕忙拉開蘇言,不悅道:“你做什么?”

  蘇言恨恨道:“我這是在救你的命!”

  云辰冷冷道:“我還要跪下來謝你不成?”

  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仇意蔓延。

  何郁忽然打岔道:“你們不如都跪下來謝謝我。”

  蘇言下意識(shí)地學(xué)著郭瘋子翻了個(gè)白眼,坐到石階上道:“說什么鬼話!”

  云辰緩和了下來,只是輕撫著胡清蓮的肩,安慰著她。胡清蓮感激道:“云大哥,那香囊是我爹生前給我的。他說有了那個(gè),無論今后我去哪里,他都能找到我,我,我也不知道,他竟是六扇門里的人,云大哥你信我?!?p>  云辰柔聲道:“我當(dāng)然信你,別多想?!?p>  胡清蓮怯怯地望向何郁,何郁一陣局促感,忙道:“我也信你。”

  蘇言別過臉,冷哼一聲,郭瘋子忽然嘿嘿一笑,道:“一個(gè)真信,一個(gè)假信,真真假假,一念之差?!?p>  正在這當(dāng)頭,一個(gè)十一二歲大的男童,突然從屋后轉(zhuǎn)角處沖了出來,伸出雙手就要推開大屋的門,眼看差一分就要成功,郭瘋子突然伸出手揪住他背心的衣服將他拎了起來,嗖地一下丟進(jìn)了身后的泉水里,破口大罵道:“臭小子又來搗蛋!”

  何郁大吃一驚,驚呼出聲,一個(gè)箭步?jīng)_到泉邊跳了下去,欲救那男童,哪知?jiǎng)偮淞怂?,卻忽然憶起自己并不會(huì)水。云辰見她救人,只道她水性極好,并不去救她,蘇言卻猛地跳了起來,大叫一聲“呆子”,沖到了岸邊。云辰反應(yīng)過來,一個(gè)箭步?jīng)_進(jìn)水里——

  待到何郁被救上來時(shí),她已喝了好幾口水,那男童卻早已自個(gè)兒游上了岸,就坐在邊上,好奇地看著新來的人。

  云辰把何郁倒過來聳了聳,何郁吐出了幾口水,蘇言急切地喚道:“呆子!呆子!”

  何郁睜眼瞧了她一眼,蘇言轉(zhuǎn)憂為安,嘿嘿一笑。那男童有些歉疚,跑過來問道:“姊姊,你怎么樣了?”

  何郁又咳出兩口水,有氣無力道:“你怎么不早說!”

  “早說什么?”

  “早說你會(huì)水!”

  “我怎么知道你那么笨呢?”

  何郁索性閉上了眼,過了一會(huì)兒卻又掙扎起來道:“把我倒過來!把我倒過來!”

  云辰冷冷道:“你本來就是倒著的!”

  何郁趕忙又道:“快把我正過來,把我正過來!”

  云辰把何郁倒轉(zhuǎn)回來放在地上,胡清蓮上前關(guān)心道:“何姊姊,你感覺如何了?”

  何郁笑了笑讓她安心道:“好多了,胡妹妹不必?fù)?dān)心。”

  胡清蓮鎖眉道:“天這么冷,你的衣裳又全濕了,要著涼的?!?p>  只聽郭瘋子在背后冷冷地嘿了一聲。

  那男童跑過來,拽著何郁衣袖道:“不要緊,不要緊,你跟我回去,讓我媽媽給你一套衣服就好了。”

  何郁道:“你媽媽是誰?”

  “我媽媽叫張梅蘭,我們住在坑口,你快跟我去換衣服。”他話一說完,拽著何郁就往家跑,蘇言趕忙跳起來跟了上去,云辰向郭瘋子一抱拳,與胡清蓮一同返了回去。

  待云、胡二人趕到張大嫂家門口時(shí),何郁已在里間換衣服了。那男童則向張大嫂手舞足蹈地說著方才的事。張大嫂見云辰回來,忙去里間翻出她丈夫穿的淺灰色夾棉粗布衣裳,交給云辰道:“小兄弟,你快去把衣服換了吧,何姑娘已經(jīng)換好了。”

  云辰應(yīng)了一聲,垂著頭,硬著頭皮掀開簾幕,向左推開門進(jìn)去,生怕何郁還沒穿好。

  剛進(jìn)了門,便聽何郁叫喚道:“怎么了垂頭喪氣的?”

  云辰眼睛往上斜,見何郁衣冠整潔,只是帶子還沒系好,大為放心,頓時(shí)又能抬頭挺胸了。

  何郁不知他所想,只是笑笑,見他不答,也不作理會(huì),擺弄好衣帶便往外走。哪知云辰忽然往她身前一站,攔住她,垂下頭,聲若蚊鳴道:“你貼身的可換了?”

  何郁怔了一下,大羞,輕斥道:“說什么鬼話!”趕忙走出屋去。

  云辰臉漲得通紅,恨不得一頭撞死。他不過是擔(dān)心她衣服濕了,貼著身子要著涼,當(dāng)下一邊換衣服,一邊暗中發(fā)誓,以后再也不說這種鬼話!

  云辰出了門后,仍不敢看何郁,只瞥見她穿著件深紅色的衣裙在和趙妹子說笑。另一邊,那男童瞪大了眼睛,兩手叉腰看著蘇言,蘇言則蹲在一把椅子上,冷冷地看著男童。

  胡清蓮獨(dú)個(gè)兒坐在一旁,一見他出來,忙站起來喚道:“云大哥?!?p>  云辰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來道:“別站著。”

  胡清蓮“嗯”了一聲,又坐了下來。

  張大嫂從廚房里端出兩碗茶來,一碗給何郁,一碗端到云辰面前道:“快喝碗老姜茶,暖暖身子,別凍著了!”兩人各道了一聲謝。張大嫂道:“謝俺干啥,俺還要謝你們呢!”她回到廚房,又拿出幾口碗來給其余人各倒了一碗茶,道:“你們先歇會(huì)兒,俺去炒幾個(gè)菜。”

  云辰忙道:“大嫂盡管去吧!”

  張大嫂答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回了廚房,蘇言無聲地“嘿”了一下道:“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童鼓著腮幫子道:“我不告訴你!”

  蘇言冷哼一聲,聳了一下肩。

  不久便能用膳了,趙妹子去喊了坑里眾人來吃飯,張大嫂的丈夫張三和趙妹子的丈夫李四是表兄弟,一個(gè)三十多一個(gè)才二十出頭,都長得挺清秀。趙妹子的父親趙大傻五十來歲,看起來也有些傻氣,住在茍知道的邊上,茍知道六十來歲,長得含糊得很,他有個(gè)孫子叫茍不知,倒是一點(diǎn)也不含糊。茍不知十歲,比張大嫂的兒子張杰小了兩歲,張杰還有個(gè)妹妹,叫張?zhí)m,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長得十分可愛,才六歲。然后便是早些時(shí)候見過的王二和老先生。不過多久,眾人就都知道了云辰等人此行所為何來,也知道了何郁救人反被淹的事,張杰把何郁掉水里的事添油加醋又說了一遍,說得好像何郁已經(jīng)淹死了,坐在他們面前的不是她而是個(gè)鬼似的。茍不知、張杰、張?zhí)m是在廚房里吃的,張杰一邊數(shù)落著茍不知是膽小鬼,不敢跟他去大房子,一邊又嘚瑟自己的“艷遇”。吃完了飯,張大嫂讓茍不知拿飯去給郭瘋子,又讓張杰和張?zhí)m兄妹倆拿飯去給李四的母親李老太太,原來張三和張大嫂都是李大娘養(yǎng)大的,如今李母上了年紀(jì)又雙腿不便,平日里便都由人端去,不出來吃飯了。茍不知送完飯回來后也到李大娘那找張杰兄妹倆玩去了。

  一陣風(fēng)吹來,燭火明滅不定。

  趙妹子幫張大嫂收拾完了碗筷,剛從廚房里端出幾口碗來,欲給眾人倒碗茶喝,突然瞥見門口有個(gè)什么東西,再一看,尖叫一聲,碗碎了一地,一手捂著嘴,一手指著門,驚魂未定。眾人急忙起身,李四將她攬?jiān)趹牙?,朝著門口望去。

  燭火忽明忽滅,搖曳不定,又是一陣陰風(fēng),只見一只手,一只男人的手,血手——正緊攀在門檻上。

  驚呼聲,抽泣聲一片。突然那只手用力握了握,手背上青筋暴跳而起,霎時(shí)間靜得連塵埃落地之聲也能聽到,只剩下遠(yuǎn)處汪汪的兩聲狗叫。那只血手又一用力,一張臉出現(xiàn)在門口,雖疲憊不堪,卻也難擋劍眉星目,頭上還歪戴著一頂紫金冠,他又向前爬了一點(diǎn),屋里眾人朝后退了一點(diǎn),只見他背上竟還背著一個(gè)渾身是血的白衣女子。那女子身上的血不斷往下流淌,染紅了男子的一身華裳。

  那男人聲音嘶啞地喚道:“水,水,給點(diǎn)水——”

  何郁撿起地上一口還能用的碗,趕忙倒了一碗水端給他,只聽蘇言在身后急道:“小心些!”

  那男子接過水,抬起頭,剛想道謝,但不知怎的見著了何郁竟像是中了邪一般,手一抖,“哐當(dāng)”一聲,碗落到了地上,水流了一地,道:“怎么是你?”

  何郁吃了一驚道:“怎么?你認(rèn)得我?”

  那男人冷笑道:“林姑娘大名誰不認(rèn)得?難道姑娘當(dāng)真要趕盡殺絕不成?”

  何郁一怔,卻見蘇言忽然跳上前來,看了看何郁又看了看那男人,指著自己的鼻子,嬉皮笑臉道:“若不是我從小跟她認(rèn)識(shí),被你這么一說,倒還真要以為她是什么林姑娘了,莫非你背上這個(gè)才是什么林姑娘?”

  那男子神色悲愴,仰天嘆道:“想不到奸人當(dāng)?shù)?,竟先我一步,冒我之名,前來行騙!罷了罷了!秘籍予你拿走也罷!只是莫要傷及無辜!”他話一說完竟昏了過去。眾人大吃一驚,都擁過去扶他二人。

  張大嫂急道:“這又是怎么回事?那秘籍又是什么東西?”

  老先生替二人把了把脈道:“大嫂,救人要緊,先把他們二人送到我那兒去吧!”

  眾人合力把兩人抬到了老先生的臥房,替二人擦去血跡,又換了衣服,在燈火下一照,只見那女子美若秋月,膚若白玉。何郁跟她一比,竟是一個(gè)如明月,一個(gè)如春水。眾人又幫著老先生煎了藥,喂這兩人服下,這才發(fā)覺天色已晚,該入寢了,人也有些疲憊,凡事等明日再說。王二從嘴里取下旱煙管,敲了敲道:“你把床給他們了,那你睡哪呢?”

  老先生道:“我不睡也不要緊?!?p>  王二道:“那你跟俺去睡。”

  老先生道:“也成?!?p>  張大嫂道:“那他們四個(gè)睡哪呢?”

  云辰道:“大嫂,下午去郭先生那的時(shí)候,曾看見李大哥家旁邊有間廟,里面堆了不少稻草,不知道能不能睡上一晚?”

  張大嫂遲疑道:“睡是能睡,可是那廟里有——”

  趙大傻接口道:“有兩口棺材!”

  張大嫂道:“是呀,有兩口棺材?!?p>  蘇言一聽有棺材,玩心大起,這下是非去不可了,忙道:“大嫂莫要擔(dān)心,莫要擔(dān)心,俺們不忌諱這個(gè),不忌諱這個(gè)。只要能找到個(gè)地方睡覺,便是天王老子,俺們也不怕!”

  張大嫂道:“那好吧?!?p>  何郁湊近云辰道:“我們不應(yīng)該守在這兒么?他們那傷恐怕是假裝的,一旦晚上出來害人怎么辦?”

  云辰輕聲道:“不會(huì),他們要是殺了人,就騙不到東西了?!?p>  何郁又道:“那萬一他們嫁禍給我們怎么辦?”

  云辰道:“他們一日不知東西在誰手里,便一日不敢貿(mào)然行兇,一旦東西正好在被他們害了的人手上,豈不是白搭了功夫,而且這坑里好似藏龍臥虎,人人都看似不簡單。”

  何郁道:“不錯(cuò),你果然也已經(jīng)想到我所想到的?!?p>  云辰不禁氣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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