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華山初相識
華山之下,大雪紛飛,群山傲然屹立,一片銀裝素裹,寒松翠柏,滿頭霜花。
北風(fēng)凜冽,寒風(fēng)呼嘯。
何郁一襲素白,緩緩向前走,每走一步,雪地里便“嘎吱”一聲響,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她手里有把劍,冰冷的手,冰冷的劍,心卻是熱的,火熱火熱。
距離華山腳下二三十步處,有家小酒館叫華山客棧,柱上紅漆已剝落,匾上的字也看不大清了,想來平時生意不好,沒錢裝修,可今天好得很,酒館里坐滿了人,形形色色的人,可惜個個都垂頭喪氣,不是抽著悶煙,便是喝著悶酒。除了兩個,一個是酒館老板,另一個一身黑衣站在門口。
何郁走近了,近了近了。門口那人豁然回身,面色黝黑,身材高大,死魚般的眼睛里忽精光暴射,盯著何郁道,“朋友,上山去么?”
何郁醞釀著情緒,面無表情道,“是啊,朋友,讓個道好嗎?”
那黑衣人仍舊盯著她道:“朋友還是不要上山了,山上已經(jīng)太擠了,不如進(jìn)去喝杯茶,暖和暖和?!?p> 何郁抬眸道:“我若是不愿意喝茶呢?”
黑衣人反手摸上刀柄,道:“那你就是第十三個,看在你是個女人的份上,我再問你一次,你是要喝茶還是要當(dāng)?shù)谑齻€?”
何郁忽然瞥見了屋檐下的十二具尸體,緩緩道:“我兩個都不要?!?p> 那黑衣人沉下臉道:“那可由不得你!”他倏然拔刀出鞘,刀帶勁風(fēng),呼嘯而至。
何郁握著刀鞘,一抬手,內(nèi)力直透劍身,長劍自發(fā)出鞘,硬碰硬撞上了快刀,一聲巨響,刀刃上竟撞缺了一個口子,黑衣人大吃了一驚,倒退兩步,抬首道:“姑娘是誰?”
何郁不理會這句話,仍舊不帶感情道:“朋友,讓個道吧?!?p> 黑衣人冷笑道:“姑娘既然不敢自報家門,可別怪我這把刀,認(rèn)不得令尊!”他話音未落,身形一動,使足了全身盡力,一招雷霆萬鈞,一刀下去,地上積雪飛濺,筆直劃出一條雪坑,有七丈有余,哪知一抬頭卻不見了何郁,心中大覺不妙,忙反身一刀,卻砍了個空,回頭一看,何郁竟又站在了眼前,不禁又倒退了兩步。
酒館里的人不知何時,個個都已全神貫注。
何郁倏然出手,長劍被內(nèi)力一激,射出劍鞘,一聲刺耳的響,快刀已斷,她身形一動,繞到黑衣人身后,一手接住劍,劍尖已抵在他脖子上,刺破一點皮膚,流下了一點血。
黑衣人神色僵硬,語氣艱澀道:“姑娘請吧?!?p> 何郁反手將劍一拋,長劍自行入鞘。她朝著山上繼續(xù)不動聲色地走去。
客棧里的人被這一仗擊得雄心又起,摩拳擦掌起來,黑衣人忽然將斷刀一抖,厲聲道:“想當(dāng)?shù)谑齻€的就上來!”眾人頓時又癟了氣。
何郁繼續(xù)朝著山上走去,到了半山腰,一邊是斷壁懸崖,另一邊是蒼松古木,一條窄窄的道,蜿蜒曲折,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忽然從一棵古松上倒掛下來一條棕色的人影,抖落一地雪花。這人穿著棕色的上衣,棕色的褲子,腰上扎了條棕色的帶子,褲腳也用棕色帶子扎著,一雙黑靴鉤在粗枝上。何郁初時心中一跳,握緊了劍。面上卻不動聲色,待看清了來人后,松開劍,面上仍舊不動聲色。來人忽然笑了,在被衣褲襯得有些棕色的臉上,瞇起了眼睛,眼角微微向上挑,大概十五六歲的年紀(jì),嬉皮笑臉道:“何君那么緊張做什么?”
何郁冷冷道:“誰緊張了?”
那人忽然伸出一根手指頭一指,笑哈哈道:“說的就是你!”
何郁冷冷地看著她。那人全不在意,仍舊笑嘻嘻道:“你要是不緊張,干嘛拉著張臉,還不肯說話!”
何郁冷著一張臉道:“我這是為了醞釀情緒,走開走開?!?p> 那人擺了擺手道:“別趕我別趕我,好姊姊跟我下山去吧。那什么云辰你又不認(rèn)識,救他做什么!還不如跟我去靈山洞玩玩,樂得個自在!”
何郁鎮(zhèn)定道:“不要整天瞎跑!”
那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嘿”了一聲道:“我好心叫你別去冒死,你卻對我指手畫腳!老實告訴你吧。你要是不去救他,說不定云辰會被人救走,你要是去了,說不定他就活不了了?!?p> 何郁拉著張臉道:“再見!”
那人“哇”地一聲大叫,“氣死我蘇言了”。她忽然腳一滑,從樹上掉了下來,直嚇得何郁心驚肉跳,忙伸手去接。蘇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一手捂著額,眼冒金星道:“掛得太久了,頭暈。”
何郁見她沒什么事,又拉起一張臉道:“以后不要倒掛!”
蘇言不理會這句話,道:“你到底為什么一定要去?”
何郁道:“為什么不去?!?p> 蘇言站起身道:“好吧好吧?!彼龔膽牙锩鲆话沿笆?,老舊不堪,還生了銹,乍一看似乎刀鞘和刀刃被銹得已經(jīng)分不開了。蘇言把刀遞給她道:“我就這么把刀,你也別嫌破舊,帶著防身吧。”她忽然神色扭曲道:“等你救了云辰,要是發(fā)現(xiàn)他當(dāng)真是個喪心病狂的人,你就用這把刀,嘿,一刀殺了他,就當(dāng)做是我殺的?!碧K言頓了頓,跳了起來,腳在雪地里滑了一下,又把何郁嚇了一跳,她自己卻滿不在乎,接著道:“何郁,我已經(jīng)在崖頂上布滿了唐門火藥,引火線系在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樹上,你去了就知道。那棵樹特別顯眼,到時你若看到西門默晨靠到樹下去,你就趕緊跟過去,不然你炸死了,我也白忙活了。還有不要跟西門大俠打起來,他可是我請來幫你的?!?p> 何郁插嘴道:“我們不是已經(jīng)請了少林寺的慧圓大師了么?”
蘇言憤憤道:“一老和尚頂個屁用,沒有西門大俠,你就根本救不了云辰”.
何郁忍不住道:“我們?nèi)フ埢蹐A大師的時候,你說沒有他就救不了云辰?!?p> 蘇言瞪起了眼,何郁又道:“西門大俠是不是穿青布衣服那個?”
蘇言瞪著眼道:“老穿青衣服的是輕狂書生,我說的是天下第一客,西門默晨。人家玉樹臨風(fēng),英俊瀟灑,比起書生來好了不知道多少倍?!?p> 何郁呆頭呆腦道:“那我去啦。”
蘇言拉下一張臉,為她不認(rèn)識西門默晨而很不高興,一點頭道:“再見?!彼鋈缫魂嚽屣L(fēng),一溜煙不見了人影。何郁見她跑得這么快,忍不住輕笑了一下,突然之間,頭頂上的樹上,又倒掛下一條棕色人影,一看還是蘇言。何郁頓時拉長了臉,只見蘇言又嬉皮笑臉道:“好姊姊,給我點錢唄,妹妹窮得連路費(fèi)都沒了。”
何郁取出一包金子,拿了三錠放回身上,將剩下的連錢帶包都給了她,冷著臉道:“再見!”她轉(zhuǎn)身便走,只聽蘇言還在身后叫喚:“可別忘了來靈山找我,我先走了——”
大雪還在下,覆上了何郁的眉,她還在向上走著,心里不禁假想起了上山之后風(fēng)光無限的樣子,各路英雄好漢一見了她,都嚇得直抖腿,然而她卻傲然挺立地站在云辰面前,一手執(zhí)著劍護(hù)住他,這么想著,恐懼之情竟然淡了。
她緩緩走到了山頂,華山之巔梅花開得正好。
懸崖邊上臨風(fēng)站著一個人,大概二十五歲模樣,一身淡藍(lán)色的衣裳,形色憔悴,神情卻傲然冷漠,粗眉薄唇,膚色偏黑,比起眾人來,要高出半個頭不等,雙手被鐵鏈縛著,大雪落在他頭上,北風(fēng)吹動了衣衫,大概便是云辰。
何郁發(fā)現(xiàn)自己的氣勢竟然不如他,興奮之情頓時熄了下去,但一想到這么有骨氣的人,也要佩服自己救了他,頓時又火竄三丈高。
云辰左右兩邊各站了一排人,靠近下山道的一邊有棵蒼松大樹,樹下站著一個人,手搖折扇,神情自在,好不瀟灑,離其余人有段距離,大概便是西門默晨。對面那一排的各路大俠里何郁只認(rèn)識兩個,一個是慧圓大師,還有一個便是輕狂書生,這兩人都站得離云辰較近。
這兩排人中間,云辰跟前,站了一個六十多歲光景,半鬢已斑白,卻依然英姿不減當(dāng)年的老人。這人身穿白龍袍,手握白龍刀,捋著長髯,兩眼精光直盯著眼前人。
——他眼前的不是云辰,而是一個極瘦的黑衣人。他的劍更瘦。漆黑如墨的劍身窄得只有一根細(xì)竹子的寬度。他還長得黑。很黑。只是比山下那個黑炭要好一些。
他的劍尖在滴血。
何郁這才發(fā)現(xiàn)有三個人沒有站著。他們躺著。躺在地上——三個死人。一陣惡心感上涌。她有些于心不忍。
何郁躋身站進(jìn)了慧圓大師那一排人里。那黑衣人突然看了她一眼,又轉(zhuǎn)回去。他的劍——滴著血,正好指著她所站的位置。何郁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沒有人說話,只有狂風(fēng)在吹,大雪在飄蕩。氣氛劍拔弩張。
半晌,過了半晌。中間那老者終于開口了:“這么說,鬼劍孤煞是管定這件事了?”
那黑衣人冷冷道:“不錯?!?p> “孤煞可知,他若活著,武林必將大亂!”
鬼劍孤煞冷冷道:“你們這些有身份的人說起話來就是喜歡一套一套的?!?p> 那老者笑了一下,略有不屑之意,嚴(yán)肅道:“蕭神云老既死,云辰若不死,云老的武功秘籍必惹天下大亂。”
鬼劍孤煞瞥了他一眼道:“云老先生德高望重,說什么也該給他留個后人。你倒好,居然要趕盡殺絕,真不愧是白龍刀白堂主的作風(fēng)。人當(dāng)了大俠就是不一樣了。以前白墨龍這三個字還在讓人笑掉大牙的時候,白堂主可沒這種作風(fēng),哼哼?!?p> 白墨龍絲毫不動怒道:“孤煞難道權(quán)衡不了利弊么?古往今來有多少豪杰為了本秘籍爭得頭破血流,攪得武林大亂。今日云辰若不死,明日成河的便是武林人的熱血!”
靠近下山道的那一排有人高喊了一聲:“對!”許多人紛紛響應(yīng)。鬼劍孤煞冷眼橫掃,頓時聲音又靜了下去。
孤煞森然道:“為了本秘籍爭得頭破血流,那也算是豪杰?哼,不見得吧。白堂主既然這么擔(dān)心,干脆讓他把東西交出來,當(dāng)眾把它給燒了,也算是一了百了,省得你們這些大俠整日里牽腸掛肚。白堂主意下如何?”他說到“他”字時突然把鬼劍朝著云辰一劃。
白墨龍微顯無奈道:“他要是肯,老夫還會不肯放過他嗎?”
孤煞陰惻惻地笑了一下道:“原來你早就向他要過了,武林人士還沒齊聚一堂你就向他要過了。他不給你,你就要?dú)⒘怂且膊皇?!”他橫掃了眾人一眼,又道:“說什么為了武林平定,不過是你自己想要,得不到,便干脆也不讓別人得到!”
白墨龍氣得滿臉通紅道:“老夫這么做也是為了你們好,你可莫要血口噴人!屆時武林大亂,可怪不得老夫!”
孤煞冷冷道:“你莫開口閉口拿個武林來壓人。就算云辰死了,誰幾時又放出個謠言來,說秘籍在什么地方,你們不照樣爭個你死我活么!”
白墨龍氣得顫抖道:“誰能明白老夫一片苦心啊!”
左排先前說過話的那人突然又大喊道:“鬼劍孤煞竟敢污蔑白堂主!”
許多人又剛要紛紛應(yīng)聲,突然鬼劍一閃,一陣陰風(fēng)帶過,說話人倒了下去,脖子上一條淡淡的紅痕。眾人大吃一驚,何郁微閉了下眼。
白墨龍須眉大張,大怒道:“好啊!你竟又亂殺無辜!”“蒼啷”一聲,白龍刀已出鞘,一招“無計留春”刀光似練,眨眼間似乎就要落到孤煞頭上了。哪知孤煞動作更快,一式“楊柳推煙”,以柔克剛,劍身帶著內(nèi)力,將白墨龍的勁力一推,一刀一劍竟都劃向了何郁??蓱z何郁初入江湖,與人交手極少,竟不知退卻,舉劍一擋,被震得連退三步,另兩人各退了一步。
孤煞冷哼道:“想不到白堂主竟還帶了個這么厲害的幫手?!?p> 白墨龍冷冷道:“老夫還以為是孤煞老弟帶來的呢!”
孤煞“嘿嘿”一笑道:“白堂主說起話來可真有意思!”他忽然劍身一卷,卷起百點雪花,一式“簾卷西風(fēng)”,夾著勁風(fēng),紛紛朝白墨龍打去。
白墨龍也不是吃素的,當(dāng)下使了一招“東風(fēng)滿袖”,收刀一揮衣袖,百點雪花盡數(shù)又打了回去。
來勢比去勢更猛,眼看擋不下,鬼劍孤煞竟使了一式“彈劍傳盞”,把雪花都打向了周圍眾人。眼看又有許多人要枉死,慧圓忽然手一抖,手上的佛珠連著袈裟一同激射出去,眼花繚亂間已打落片片雪花?;蹐A大師身形一動,人已到了白墨龍和孤煞中間,袈裟在身,佛珠在手,反觀眾人,許多到了事后才反應(yīng)過來,如今已冷汗?jié)M面。哪知孤煞忽然冷著臉道:“大師也要來插手管事嗎?”
慧圓閉著雙目道:“施主亂殺無辜,貧僧只好來管上一管了?!?p> 孤煞冷笑一聲,倏然一招“劍分淙水”,夾帶勁風(fēng),氣勢若虹,直逼慧圓?;蹐A忽然舉起佛珠,向前一套,把劍尖套了進(jìn)去,向右連轉(zhuǎn)三圈,轉(zhuǎn)得鬼劍幾欲脫手,孤煞吃驚不小,忙順勢一轉(zhuǎn),脫出劍來,虎口一陣發(fā)麻,暗恨自己看低了對手,緊接著又使了一招“千里征帆”,勁力一發(fā),狂風(fēng)大作,寶劍如一片孤帆,飄來蕩去,惑人心神,稍有不慎便會被戳個窟窿。何郁暗暗叫苦,“自己人”竟和“自己人”打上了。
只見慧圓一揮袈裟,連接使了一招“彩舟云淡”,“星河鷺起”,“酒旗斜?!?,把紛繁的劍勢化解了,卻硬是沒睜開過眼睛。孤煞心中暗罵:“這老和尚真是個老狐貍,他要是敢睜開眼來,看他怎么躲得了這招。”眼見遠(yuǎn)攻不下,孤煞欺身而上,和慧圓大師纏斗了起來。眾人皆看得全神貫注,生怕錯過了分毫。何郁忽然眼角瞥見一道白光,下意識地轉(zhuǎn)過去一看,只見一個面色灰白的男人,約莫四五十歲,穿著銀甲,披著銀袍,手里緊扣著十三枚銀針,根根對著云辰。忽見云辰轉(zhuǎn)過臉來,目光炯炯地看向那面色灰白的男人,那人手腕一翻,低低一聲邪笑,十三枚銀針盡數(shù)射了出去。他竟是謝庶客!
何郁劍已出鞘,一招“楓葉遺蹤”,欲將暗器盡數(shù)打落去,卻見好個西門默晨,不愧是輕功獨(dú)步武林,本來還站在樹下,眨眼間折扇帶著人已到了跟前,這時孤煞猛然抽身,一劍擋了回來,三樣武器撞了個正好。這一撞竟漏了根針過去,只見那枚銀針猛地扎上云辰右胸——
來救他的人個個面如死灰。人盡皆知,謝庶客的十三枚銀針,每一根都是用十三種毒物煉制而成,劇毒無比。這下連慧圓大師也傻了眼了——
卻見那銀針剛沾上云辰身體,便被一股強(qiáng)勁的內(nèi)力反彈了回去。謝庶客吃了一驚,忙借力打力,打飛銀針,那銀針夾帶著尖銳的破風(fēng)聲,猛地扎進(jìn)了一株蒼天古松,一根極細(xì)的線悄無人知地被震斷了——
謝庶客陰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西門老弟放著好好的大俠不做,非來這兒參上一腳。更想不到這平日里只會念四書五經(jīng)的呆子,竟然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p> 白墨龍插口道:“西門老弟你可要——”
忽然間地面一陣晃動,竹渲島島主郭浣女大叫道:“地震了,快走!”
一陣鋪天蓋地的火藥爆炸聲蓋過了她的說話聲。何郁一把拉起云辰,想逃已來不及——
山頂上一片雞飛狗跳之勢,轟隆隆幾聲巨響,許多棵大樹交叉倒了下來。何郁剛拉著云辰跳上一棵大樹干,忽然底下一陣巨響,樹干不僅被炸得斷開,其中一截木頭還被炸得帶著兩人飛上了天,好像騰著一片木做的筋斗云,直沖上天一般,驚得兩人下意識地驚呼出聲。
剛要落地,忽然地面一聲巨響——
兩人剛落了地地面便斷裂開,帶著兩人往懸崖下落去。西門默晨見狀忙去拉何郁的腳,哪知他自己也被這下滑之勢帶了下去,孤煞急忙忙拉住了西門,輕狂書生又急忙忙拉住了孤煞,最后慧圓大師忙使出了一招“千斤墜”,雙腳立在地上,穩(wěn)穩(wěn)勾住輕狂書生的腳。
火藥一炸完,武功差上一籌的都已重傷,躺在地上不斷翻滾呻吟,仍站在地上的除去慧圓大師便只剩下灰頭土臉的白墨龍,謝庶客和郭浣女。
白墨龍上前一步道:“大師,我來幫你?!敝x庶客忽然攔住他道:“白兄,你難道看不出來,慧圓大師是鐵了心要幫著云辰那小子了?!?p> 白墨龍皺眉道:“謝老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凡事先把人救上來了再談?!彼哌^去,俯下身作勢要去拉輕狂書生的腳,忽然手心凝聚起內(nèi)力,猛地朝慧圓大師腳背上擊去,哪知慧圓大師早有準(zhǔn)備,兩掌往白墨龍肩上重重一拍,把他急推了出去。白墨龍兩掌都拍在了慧圓腳前三分處。
慧圓大師持著佛珠,雙手合十道:“白施主,你這浮屠造得未免有些蹊蹺?!?p> 謝庶客喜道:“白兄,我誤會你了。”
郭浣女冷冷道:“你幾時沒說過蠢話?”
白墨龍冷哼一聲道:“慧圓大師,我敬你是個僧人,不愿日后在江湖上見了面也不好看,不如快些給他們一條生路,讓他們早早投胎去吧!”
慧圓大師沉聲道:“貧僧這兒可不止一條人命,白堂主莫非想趕盡殺絕不成?”
白墨龍冷笑道:“既然大師這么不識抬舉,休怪老夫不講情分。”他忽然出手,直攻慧圓下盤,慧圓動彈不得,應(yīng)付得十分艱苦。
何郁倒掛著往下一看,只見云里霧里,深不見底,頭暈?zāi)垦?,手腳冰涼,緊緊抓著云辰不放,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只聽云辰道:“抓緊了,一個一個往上扔!”何郁怔了一下道:“扔什么?”她剛說出這句話,便反應(yīng)了過來,頓時有些尷尬。西門默晨道了一聲“好”,倒抬頭對孤煞道:“抓緊了?!惫律酚謱p狂書生道:“抓緊了?!陛p狂書生對慧圓大師道:“大師,站穩(wěn)了,我們上來了?!被蹐A大師邊應(yīng)付白墨龍,邊沉腰大喝一聲道:“上來吧!”
謝庶客和郭浣女一聽他們竟自個兒上得來,忙加入了戰(zhàn)局,成了三打一之勢,力圖把慧圓大師推下山崖,何郁倒低頭對云辰道:“喂,我先送你上去?!痹瞥教ь^道:“好?!焙斡魞?nèi)力聚在掌心,一用力把云辰扔了上去。這時,謝庶客見著個破綻,一腳踩上慧圓腳背。只聽得骨頭碎裂聲,老和尚卻仍然紋絲不動。破空聲響起,何郁、西門默晨、孤煞相繼被扔了上來,西門的折扇為了拉住何郁,早已掉落崖底,當(dāng)下?lián)炱鹨话训?,便迎上了白墨龍。孤煞拔起插在地上的鬼劍迎上了謝庶客。何郁剛撿起把劍迎上郭浣女,郭浣女忽然一邊躲閃,一邊對何郁道:“姊姊手無寸鐵,妹妹卻有利劍。難道男兒打仗要以公平定勝負(fù),女兒就不要了么?這豈不是讓人笑話我們女人家耍賴么?”
何郁一聽不錯,趕忙扔了劍道:“好,就這樣打。”哪知她剛一丟了兵器,郭浣女忽然摸出一把柳葉,如飛刀般疾射過來。何郁嚇了一跳,趕忙仰面躺倒在地上,躲過一劫,順手摸起地上的劍,又站了起來,道:“你不是說不用武器嗎?”
郭浣女笑道:“是不用武器呀,你看姊姊這不是把武器都丟了嗎?妹妹你快把劍丟了吧。”何郁一劍刺了過去道:“你當(dāng)我是傻子嗎?”
郭浣女邊逃邊笑道:“你不是傻子,怎么會丟了劍呢?”
那邊云辰已把輕狂書生拉了上來,慧圓大師心力疲憊,先告辭回去了。
白墨龍見大勢已去,又英雄出少年,打不過西門,當(dāng)下脫身下山去,邊走邊道:“罷了罷了!來日再會吧!”
郭浣女見白墨龍都走了,一把柳葉擋開何郁,笑道:“好妹妹,姊姊先走了!”也跟著白墨龍下山去了。謝庶客不好獨(dú)留,只好作罷,也離去了。地上受傷的人相互攙扶著下了山。西門笑著對云辰一拱手道:“云兄,告辭了?!痹瞥竭€了一禮。談笑間,西門默晨已飄然而去。孤煞沉默半晌,一言不發(fā),徑自走了。輕狂書生似乎怔住了,忽然轉(zhuǎn)身對何郁做了一揖,臉一紅,道了一聲:“姑娘,告辭了。”也自下山去了。
何郁看著云辰朝她走過來,心里盤算著怎么來一個西門式的瀟灑告別。她雖然在開始的時候沒有給云辰留下深刻印象,卻要在結(jié)束時讓云辰知道,她也是個風(fēng)度翩翩的君子,也好挽回顏面。何郁忽然心生一計,想出了一個比西門還要瀟灑的辦法,當(dāng)下微微側(cè)起頭,嘴角輕揚(yáng),瞇起眼道:“再見?!币徽f完轉(zhuǎn)身就要走,卻被云辰一把拉住道:“等等你不能走。”
何郁回過頭來道:“怎么?”
云辰道:“你若就這么走了,豈不是白來救我了?哪日他們找到我,還是活不了?!?p> 何郁覺得云辰和郭浣女一樣,是在把自己當(dāng)傻子看,但她當(dāng)然不能失了風(fēng)度,于是笑道:“你武功那么好,怎么可能呢?”
云辰道:“我的內(nèi)力發(fā)不出來,只能反彈,而且只有重要的部位才能反彈,他們?nèi)羰峭壹绨蛏洗桃坏痘蚴茄屎砩细钜粍Γ冶銖拇藦氐撞荒芊磸椓??!?p> “你可真幽默。”
云辰呆了一下道:“我說的是真的,不然怎么會被綁到這里來?”
何郁怔住了道:“那我怎么知道呢?”她頓了一下,又道:“那怎么辦?”
云辰道:“你至少得陪我找到秘籍才能走。”
“那你的秘籍在哪?”
“在你妹妹那?!?p> 何郁驚奇道:“你知道我妹妹是誰嗎?”
“神偷之王蘇小言?!?p> 何郁目瞪口呆道:“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云辰想了想道:“神偷之王中王蘇大言。”
何郁驚得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道:“我姓何名郁,馥郁的郁?!?p> “哦,富裕的裕,好名字,你為什么不叫何俗呢?”
“我為什么要叫何俗?”
“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呀!”
“你知道為什么你姓何你妹妹姓蘇嗎?”
“不知道啊。”
“因為一個跟爹姓,一個跟娘姓。”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云辰忽然閉上了嘴。
何郁心想一定是蘇言偷了他的秘籍,所以他把氣轉(zhuǎn)到了她的頭上,也不愿與他計較,便道:“你的秘籍怎么會到了蘇言手里?”
“本來在我這兒,因為我的內(nèi)力會反彈,白墨龍拿不走,他就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把我從崖上推下去,他拿不到的,別人也休想拿到,結(jié)果半路上碰到了個蘇言,神不知鬼不覺,居然把東西給偷走了,還說會有個傻子來救我,一跟她說話就認(rèn)得出來?!?p> 何郁打岔道:“白墨龍為什么不偷偷殺了你?”
云辰像看見個傻子似的看著她道:“他不能,武林中人都知道我在他手上,我要是莫名其妙不見了,他們都會找上他的,以為他拿到了秘籍。”
何郁一陣尷尬,忽然拉著云辰快步朝下山路走去道:“走走走,我們?nèi)フ姨K言,這里的火藥就是她埋的,我剛還見過她,說她去靈山了?!?p> 云辰大吃一驚道:“什么!靈山在西天啊!那得走多少年?”
“我說臨安那個靈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