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異域年關(guān)

　　　　唐域疆土，普國同慶，一片祥和。

　　視野自萬家火紅中綿延，望去荒漠西境。

　　伏俟城。

　　冰封萬里的戈壁綠洲中，白皚皚的城墻上飄蕩一桿織繡藏青狼頭大旗。

　　城門前四根拔地而起的石柱，眾星捧月般撐起一個丈余見方骷髏羊頭，外形猙獰可怖，透露著一股草原人的野性。

　　穿過宏偉高門，踩上十丈寬的石磚大道，依坐巨石拱起的石堡如蟄伏野獸坐落大地，雖沒有中土皇宮那般精雕細(xì)琢，倒是能看出有草原民族粗狂不羈的風(fēng)格。

　　天光暗淡，空氣中彌漫的寒氣更加刺骨，零零碎碎的雪花飄零，撲打上踩著石砌闊道上的一行人影。

　　細(xì)小冰晶滾落臉龐，為首的吐谷渾可汗大氅胡須間掛上一層薄薄的霜花，方正的臉龐上，虎目掃視一圈栓上馬棚下的馬匹，沉聲開口。

　　“來的部落首領(lǐng)有多少？”

　　身后緊隨的兩位青年中，一位胡須濃密，身材壯碩的人影吐出一口白氣。

　　“已有八成。”

　　“跑去通知邊遠(yuǎn)部落的斥候尚未回報，想必還是需要一些時辰?！?p>　　“等不及了！這個嚴(yán)冬不會給看我們太多時辰?！?p>　　輕嚅厚唇，濃密胡須上的冰晶晃動，伏允開口說上一句，深陷眼窩中有精光閃動。

　　“走！去會會這些首領(lǐng)?！?p>　　言罷，腳下步伐加快些許。

　　身后另一位發(fā)髻整齊的少年，輕輕皺眉，開口道。

　　“父王，如今已入寒冬，兵馬瘦弱不少……”

　　“閉嘴！”

　　伏允當(dāng)即打斷話語，雜亂濃眉間，閃過一抹不悅。

　　踏上有巨石遮掩的皇宮宮門，伏允開口說道。

　　“十?dāng)?shù)載前，你身居長安，代表吐渾在大唐皇城修習(xí)。如今堪堪回來三載，瞧瞧你都學(xué)上些什么。繁縟禮節(jié)，滿口空話大義，一身漢人味?！?p>　　“我看你是將咱們草原人該有的兇悍隨性，卻都拋之腦后，就連著溫吞性子，看著也讓人惱火！”

　　“戰(zhàn)事，無需你再提及。友好睦鄰的鬼話，也無需再言！”

　　一席數(shù)落話語將少年后話堵死，垂著頭顱，輕聲回應(yīng)。

　　“是?！?p>　　這位少年乃是伏允與前隋光化公主的長子，大寧王慕容順。

　　正如伏允所言，建唐之后這位年雖尚幼的皇子，便置身前往大唐。

　　一來為了作為吐谷渾形象大使與大唐建交，近些年間，吐谷渾三番五次與大唐離離合合，李世民都能隱忍下來，其中不大動干戈也是這位皇子在其中走動的功勞。

　　二來便是要在大唐皇城中學(xué)習(xí)先進(jìn)技藝，帶回吐谷渾，已被補充冬季牧草不足，吐谷渾國內(nèi)極易造成的糧草危機(jī)。

　　三年前這位皇子應(yīng)召回國，卻赫然發(fā)現(xiàn)，原本歸屬自己的儲王位置卻被父王冊封給了身側(cè)這位胞弟大柱王。

　　聽到父王對大寧王的責(zé)罰，大柱王余光瞥一眼慕容順，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大氅浮動，幾位人影通過插著整齊火把的石道，走進(jìn)豁然開闊的大廳。

　　一字排開的石柱拖起銅盞分置大廳兩側(cè)，將整個石砌大廳照的亮如白晝。

　　勾勒出巨鷹，蒼狼的石柱高高聳起，如巨人大手般拖起穹天石頂，給人莫名的蒼涼之感。

　　伏允踩踏上紅絨地毯，兩側(cè)的各部落首領(lǐng)紛紛起身，雙手交叉疊于胸前，躬身行禮。

　　“尊敬的荒原可汗，你虔誠的子民愿意聽隨你的詔令?！?p>　　習(xí)以為常的伏允臉上并未多少喜色，邁上石階，落座虎皮石椅。

　　壓下大手，示意中衛(wèi)首領(lǐng)落座，隨行而來的兩位皇子自覺落座臺階下，最近的兩張空出的椅凳。

　　罩著毛皮大氅的身影在火焰照爍下，顯得格外威猛高大，虎目俯瞰一眼望來得眾多身影，緩緩開口。

　　“已入寒冬，據(jù)孤王都城千里迢迢的大唐皇城早已是歌舞一片，百姓齊歡?！?p>　　“今年，大雪紛飛寒冰更勝，各個部落首領(lǐng)上報的牛羊馬匹數(shù)量驟減，孤王心有不甘?！?p>　　“為何他大唐便能擁有著天下富庶之地，而我吐渾卻只能年年在寒冬中悲愴發(fā)抖？”

　　提起獸皮毛靴踩上身前石桌，伏允眼眸中充斥著一股戾氣，環(huán)眼四座，粗狂嗓音陡然拔高。

　　“長生天不公！狼王不公！”

　　“孤王辛勤的子民不該在這片綠洲上受此折辱！”

　　“前些時辰，帳外飄雪，孤王忽有一夢，狼王自東方而來，帶來成堆財寶，帶來成堆綠地。”

　　“孤王知曉，這乃是長生天警示，這乃是狼王召喚！”

　　話語震爍，石柱上火焰飄忽，明明滅滅的照射著一張張沉思面龐。

　　他們都是些生長在世代居住草原，信奉長生天，信奉草原雪狼的名族。

　　對于這片綠洲他們有著深厚的情感，自認(rèn)是長生天在荒漠之中的恩賜，圣潔如處子一般，自始至終未曾有人懷疑過這樣的草原。

　　可偏偏自己尊崇的可汗，竟是拿了他們最為尊敬的神祗開刀。

　　上承天意，下接綠洲的可汗乃是神祗在草原的使者，代表著神祗的圣意。

　　潛意識中，所有部落對于這樣的夢境不曾質(zhì)疑。

　　伏允腳蹬石桌，威猛的身形緩緩拔起，掀過大氅多不在石階之上，望去這些眉宇輕皺，內(nèi)心徘徊的首領(lǐng)，面色肅然。

　　“在東北之地，曾經(jīng)生活著一個和我們有著相似血脈的部落，東突厥?！?p>　　“天縱奇才頡利可汗，竟是在大唐突襲之下一蹶不振，最終敗落滅國。想必他也在夢游草原之時也有同樣的感慨?！?p>　　“東突厥的滅亡不是在草原部落昭示大唐不可戰(zhàn)勝，而是在向草原子民們宣告大唐的野心?！?p>　　光影下，伏允的臉龐上充斥著一抹興奮的潮紅，深邃的眸子中有著野獸捕食般的猩紅。

　　“吐谷渾的勇士們，好好想想自己的前程，是否要等著大唐的鐵騎踐踏之時方才覺醒？”

　　在場所有人目光微擰，眼皮不自覺抖動。

　　并非每個人便如吐谷渾可汗伏允一般沖動，先前的幾次召喚集結(jié)，也有不少部落首領(lǐng)只愿獨守一隅，守一方綠洲，圈養(yǎng)一方牛羊。

　　不問世事的態(tài)度，自然將政事擱置一邊。

　　伏允踏上石階，看著下方眉頭緊鎖的子民，手指點點石階下的大寧王，朗聲道。

　　“孤王膝下犬子蟄伏大唐數(shù)載，對于大唐了解頗多?！?p>　　“諸位不妨聽聽他的言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