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爾的提醒，還真是明顯！
而她竟然到這種地步，才反應過來。
想到西澤爾最后那幾句，看起威脅，實則調(diào)侃著提醒的話，她有些無奈，又有些羞惱。
一曲終了，伴隨著腦海里一聲尖銳的慘叫，那股來勢洶洶、侵略性十足的力量，終于徹底從她身體里消失了。
她重重地按下最后一個琴鍵，余音尚未落下，她就身體一松，整個人直直地往后仰倒下去。
意料之中，她跌入一個熟悉的懷抱里。
恍若雪后松林般，冷冽而清新的氣息，籠罩著她。
她安心的，任由自己靠在男人的胸前。
想要再睜開眼，趁著這個生存地的最后的一點時間，再看看他。
卻是再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了。
她有些遺憾地想著，不知道下一次，還有沒有機會再遇到了？
她還有許多話，沒有跟他說……
她的胸口一陣陣翻涌的血氣，慘白的臉上不見一絲血色。
然而，這些都不算什么，最讓她痛苦的是，腦海里無時無刻都不肯消停的劇痛！
她忍不住懷疑，自己究竟還能不能撐到結(jié)束的那一刻？
那種仿佛發(fā)自靈魂深處的痛苦，就仿佛有一柄匕首，在她的腦子里不停的翻攪著。
她總有一種，自己快要爆炸的可怕感覺。
精神放松了之后，她的意識已經(jīng)開始模糊了。
恍惚間，她左手的手指上，似乎被人套上了什么東西。
可她實在太累了，根本顧不得這些，就徹底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來時，她已經(jīng)回到了現(xiàn)實的家中，正孤零零地躺在冰涼的地板上。
窗外的夜色已經(jīng)十分濃郁了，偶爾可以看到幾點閃爍零星的燈火。
……
她不知道的是，那天她昏迷之后，消失了大半天的西澤爾，再次出現(xiàn)了。
他此刻的模樣已經(jīng)格外蒼老，時間對他的優(yōu)待，正在一點一點地收回。
他對此，表現(xiàn)得倒是十分坦然。
一切果然如沈斂猜測的那般，時間在他們不知不覺間，正在加速前進。
一切的異常，正在試圖回歸正軌！
而他們這些外來者，倒是不受影響。
西澤爾目光溫和的，看著已經(jīng)徹底陷入昏迷的少女，碧綠色的眸子里一片溫潤。
仿佛正透過她，看到那個被他遺忘在時光盡頭的小女孩兒！
她穿著精致的蓬蓬公主裙，柔軟金黃的發(fā)絲上，別著一枚振翅欲飛的蝴蝶發(fā)卡。
懷里抱著爸爸送給她的，精致漂亮的洋娃娃，可愛的臉蛋上一派純真。
她微微歪著頭，疑惑的看著這個面容蒼老，再不復曾經(jīng)模樣的老人，有些遲疑地輕聲喊著什么。
西澤爾心頭一顫，瞪大了有些渾濁的眼睛，努力豎著耳朵，似乎想要聽清她正在說什么。
可惜一切都是徒勞……
他顫巍巍的伸出手，企圖想要挽留，卻無奈只能摸到一手空蕩蕩。
原來，什么都沒有……
他少年成名，心高氣傲。
別人窮盡一生努力得不到的東西，他全部都唾手可得。
于是隨著他的人生愈發(fā)輝煌，他的內(nèi)心也越發(fā)的空虛。
尋找不到目標，沒有方向的人生，是異常孤寂的。
他始終過著，在外人看來輝煌無比，實則索然無味的生活。
直到他偶然間聽到了一則傳說……
原來，曾經(jīng)有位同樣天才的音樂家，在他短暫的生前，創(chuàng)造出了一首可以操縱人心的曲子！
那一刻，他聽到了自己心中火熱澎湃的聲音。
從此，他陷入這個怪圈里，萬劫不復！
通過他的研究，他發(fā)現(xiàn)這樣的曲子或許不止一首，但無一例外，這些樂譜通通都失傳了。
于是，他便致力于重新將這些曲子創(chuàng)作出來。
他了解到其中一首曲子的創(chuàng)作背景，是根據(jù)耶穌的第十三個門徒——猶大，而創(chuàng)作誕生的。
猶大出賣了耶穌，讓他被痛苦地釘在十字架上，受盡苦難。
他為了尋找到曲子中，所蘊含的真實情緒。
就以同樣的方式，喪心病狂的殺害了他的表兄，同樣信仰耶穌的——尤里。
果然，通過這樣的方法，他成功創(chuàng)作出了這首曲子。
可遺憾的是，這首曲子并沒有達到傳說中的，可以操縱靈魂的程度。
他失落之際，又偶爾聽到了另一則傳說。
于是，他娶了一位聽話的妻子，并很快和她生下了他們的女兒，莉莉。
他本以為，她們的存在不過是他的試驗品。
正如他對喬諾諾所說，他這樣的人，怎么會懂得愛情、親情的珍貴！
他刻意忽略了內(nèi)心日益加深的動搖，以十足殘忍的方式殺害了他這一生，最重要的兩個人。
可怕的是，他忍受著內(nèi)心的痛苦煎熬，完成了獻祭，而他想要的曲子依舊沒有出現(xiàn)！
他幾近瘋魔，又開始研究傳說中那個，最接近他的夢想的曲子——《懺悔曲》。
果然，他還是有天賦的！
他利用小鎮(zhèn)鎮(zhèn)民對他的推崇和信仰，策劃了那場充滿神圣和血腥的演奏會。
當所有人伴隨著音樂聲，滿臉虔誠而目光猙獰痛苦地自殺時，他終于實現(xiàn)了他的目標！
而他以自身獻祭，也徹底淪為了不生不死、不人不鬼的怪物。
本來，能夠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以這樣驚心動魄的方式，實現(xiàn)了自己畢生的追求，他本該無比滿足的。
可他沒想到，獻祭的力量將他永遠禁錮在城堡里。
除非等到下一個獻祭的靈魂，否則他永遠也無法解脫！
漫長的時間，帶給他無盡的空虛和寂寥。
他開始懷念他的妻子，他的女兒……他們之間短暫而溫馨的回憶，成為了他無盡的生命里，唯一能回味的。
他早就已經(jīng)后悔了，可惜……已經(jīng)太晚了！
于是，他把自己想象成了尤里。
如果他沒有殺死，那個善良得愚蠢的表兄。
依照他的性子，在發(fā)現(xiàn)自己的陰謀之后，一定會愛上可憐又可愛的伊芙！
他會給她，自己不曾有過的溫柔照顧，全心全意的深情……
然而，他又占有欲極強的，不允許他的妻子伊芙，愛上除了他之外的其他男人！
那樣純潔的愛意，他絕不會分給任何一個人！
哪怕是另一個自己。
……
西澤爾每日沉浸的幻想中，他的精神無法解脫，他的肉體同樣受盡折磨！
自殺者的靈魂，是無法進入天堂的！
盡管他們，曾經(jīng)是神明最虔誠的信徒。
于是，在大批大批的鎮(zhèn)民集體自殺后，這片土地徹底被神明厭棄了。
這里所有的靈魂，全部被禁錮在這片無邊無垠的森林中心，永遠漂蕩在小鎮(zhèn)里，無處安眠。
它們無法安息，也無法進入城堡復仇！
它們的怨恨與痛苦，與日俱增。
西澤爾每天，看著城堡外四處飄蕩的殘魂。
感受到它們濃烈的怨恨，被它們用怨毒的目光，沒日沒夜地看著。
仿佛他一旦踏出城堡，就會被它們濃烈的怨氣撕成碎片！
他的心從一開始的恐懼，到后來徹底麻木。
甚至，他曾經(jīng)一度主動走出城堡，任由它們兇狠地撲上來，撕扯著他的身體。
被噬咬的疼痛，能讓他麻木的神經(jīng)有片刻的清醒。
肉體的痛苦，讓他的精神不再那么恐慌、懊悔。
而永生的詛咒，讓他體會了無盡的痛苦，卻不會死去。
他仿佛自虐一般，沒日沒夜地任由它們憤怒的宣泄。
仿佛只有這樣，他早已經(jīng)腐爛的靈魂，才能勉強得到片刻的救贖！
直到那些殘魂，一個個因為得不到解脫，最終徹底消散在天地間……
直到這里空蕩蕩的，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終于崩潰了！
他不知道這樣仿佛無窮無盡的懲罰，究竟什么時候能夠停止？
有時候，當死亡都成為一種奢望，他才真正的徹底陷入了最深切的絕望……
于是，他策劃了這一切。
從喬諾諾他們這些意外到來的外來人，踏入森林的那一刻開始，他就開始他的計劃了。
他最終選定了他們中，那個看起來似乎略懂一些音律的少女，作為代替他受苦的獻祭者。
而他要做的，就是利用獻祭的力量，控制她，讓她彈奏出《懺悔曲》。
而余下的人，自然就是需要貢獻靈魂，完成獻祭的祭品。
他的計劃依舊冷漠而殘忍。
即便過了無盡的歲月，他骨子里的狠毒與冷血，依舊沒有任何改變。
直到喬諾諾幾人到來，他發(fā)現(xiàn)她竟然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偽裝。
這讓他對于這個意外敏銳的女孩兒，更感興趣了！
他時常躲在陰暗的角落里，默默地觀察著她。
每每看到她，他總會失神地想起，自己那個還沒來得及長大的女兒……
或許，莉莉長大，也是如她這般模樣吧！
他總是忍不住這樣幻想著。
精致漂亮，又格外的倔強！
那時候，他一定是個最操心的父親……
漸漸的，在他的腦海里，這個陌生女孩兒的模樣，逐漸與自己的女兒長大的模樣重合了。
因此他在有心算計的同時，又按捺不住心底的恐慌。
恍惚間，仿佛曾經(jīng)令他痛苦悔恨不已的事，正在他眼前血淋淋的重演！
他掙扎著、糾結(jié)著，仿佛回到了許多年前的那一天……
于是，他一邊暗自準備著獻祭的一切。
又一次又一次地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明里暗里地提醒她！暗示她！
許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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