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楚魚所在的洞穴所距不過兩個山頭距離的一片山林中,胡寶慧一個人盲目地搜尋著任何可能的足跡。
距離楚魚被帶走已經(jīng)三天了,她也找了三天了,這期間幾乎不吃不喝,查三通的速度很快,她只知道他帶著楚魚消失在這個方向,卻無法得知具體位置。
這么多年來,楚魚已經(jīng)變成了她存在的意義,她與他已經(jīng)不可分割。盡管臉上身上被荊棘造成的傷痕火辣辣的疼痛,盡管渾身像是被抽去了骨頭一般無力,盡管腦海里“嗡嗡”的轟鳴聲越來越響。她還是不斷尋找著。
原本嬌俏可人的一個女孩,此刻卻讓人不忍目睹。
胡寶慧從半坡爬到山頭,短短的五十來米距離,她用了一個早上。
不管怎么說,她終于來到山頭,這是附近的制高點,視野開闊,可以俯視周邊地區(qū)。胡寶慧顧不上休息一下,急忙打起精神朝四周望去,尋找著任何有關(guān)楚魚的線索。
兩個山頭之外,有一條不小的河流,在山川間崩騰,然后從一處斷崖處掉落,一瀉千里,遠遠望去,就如同一條白色緞帶。胡寶慧的目光在瀑布處停留了許久,她不知道為什么。她的頭腦因為太疲勞,已經(jīng)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像一具行尸走肉,只剩下尋找楚魚這個本能。
那道瀑布吸引了她,那里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召喚她,毫無道理地。胡寶慧像個醉酒的人,歪來倒去地走去那瀑布,絲毫沒有注意自己是站在山頭,腳下不遠處就是陡峭的山谷。
終于,她腳下一踩空,身體便向山谷墜去,而她似乎也意識到了再也無法接近那瀑布,滿是傷痕的纖瘦的手朝那個方向伸去,像是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想要撫摸愛人的手。
就在她的身體即將與山谷親密接觸,香消玉殞之時,平地忽然刮起了一陣旋風,居然硬生生將她托在了半空,隨后那風像是女神的溫柔的手,將她慢慢放在了一塊青草地上。
一個身影走了過來,看著陽光下昏迷過去的少女,這個身影雙手握緊成拳,不住顫抖。
“楚魚,我要扒了你的皮!”這個身影憤怒地咆哮道。
聲音在山谷間回蕩,久久不絕,無數(shù)山鳥從林中驚起,逃也似的飛向遠方。
這個身影身材瘦高,穿著黑色斗篷,一頭罕見的白色短發(fā)根根豎立,張揚地直指蒼穹。而他的臉,卻隱藏在一張刻有山鷹圖案的黑色面具下,圖案是金色的,栩栩如生,在鷹嘴部分,是一個彎刀般的金色的尖喙。
兩個山頭外,瀑布后面的山洞中,對力量孜孜不倦地追求的查仙師曾經(jīng)是魂教的執(zhí)事,如果此刻他發(fā)現(xiàn)就在他的老巢的不遠處,有一個這樣裝扮的人,他一定會夾緊尾巴捂住鼻子,大氣不敢出。
因為,這身裝束,正是魂教光明殿成員的裝束。魂教光明殿是魂教的內(nèi)部執(zhí)法部門,其成員被稱為光明衛(wèi),職責之一便是監(jiān)視那些被驅(qū)逐出魂教的人的一舉一動。
魂教畢竟自稱是世界秩序的守護者,正義的化身,因此,不能對那些罪不至死的人一概處死,相當一部分罪人便被驅(qū)逐流放,但這些人畢竟曾身為魂教一員,雖然能廢掉他們的功力,卻難保他們不會悄悄自學成才,然后為害一方。
戴面具的人從衣襟內(nèi)部的口袋里摸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白玉小瓶,然后從瓶中倒出一粒月白色的黃豆大小的藥丸,他扶起胡寶慧,讓她靠在自己胸前,輕輕將藥從胡寶慧干枯、皸裂的嘴唇喂了下去。
“慧慧,你會沒事的?!彼麑杳灾械暮鷮毣壅f道,語氣溫柔,充滿心疼與愛惜,他的聲音,是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斑@是殿主大人特地賞賜的生機丸,是世間少有的奇藥,只要你還有一口氣在,它便能讓你起死回生,恢復(fù)如初?!?p> 不到一刻鐘,青年男子說的話便應(yīng)驗了。胡寶慧身上發(fā)生著奇異的變化,臉上的傷痕迅速愈合、皮膚重新充滿光澤,由蒼白而恢復(fù)為紅潤。
額頭上的那層黑黑的死氣也轉(zhuǎn)瞬間消失不見,胡寶慧看上去就像只是睡著了般。但她仍然眉頭緊皺,似乎心中仍有令她煩憂之事,即使在睡夢中也無法化解。
終于,那只美麗的眼睛動了幾下,然后睜開來。“魚哥,是你嗎?”胡寶慧輕聲問,所有的痛苦與疲倦都消失了,但她對此毫不在意?!澳恪?p> “慧慧,你腦袋里除了楚魚那家伙,就沒有別人了?”青年男子說著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張朝氣蓬勃的英俊的臉,在眼睛位置,他和胡寶慧竟是那么的相像!
“哥哥,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除了我,還有誰舍得把那么珍貴的生機丸給你吃?”青年男子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怒氣,“看到我很失望?。课艺f慧慧,你心中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哥哥?”
原來,此人正是胡寶慧那在魂息山修習的大哥胡寶沖,也不知道他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我心中怎會沒有哥哥,”胡寶慧從胡寶沖的懷里站了起來,“實在是因為魚哥現(xiàn)在生死未卜?!?p> “我就知道,你這樣全是因為那傻子。”胡寶沖哼了一聲,不客氣地說,“那傻子走丟了還是怎地?”
“哥哥,魚哥已經(jīng)不是傻子了。”胡寶慧說,她十分了解自己這個傲嬌的哥哥,他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特別容易吃妹妹的醋,所以,她知道哥哥不是真的生氣,“他已經(jīng)好了?!?p> 這話讓胡寶沖瞪大了眼睛,他曾經(jīng)為楚魚檢查過,得出的結(jié)論是楚魚此生都只能是個傻子。沒想到,那家伙居然好了,這怎么可能?
胡寶沖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或者慧慧在說謊?但胡寶慧緊接著就將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了他,如果是說謊,不可能在短時間編造出這一連串的事情。
況且,慧慧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她才不會說謊!
等胡寶慧說到楚魚為了救自己,毫不猶豫地吞下分離丸時,胡寶沖再次露出了驚訝神色,一直以來,他都認為楚魚這個公子哥是個花架子,中看不中用,不能保護好慧慧。
沒想到,為了慧慧,他居然能豁出一切!換做自己,能做到嗎?或許也能,但不會如他那般從容。
胡寶慧說完一切后,最后才說出了她的請求:“哥哥,你一定要幫我找到魚哥,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
“我憑什么幫他?”胡寶沖撇過臉去,傲嬌病又發(fā)作起來,難道憑他想從我這里搶走妹妹?他心里說道。
“好,你可以不幫他,”胡寶慧說,經(jīng)過了這三天渾渾噩噩地追尋,現(xiàn)在,她冷靜了下來,知道就算天塌下來,著急也是沒用的。頓了頓,胡寶慧又說:“那你可以不清理查三通這個魂教敗類嗎?”
“慧慧,你……”
“哥哥,查三通本應(yīng)被廢去功力,卻通過行賄而逃脫了懲罰,不僅如此,被驅(qū)逐后不夾起尾巴做人,還勾結(jié)朝廷官員,迫害凡人,這難道不是觸犯了魂教的教規(guī)嗎?哥哥,你可是光明殿的光明衛(wèi)啊,這難道不正是你的職責嗎?”
胡寶沖被妹妹說得無言以對,他沒有告訴她,自己這次來,正是奔著查三通而來的?;晗⑸揭呀?jīng)察覺到查三通的不安分,于是派他來徹底解決這個禍害。
胡寶沖可不是一般光明衛(wèi),而是光明殿殿主扶搖的親傳弟子,而這位扶搖,他的師父正是當今魂教教主——仟信神君!
魂教派他胡寶沖來,可見對查三通的重視,這人以前在魂息山就小有名氣,實力強大,修煉暗黑法術(shù)后,更是不可等閑視之。
這個人抓楚魚做什么?胡寶沖突然想到,而且,他一個堂堂魂教前執(zhí)事,抓楚魚一個凡人,居然要通過挾持小姑娘這種卑劣、為人所不齒的手段?
不怪他有這些疑問,因為,胡寶慧并沒有將事情說得很詳盡,尤其是楚魚與查三通的戰(zhàn)斗,基本上都沒提起。
于是,胡寶沖向妹妹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查三通抓楚魚做什么?”他問。
“因為,查三通說魚哥是什么吞日者,身上有金烏之力。”胡寶慧緩緩說著,同時細心地觀察著哥哥的反應(yīng),“他想要從魚哥身上奪走這股力量。”
這回,胡寶沖再也無法淡定了,他一下子抓住妹妹的兩只臂膀,緊張而焦急地盯著她,急促地問:“你說的是真的?楚魚那家伙,居然是吞日者?”
得到胡寶慧的確認后,胡寶沖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口氣,平息了自己心中的驚濤巨浪。然后,他伸手入懷,取出一物托于掌心,竟是一只松鼠大小的漂亮黑色小豬!
“珍豬!”胡寶慧驚喜地叫道,珍豬是哥哥小時候就收養(yǎng)的寵物,嗅覺非常好,連那些受過訓(xùn)練的獵犬都比不過它。難怪哥哥會出現(xiàn)在這里,一定是珍豬的功勞。
許久不見,珍豬卻仍認識胡寶慧,在她的撫摸下閉上了眼睛,嘴中不時發(fā)出“哼唧”聲,顯然非常享受。
“喂珍豬,現(xiàn)在可不是敘舊的時候,”胡寶沖翻了個白眼,“該干活了,把查三通找出來,你還記得他的味道吧?”
珍豬一聽要干活了,雙眼中竟然盈滿了淚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
“哥哥,你又虐待它了?”胡寶慧疑惑地問。
“這頭懶豬,每次要它干活就是這副德性?!焙鷮殯_恨恨地說,“聽著,我數(shù)五聲,不動起來,一個月內(nèi)沒肉吃!”
接著,胡寶沖便數(shù)了起來,“五……四……一……”
胡寶沖數(shù)到一的時候,珍豬如同一道黑色閃電,瞬間從他的手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