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仙島,云夢亭下,惡相遮天,云首問罪。
花君·別云衣剎那心思幾轉(zhuǎn),道:“島主見諒,仙島墜海一事,別云衣愿一力承擔?!?p> 她三人既被盛邀前來,煮茶禮待,此刻又遭強勢威壓,這個中算計、恩威并施之舉,處處彰顯島主心思。
她順勢接招,端看島主如何分說?若言辭過分,說不得做過一場!
她三人也非易與。
夜天玄女·月曦道:“陰陽家當代玄女月曦,亦可承擔此事,島主有何要求,盡提便是。”
閻神公主·天蘿根基稍弱,抵擋天威已是勉強,此刻難以開口。
“嗯……”云首聞言,長長沉吟,沉默不語,似在思量,氣氛一時緊張。片刻后,卻聽得他突然笑道:“哈,三位仙子海涵,非是吾小人行徑,實乃流云仙島,非吾一人所有?!?p> 他話音甫落,便見得急風驟起云翻涌,攪得云首惡相無面無目,天威頓散。隨即,又見白云聚集沉降,化作一道蒼白、蕭瑟的影,落溪水上游、仙鹿背部側(cè)坐。
仙鹿昂首瞅了瞅,見是主人,清鳴聲聲,又俯首飲水假寐。
仙鹿主人揮浮塵,作揖拜道:“貧道,滄海浮萍·煙云消,見過諸位?!?p> 別云衣三人起身還禮,見林深霧蒙蒙,只看得他身與影,識不清他胖與瘦。
別云衣道:“島主客氣?!?p> 煙云消道:“吾見仙島墜海,自知愧對好友托付,而對三位仙子,生遷怒之意,實屬不該。仙子請坐、飲茶,權(quán)當吾賠禮道歉?!?p> 真是這樣嗎?別云衣半信半疑,道:“是吾等冒然登島在先,該是吾等道歉才是。請!”
三人恭敬道歉,坐下飲茶。
云茶入喉,清清淡淡,細細品,只感茶輕人也輕,飄若燕子飛空。閉目再細品,恰似神游九天逍遙,滿心云云渺渺。
直感嘆:好個云茶,果奇妙也。
三人飲盡,小童云散又斟滿。
煙云消方道:“昔年,吾出走海外,遇一人陷入死境,救他脫困后,同游茫茫海域,數(shù)日交談,引為至交。
吾等行至滄海,遇一孤島,他樂道‘救命之恩,不可不報’,遂造流云仙島予吾,暗合吾之功體,令吾修為大增。
然,成也仙島,敗也仙島。長久歲月以來,仙島飽含吾之氣機,而今墜海,使得氣機大亂,致吾功體大損。
且他日再遇,好友定責備吾護島不利,損及友情。”
夜天玄女皺眉,道:“不知島主至交何名?仙居何處?吾三人愿前往賠罪,解釋個中緣由,再請重鑄仙島?!?p> 天蘿也道:“吾略通醫(yī)理,島主氣亂而神傷,氣沖而精虧,當調(diào)氣蘊精通神?,F(xiàn)有三元玉露一瓶,贈予島主,聊表歉意?!?p> 她翻手現(xiàn)出丹瓶,輕送飛去。
煙云消接過,倒出一粒服下。丹藥入腹,理氣機、調(diào)腎精、舒心神,三元暫復。
他笑道:“哈…多謝仙子。好友名喚:神鬼莫鑄·開天工,他向來居無定所,茫茫神州、荒荒四海,天高地闊,吾亦不知其去處?!?p> “神鬼莫鑄·開天工?天工?嗯……好熟悉的詞?!币固煨了剂季?,突然道:“吾記得十數(shù)年前,諸子百家小論會,墨家當代領(lǐng)袖,曾拿出《天工拾記》一書,言道得前輩高人指點遺留,經(jīng)他整理匯編,又添墨家諸多發(fā)明、創(chuàng)造而成。
此書,上含神兵利器、神甲護臂之鍛造,下括農(nóng)耕鐵鍬、鍋爐板刀之專研,皆有涉及。
就不知此書之天工,與開天工前輩是否有關(guān)?”
煙云消凝眉,道:“你可知書中內(nèi)容?”
夜天玄女搖搖頭,道:“吾對此不感興趣,因而未有了解。倒是兄長頗感興趣,借觀數(shù)遍,又與墨家領(lǐng)袖多次深談。吾問他為何,他道欲鑄一方圣器,做陰陽家傳承之寶,以防未來不測?!?p> “陰陽家傳承之寶?嗯……可是陰陽寶鏡?”
“然也,正是。島主怎知?”
煙云消道:“那應是他了。好友之奇思妙想,甚奇甚怪,往往一滴水、一陣風,皆有莫大想法。
吾記得一日,他觀日月星辰之排列,山川河流之走向,而生映照之想,粗略做了一方陰陽寶鏡,打趣道陰陽家若得之,定當個寶。后卻因材質(zhì)不佳,功效大減,毀之。
如此,勞煩仙子,幫吾探出好友之下落,”
他心道:難怪玄天封昊·帝陽,尋入陰陽裂界,原來如此!
夜天玄女道:“自是該然,島主客氣了?!?p> 話題暫至此,各自飲茶、賞景。
看白云映藍天,廣廣無限;看海風帶海信,渺渺無垠。
稍稍片刻后,煙云消突然笑道:“哈…好友瑞雪·照豐逸,近來可好?”
花君愣了一下,道:“晨時垂釣冰海,暮歸梅下授徒,怡然自得也?!?p> 她說著,手中現(xiàn)出一方云梭,云梭小巧,不足半掌大小,能定仙島方位,能破仙島法陣,端的神奇、神妙。
她又道:“島主可是從這云梭,得知吾等與瑞雪交好?”
話題突然轉(zhuǎn)變,唯一關(guān)聯(lián)者,唯有手中這方云梭。云梭得自瑞雪,這個中關(guān)系,一目了然也。
煙云消點點頭,又搖搖頭,道:“這方云梭,共有四枚,乃好友開天工所鑄,據(jù)他說關(guān)乎一樁隱秘,卻又未細說,只勞吾送出。
吾將其送給四人,四人分別代表四方勢力,仙、魔、人、獸。而今,代表仙、魔、獸的三人,或隱或封或傷,爾等幾乎接觸不到。唯有瑞雪,自蚩皇脫落后,定居銜草結(jié)廬?!?p> 別云衣道:“島主英明,此方云梭,正是至交好友、儒門大祭司:瑞雪·照豐逸所贈,引薦吾等來此,求助島主?!?p> 煙云消撫摸仙鹿脖頸,道:“且讓吾猜上一猜,嗯……吾與瑞雪相識百花爭艷,論道花中理,辯道花中義。他引薦你等前來,莫非是為百花爭艷?”
夜天玄女忙道:“然也。吾教大司天上官星辰胞妹,上官星卉,突然失蹤,留下百花爭艷訊息。
吾多方打探,方從瑞雪處,探得一二,但他也知之甚少,遂指引吾等前來。
望島主指點迷津?!?p> “百花爭艷,流傳東海十數(shù)甲子的神秘花會。”煙云消細細思索,道:“其主人吾曾有幸一會,隱百花之后,看不清、看不透,神秘莫測。
吾問他舉辦花會目的,他只道愛花、惜花,不忍花盛開時,默默無人知;不忍花凋謝時,默默無人問,僅此而已。”
真正如此嗎?三位仙子互視一眼,了然眼中意。流傳十數(shù)甲子的花會,豈會如此簡單?其背后,定有莫大深意。
夜天玄女道:“瑞雪曾言,花會位于東皇玄洲以東百里,流沙群島中。然吾等一路行來,細細探尋不得,是何緣由?”
煙云消道:“流沙群島,散若星羅棋子,未知其數(shù),上映翰海星子,接引其光,遙相輝映,而生渾然天成之陣:星海羅盤法陣。
每逢花會時,法陣半合,顯露流沙群島。至結(jié)束后,法陣開啟,隱沒蹤影不可見。
嗯……莫非上官星卉,現(xiàn)就在流沙群島之中?”
夜天玄女搖頭,道:“吾也不知。只知上官星辰花費大代價,以血脈為引,求得一份天機。天機顯示,不在中原神州,而在茫茫海外。
吾等遂來此探尋,然此時距離百花晏開,尚有十數(shù)載,不知島主可有進去流沙群島之法?”
煙云消沉吟,有些為難,道:“這嘛……”
“島主但有要求,盡說無妨。”
“聽聞爾兄之三足鼎,外刻山川河流,內(nèi)蘊神火三昧,端得妙用無窮,日后吾可能借上一借,不知可否?”
夜天玄女稍一思索,道:“可,吾替兄長答應了?!?p> 她心道:兄長心思深沉,流云島主也藏了八百心眼,讓這兩人算計去吧!
“哈,仙子高義也。”煙云消笑著,翻袖揮出一道云氣,化作一塊白玉鐲,戴上玄女瑕光手腕,道:“昔年,吾曾參加花會數(shù)次,細觀星海羅盤法陣,窺得一絲破綻,于其中留下一道暗門。爾等只需以吾這縷云氣指引,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林深幽靜,竹影叢叢,偶聞談笑聲傳,驚了鳥兒飛遠。
看浪涌風起,風卷云移,云走日斜,不覺時間流逝,已是晚霞漫天。
諸事畢,諸惑解,花君·別云衣起身,禮道:“多謝島主相助,吾等急尋上官星卉,不便叨嘮,就此別過,請?!?p> 夜天玄女、天蘿亦起身,微微一禮。
煙云消道:“客氣,請?!?p> ……
且說三仙子,離了流云仙島,以一縷云氣為引,尋流沙群島而去。至半途,竟遇三名道人,自東海而來,攔身在前。
為首道人道:“貧道天清子,見過三位仙子?!?p> 花君道:“道長有禮,就不知為何攔路?”
天清子道:“吾等欲尋流云仙島,卻不知仙島所在,見三位仙子東來,或許知曉,方才匆匆攔阻,若有冒犯,請見諒?!?p> “無妨,道長尋仙島何事?”
“訪道門先賢,為一樁即將到來的天命?!?p> 花君沉思,雙方能在茫茫滄海相遇,或真乃天命指引也。她道:“此去千里后,白云匯落之處,便是流云仙島所在?!?p> “多謝告知,請?!?p> “請?!?p> ……
三道東去,乘浪破風,至夜半,行千里,方見滾滾白云匯聚,落下方島嶼最高峰。
三道行至島前,天清子朗聲道:“道門三才,求見道門先賢:道仙·煙云消?!?p> 話音落,傳遍島嶼,久無聲回。就在天清子將失耐心之際,忽見白云生變,排闥壓來,如直面天威,道心難持。
恰此時,云海再現(xiàn)云首法相,龐然遮天,如仙如神,居高臨下,聲若雷霆,道:“所為何來?”
天清子作揖,道:“三仙歸一的大愿,逃避不了的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