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集資

　　藍澄宇道：“老先生乃是當世名醫(yī)，為了盡朋友之義，才聽了老寨主所言到山上來行醫(yī)，這銀子本是你一生齒積，是養(yǎng)老救命買棺材的錢，你略盡心意即可，何必把家當全部獻出來，不給自己留一點？”

　　陳老先生道：“老朽風(fēng)燭殘年，時日無多，留錢也無甚意義，而自幼學(xué)醫(yī)，無非便是學(xué)醫(yī)能治病救人，現(xiàn)在每多出十兩銀子，便能多救一人性命，又跟醫(yī)人何異？”

　　眾人又一番鼓掌。

　　陳老先生續(xù)道：“再說，大頭領(lǐng)本來是忠良之后，被奸臣所逼，不得已上山落草，眼見奸臣日薄西山，邊家冤情有洗清之望，此時萬不可因為這例銀再犯事，這銀子，治的也是邊家的這一塊心病，只望老寨主有天有靈，也能瞑目。”

　　藍澄宇道：“老先生如此高義，我藍某也是慚愧之極，思安，幫幫忙，到廳上取文房四寶來?！?p>　　思安是藍澄宇的書僮，聽了之后，急忙進聚義廳，裝了個上面有本子和筆墨的盤子出來。

　　藍澄宇在本子上寫起來，寫成之后道：“老先生如此心意，我也不能落后了，這六十兩銀子，是大當家?guī)臀屹嵉降?，這銀子自然是要捐的。思安，你馬上到我家?guī)臀尹c一下，我還有多少銀子，都拿出來，我也全部捐了，救得一命是一命。”一面說，一面把兩錠銀子先放到陳老先生的碎銀堆中。

　　思安有些吃驚道：“藍頭領(lǐng)，你要全部捐嗎？”

　　“全部吧，不，留下二兩碎銀吧?！?p>　　思安遵令下去。

　　邊冰玉正要說話，卻見楊三走過來，把一錠銀子放到碎銀堆中，說道：“大頭領(lǐng)，這十兩銀子是剛才那姓楊的賠給我的，我不能要，都捐給你，還有，我和我家里的商量了，家里還有一點碎銀，除了留一點點都先給你用著。二娘，回家拿錢去?！?p>　　劉二娘應(yīng)道：“大頭領(lǐng)稍等，我馬上回來。”

　　眾人又是贊嘆一聲。

　　邊冰玉道：“楊哥，二娘，你們家里這么窮，我怎么好意思，再說……”

　　話沒說完，劉二娘道：“大頭領(lǐng)，沒有你和藍頭領(lǐng)，就沒有了我們這個家，跟命相比，這錢算得了什么?！?p>　　玉竹道：“大頭領(lǐng)，我手里的十幾兩銀子，也捐給你?！?p>　　邊冰玉道：“你那點銀子也拿來交，這怎么行？”

　　玉竹道：“就當是買我自己的人吧，要不銀子不夠，男人砍腦袋，女人要給帶走，誰知道給他們帶到哪里去？”回身而去，稍頃拿出一包碎銀，交給藍澄宇。

　　藍澄宇欣然道：“多謝玉竹姑娘了。”清點一下，記錄上去。

　　卻聽一個嘍啰道：“藍頭領(lǐng)，我沒有那么多錢，可以捐出來嗎？”

　　藍澄宇道：“這是自愿捐錢，最好是不影響自己生活的基礎(chǔ)上捐，我是身為頭領(lǐng)，又支持大頭領(lǐng)不再作惡的決定，所以盡量多捐，你若是有心，捐多捐少，都是心意?！?p>　　那嘍啰道：“那我也捐出二兩，不，三兩吧……”走上來，把碎銀交到藍澄宇手上。

　　藍澄宇道：“多謝，我記下了，八頭領(lǐng)王耿麾下盧三，捐銀三兩……”

　　嘍啰們騷動起來，紛紛舉手表示要捐，有些說錢不在，準備回家取。

　　藍澄宇大聲道：“那這樣吧，愿意捐錢的兄弟們，等一下散會之后，到聚義廳來捐，我會一一記名?！?p>　　眾人齊聲答應(yīng)，看起來熱血都已經(jīng)沸騰。

　　卻聽得祁鎮(zhèn)大聲道：“弟兄們，且慢，我有話說，我有話說，我有話說?！?p>　　他連喝好幾聲，大家才漸漸的安靜下來。

　　祁鎮(zhèn)道：“藍頭領(lǐng)，陳老先生，還有楊哥，還有玉竹，你們自己想要給大頭領(lǐng)錢，幫她渡過難關(guān)，大家心里感激得很，但是當眾這么搞，你們是想要逼著弟兄們跟你們一起捐錢吧？”

　　藍澄宇道：“這怎么是逼嗎，都是自愿?！?p>　　祁鎮(zhèn)道：“什么自愿啊，你這樣弄，誰好意思不出錢？大頭領(lǐng)，你承認沒有本事弄錢，就早點說，但這樣逼兄弟們拿出自己的錢來幫你，那就未免有點太不地道了吧。大家上山落草，做的是賣命的活，拿的是賣命的錢，你拿這些錢，好意思嗎？”

　　邊冰玉心里也有些慚愧，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

　　藍澄宇應(yīng)道：“大哥，你有本事弄錢，但你憑的什么本事，弟兄們心里都明白，你那種拿錢的本事，只圖一時便宜，卻把老寨主好不容易掙下的仁義大川寨的名頭，全部毀于一旦，那種本事，不要也罷?！?p>　　祁鎮(zhèn)道：“那又怎樣，在這里的弟兄，哪一個不是無辜百姓，若不是官府逼的，我們也不用上山落草，既然落草了，傷天害理又怎樣，做強盜還要滿口仁義道德，不是更可笑嗎？”

　　藍澄宇道：“老寨主說了，我們不是做強盜，我們是想找個地方活下來，不能只圖眼前，不圖長遠?！?p>　　祁鎮(zhèn)道：“什么長遠，你讓弟兄們拿自己辛苦積攢下來的錢出來，幫助大頭領(lǐng)渡過這次的難關(guān)就是長遠了？那明年怎么辦，后年怎么辦？大頭領(lǐng)把老寨主攢下來的錢揮霍完了，又來揮霍完弟兄們手里的錢嗎，這樣的山寨，有什么意思？”

　　邊冰玉眼見嘍啰們低聲議論，知道祁鎮(zhèn)的話，已經(jīng)起了作用，急忙道：“你們都靜下來吧?！?p>　　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

　　邊冰玉道：“首先，我要感謝各位弟兄慷慨解囊，但是，二頭領(lǐng)說得沒錯，這是大家賣命的錢，例銀是寨里的公事，我不能無償?shù)恼加么蠹业腻X?！?p>　　不少人對于部分人的猶豫早就看不慣了，一聽這話，紛紛高聲叫道：“不要緊的，我們愿意給。”

　　“每個人只出一點點，沒事的。”

　　“再窮，也得先保命……”

　　“大頭領(lǐng)如此對待大家，大家怎么做都是應(yīng)該的?！?p>　　……

　　邊冰玉朗聲道：“謝謝大家，我剛才想了一下，既然大家這么相信我，我也向大家保證，如果大家愿意捐錢，這錢，我只是借來應(yīng)急用，藍頭領(lǐng)作好記錄，過一段時間，我會如數(shù)奉還大家，如若食言，有如此箭?！闭f著，把手里拿了的兩根箭一下子折為兩段。

　　這句話，還是表現(xiàn)出了不錯的內(nèi)力根基，數(shù)百人，沒有喇叭，卻不需要打開嗓門大喊，居然就把聲音送了出去，連遠山都有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