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合王城,一場驟雨剛剛停,石板地面上還殘留著少許積水。
余生待在自己房里正捧著本書在看,窗戶開著,屋檐上的滴答聲越來越慢,偶爾響起幾聲蟲鳴。
桌上擺著甘然剛剛給余生端過來的酥餅,房里飄著淡淡的香氣。甘然是個愛吃之人,自然也頗愛下廚,手藝不比外面的小攤販差,余生一邊看一邊吃著東西自覺愜意的很。
忽然,一只鐵鏢帶著小紙條自窗外而入,釘在了柱子上。
余生往向窗外,人影都沒看到,紙條上寫著“望歸樓天字七號房一敘,劫空。”看完,余生隨手把紙條放在油燈上燒了。
望歸樓天字七號房內(nèi),劫空神色并不輕松,即使高高豎起了頭發(fā),打理得干干凈凈,但余生仍能看出他心事重重。
余生望了望門外,小心翼翼關(guān)上房門。
“找我什么事?!庇嗌p聲問道。
劫空也不拐彎抹角:“你不是答應(yīng)了我說南荒會撤兵?!?p> 余生不意外,輕描淡寫地說道:“我答應(yīng)的是從益州撤兵?!?p> 劫空有些生氣,夾著怒氣說道:“你別忘了你是個大齊人,桑榆城里死掉的大齊將士不是我們的目標(biāo)。還是說你的目標(biāo)根本不是「黑菩薩」。”
余生不生氣,給自己倒了杯酒,說道:“師兄覺得我還能做大齊人?自十年前冰河府的那場大火起,我做大齊人的方式就只剩一個,做個死人。”
劫空忘了,余生要想在大齊生活只能偷偷摸摸地活著,氣勢就弱了下來,道:“那你也不該為南荒人出力,大可閑云野鶴般活著?!?p> 余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喉嚨里是火辣辣的感覺,說道:“閑云野鶴只能活在太平盛世,現(xiàn)在是群雄逐鹿的年代,只有蒼鷹才能活下去。豹子就算一直躺在樹蔭下它也是只豹子,它永遠也變不成綿羊,因為他不能掰斷自己的尖牙利爪?!?p> 劫空不置可否,問道:“你是不是看上南荒的新女皇了。你忘了,你跟慕容正的小女兒慕容沁有婚約在身?!庇鲆娪嗌?,劫空稍微查了一下余生當(dāng)年在冰河府的底細(xì),這個事情不難查到
余生干脆答道:“是。十年生死茫茫,家都沒了,何談什么婚約?!钡共皇怯嗌憛捘饺萸?,和慕容沁之婚約已是不可能完成之事,有些事可以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但在這件事情上,余生覺得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很荒唐。
劫空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你既已做出選擇,只望日后我們別在沙場相見?!?p> 余生笑道:“他日若沙場相見,師兄不必留手,若師兄贏了,便把師父的劍帶回大齊去。在此之前,若肅清「黑菩薩」之事需要我相助,師兄盡管來找我?!闭f罷,余生便離開了。
·····
鐵毅率領(lǐng)的南荒軍在連州連戰(zhàn)連捷,桑榆城附近的幾座小城已經(jīng)盡落南荒之手,南荒軍已具備正面攻打賀臨城的條件。
朝堂上,文武百官議論著連州的戰(zhàn)事,有人主張乘勝追擊拿下賀臨,有人主張見好就收,看看北越西域局勢如何再做定奪。盡管朝堂上議論紛紛,但滿朝文武也漸漸開始認(rèn)同白露這個女皇。
只要能讓南荒變得更好,皇帝是男是女根本不是問題。
下朝好,余生陪著白露回寢宮。路上,白露問道:“你對賀臨城之事怎么看。剛剛在朝堂上你一句話都沒說?!?p> 余生隨手摘了一片葉子,又隨手甩了出去,說道:“臣認(rèn)為賀臨城之事宜速戰(zhàn)速決?!?p> “為何?”白露問道,單憑士氣一項,強攻賀臨城太冒進了些。
“進攻賀臨城最好的時機就是涼州、雍州皆處于戰(zhàn)事之時,而一旦涼州、雍州之戰(zhàn)事結(jié)束,無論大齊是勝是敗,皆會派兵增援賀臨城,所以眼下既已拿下桑榆周圍的小城,有了后撤的退路,便應(yīng)著手圍攻賀臨。”
白露點了點頭,余生將個中緣由說得透徹,眼下確實是最好的時機,說道:“你覺得我們有多大的神算?!?p> “戰(zhàn)況會很慘烈,但攻下賀臨城應(yīng)該只是時日問題?!?p> 白露帶著余生繞著繞著,越走人越少,疑惑道:“陛下帶臣去哪兒,這不是去陛下寢宮的路?!?p> 白露無奈說道:“白靖那兩孩子都滿足不了母后,她老是跟我念叨要見你這個大孩子?!?p> 為人母的沒幾個不盼著抱孫子,雖然淑儀太后此刻抱的不是自己的孫子,但還是挺開心的。收養(yǎng)叔伯孩子之事不用白露開口,久居宮闈的淑儀太后自然明白,這些孩子是要當(dāng)自己的孩子來養(yǎng)的,否則便適得其反。
此刻,淑儀太后正高高興興地抱著一個孩子,見到白露余生過來便抱著孩子走到門前相迎。
“下官見過太后?!?p> “進來坐吧。”淑儀太后搖晃了一下手里的孩子把他遞給了婢女。
“兩個孩子叫什么名字?!庇嗌鷨柕?,他心里對這兩個孩子有些愧疚,他們是無辜的,而自己算是讓他們離開親身父母的始作俑者。從另一個角度想,把他們接過來,對九王府的安全也有好處,余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男孩叫為白微,女孩叫白月?!卑茁洞鸬?。
淑儀太后接過話,擔(dān)憂道:“哀家可是為這兩孩子操碎了心,哀家現(xiàn)在就擔(dān)憂等他們懂事了,發(fā)現(xiàn)自己只有娘沒有爹可怎么辦?”
這個問題白露早已意料到,淡淡說道:“等孩子長大還有三五年呢,母后放心吧。三五年給您找個駙馬爺還不簡單。”
得,余生明白,這淑儀太后又在暗示他們兩個。這救了姑娘的命,姑娘以身相許的事有的是,不算荒唐,可你家的姑娘也不是普通的姑娘啊,余生心里想道。
自從上次二人在淑儀太后這被暗示了一番,心里就曾想過和對方成婚之事,兩人心里都不抗拒,只是還沒走到離水到渠成那步,即便淑儀太后給這“水到渠成”之事加了個期限,兩人還是當(dāng)無事發(fā)生一般。
淑儀太后神色舒展了一些,但仍故意說道:“五年是不是久了點?”
余生開始給白露打圓場,說道:“陛下日理萬機,待天下局勢安定,再談婚論嫁不遲?!?p> 白露附和道:“國事為重,還是余卿了解朕的心思?!?p> 余生白露一唱一搭的,淑儀太后也沒法子,假裝不滿地說道:“我們家就你一個孩子,婚姻大事可得上點心?!?p> “是是是?!卑茁缎睦锵胫€好自己帶了余生過來打圓場,不然五年之期就是三年之期。
回去的路上,白露裝作不在意地問道:“昨天晚上你出去干什么了?”
余生淡定地答道:“去見了我?guī)熜帧!?p> 白露問道:“你師兄?”
余生暫時不想把劫空的事情告訴白露,在分叉路口處轉(zhuǎn)身走向了御醫(yī)館方向,“說來話長,下次再跟陛下細(xì)說,我去御醫(yī)館看看我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