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艷定睛一看，那朦朦朧朧的身影好像是趙齡子站在那里。阿艷內心怦然一動，暗道：
“天還沒有放亮，他站在院子里干什么？”
就在阿艷蹉跎之間，只聽趙齡子那渾厚的男中音傳了過來：
“阿艷！你回來了？”
“嗯！”
阿艷慢慢地往前挪動腳步，趙齡子忍不住急步上前，走到阿艷面前又停了下來，他憋了半天才又說道：
“阿艷，你辛苦了！”
“沒事兒，我已經習慣了?！?p> “聽伯母說你今天去縣城了？”
“嗯，我去給縣太爺夫人看病了?！?p> “那是我的姑媽?！?p> “我知道！”
“可惜我回來的早了點，要不然也不會讓你獨自夜行山路回來?！?p> “你姑媽說你回來了，我……我才……”
阿艷感覺到今天大早上的怎么這么熱呀！她的汗都出來了。她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看了看在隨著天色逐漸放亮，而輪廓分明的趙齡子，見他那英俊的臉上略顯憔悴的樣子，那雙雖不算大卻很誘人的眼睛，被黑黑的眼圈包圍著。她故作灑脫的笑著說道：
“趙大哥，你這幾天是不是沒有休息好??！看你都變成國寶了。”
“什么國寶？”趙齡子一臉懵懵的說道。
“當然是大熊貓了！”阿艷笑了一下，正色道：“看你那嚴重的黑眼圈，肯定是沒有休息好?！?p> 趙齡子看著一身風塵的阿艷，他那深邃的眼神包含著說不清楚的含義。他心中說道：
“傻瓜！人家掛念著你，一夜都沒有合眼，你還笑話我是大熊貓。你應該更累吧？趕了一夜的山路，你真是個奇女子呀！”
“喂！想啥呢？”
“沒有！”趙齡子回過神來笑著說道：“阿艷，你一定又累又困，快點休息吧！”
“好！那我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我睡醒了再說?！?p> “好！快去吧！”
阿艷剛進屋里躺在床上還沒有睡著，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她的睡意全部趕走了，她翻身下床，急忙跑到院子里查看情況，見隨著趙齡子打開的門縫處，擠進來一個少年，只見他十五六歲的樣子，身穿粗布藍上衣，盤扣只扣了幾個還是錯了位，下身穿粗布淺灰色褲子，腳上的鞋子露著腳趾頭，逢頭垢面憔悴不堪入目的樣子。他朗朗蒼蒼擠身而入，也顧不得和給他開門的趙齡子打招呼，直接朝著阿艷的房門跑了過來，邊跑邊大聲喊道：
“艷姐姐，快……快我娘她……”
阿艷一聽是堂弟杜山根的聲音，她心中一陣緊張，趕緊返回房里背起藥箱，隨著山根就往外跑。趙齡子在后面問道：
“阿艷，怎么了？你要去哪里？”
阿艷隨著山根往外走著，頭也不回地大聲說道：
“我二嬸病情嚴重，我要趕快去搶救她，趙大哥麻煩你和我娘說一聲?！?p> “哦！嗯！知道了?！?p> 趙齡子看著阿艷急急忙忙的隨山根出門而去，他不知道自己該干點什么，眼下只能等老夫人起床了再說了。
阿艷和山根風馳電掣般地來到山根家中，進得門來，只見山根他娘趴在床沿上，一個胳膊垂直地搭啦在外面。阿艷見此情景，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感覺情況不妙。
山根見娘趴在床沿上，他驚慌失措地跑了過去，哭喊道：
“娘，你怎么了這是？我出門時你還好好的在床上躺著，怎么這一會兒功夫就成這樣了？”
山根把娘親扶起來讓她在床上躺好，往上拉了拉被子給她蓋好，然后退讓在一旁向阿艷說道：
“艷姐姐，你看看我娘她怎么了?！?p> 阿艷伸手要為二嬸把脈，剛一觸摸到她的手，她如同觸電似地又返了回來。阿艷面現(xiàn)驚慌失措之色，她用手指探了探二嬸的鼻孔，不由得倒退了兩步，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怔怔地站在那里。山根一見阿艷的表情，他的心不由得往下沉去，哽咽著問道：
“艷姐姐，我娘她咋樣了？還有救嗎？”
“山根兄弟，你要節(jié)哀??！”阿艷一手擦著眼淚，一手扶著跪在床前的山根，悲哀地說道：“二嬸她老人家已駕鶴西去了！”
阿艷說罷，竟然和山根一起放聲大哭起來。這兩個孩子的哭聲，劃破了這個山腳下鳳凰村清晨的寧靜，左鄰右舍聞聲都紛紛趕了過來。趙齡子攙扶著杜老夫人，匆匆忙忙的來到山根家里，杜老夫人見情形心中明亮，她在趙齡子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來到山根娘床前，看著躺在床上已經咽氣的二弟妹，和趴在娘的床前哭得撕心裂肺的山根，還有自己那一夜沒睡翻山越嶺剛到家，還沒有顧得喘口氣的女兒。杜老太太心中如五味雜陳，一起涌上心頭，她忍不住大聲哭訴道：
“二弟妹啊！你就這么撒手走了嗎？你怎忍心啊！撇下一個沒爹沒娘的孩子你可讓他咋著活呀？我們妯娌倆相處幾十年，從沒有紅過臉，我待你就像親姐妹一樣，你就這么一點都不留戀的就撒手走了嗎？我的二弟妹?。 愕故潜犻_眼再看一看呀！大伙都來看你了呀！……”
“伯母，人死不能復生，您老人家要節(jié)哀保重??！”
趙齡子攙扶著杜老夫人，他被這種場面感染得也是淚水溢滿了雙眼。他扶著杜老夫人在一個凳子上坐下，一手為她輕輕地拍著背，并關心地說道：
“伯母，逝者已逝，您要節(jié)哀順變呀！”
老夫人掏出手帕擦了一下眼淚，長長的出了口氣說道：
“她二嬸也病了兩年多了，吃不下飯就渴點稀粥，已瘦的皮包骨頭了。這幾天竟然連口水也咽不下去了，她也受罪了！這樣也好……解脫了，不用再受罪了……！天生的不成的病……神仙也沒有法子呀！”
“伯母，您想開點兒，”
趙齡子抬頭看看那邊正和鄉(xiāng)親們勸慰山根的阿艷，向落淚不止的杜老夫人說道：
“您是長輩，這種事還有很多后事需要您拿主意呢！阿艷和山根兄弟都還年輕，還需要您老人家給她們做主，您要振作起來阿伯母?！?p> 趙齡子一句話點醒了杜老夫人，她讓趙齡子攙扶著，站起身來到床前，拉住山根的手慈祥的說道：
“孩子！別哭了，你娘已經走了，她也受夠了病痛的折磨。這樣也好！不受罪了。孩子你也不要太難過了。你看鄉(xiāng)親們都過來幫忙了，還是讓你娘早早的入土為安吧！”
“大娘！我聽您的！”山根哽咽著說道：“我娘活著的時候勤儉持家，從不舍得浪費，如今她雖然走了，我們也不要違背她的遺愿。但是，我也不忍心我娘她受委屈。大娘您說咋辦就咋辦吧！”
“好孩子！你就放心吧！不會讓你娘受委屈的！”
杜老夫人拍了拍山根的肩膀，向一旁的阿艷施了個眼色，然后向外面走去。
在門外，杜老夫人看著阿艷說道：
“艷兒呀！你二嬸他們家本來就不富裕，又加上她病了這兩年多，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還沒等母親說完，阿艷爽快的說道：
“娘，你放心吧，我們不會讓山根兄弟作難的，你說辦事需要花多少錢吧？”
杜老夫人沉思了一下說道：“如果像別的富人家辦個白事，少說也得十兩八兩的，像他們這樣的窮人家，再節(jié)省不也得三五兩嗎！”
“娘，二嬸子就這一回事了，咱們既然要幫他們就不要太寒酸了吧！”
阿艷說著從身上掏出一張銀票遞給母親說道：
“娘，這是二十兩的銀票，你拿著找保長安排二嬸的后事吧?！?p> 老夫人接過女兒遞過來的銀票，她吃驚得瞪大了眼睛，也不好再說什么。深深地看著女兒點點頭，又搖搖頭，然后將銀票揣進了懷里。
趙齡子見院子里來了這么多鄉(xiāng)親們過來幫忙，他從心里感受到了鄉(xiāng)村的鄉(xiāng)土人情是那么的濃厚，這是多么可貴的?。?p> 突然間，一個人影在人群中一閃而過，趙齡子感覺到這個人好熟悉，他急忙再尋找時，卻找不到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第二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