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在軒轅山的那兩百年,十二位弟子對于夏初多是懷揣敬畏,卻從不親近。
可自打冬末走后,原本歡騰的夏初驟然間安分了下來,每日無精打采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著實令他們心疼。
畢竟寵了兩百年,也寵習(xí)慣了,見不得夏初這般模樣,雖然她未曾拜師,可師尊也說她是軒轅的人,早已在心中都拿她當了師妹。
于是,師兄們逐漸與她親近起來,輪番換著花樣的哄她逗她,甚至開始搜集話本子如何逗女子開心。
山間百花也是爭相盛開為博她一笑,靈獸們見了她更是搔首弄姿只為讓她開懷,奈何以上種種,皆是收效甚微。
最后還是七師兄凌云腦子靈光,文縐縐的跟她拽了一句:“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p> 夏初雖然還是口不能言,可那黯淡無光的眸子里,還是泛了那么一點點狐疑的神采,蹙起的眉間仿佛在問他,什么意思?
凌云一臉的高深莫測:“你好好修煉,然后自己去找他唄?!?p> 這句話猶如磐石落海,激起萬丈水花,夏初仿佛醍醐灌頂,眸子瞬間有了光彩,情緒也日漸好轉(zhuǎn)了起來。
她首先立了個小目標,先要修煉的可以開口說話,為首要之重。她可不愿再次相見之時,連聲名字都喚不出來。
時光荏苒,轉(zhuǎn)瞬即逝。
在之后的兩千年里,夏初在心中將冬末二字,百轉(zhuǎn)千回喚了不知多少遍。
可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居然是……
“操!”
并且當時,還是盛怒之下,吼出的這一聲。
是以,整座軒轅山上下,只要不是耳背,皆能聽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當然,彼時她尚且還不知自己能開口說出話。
等她知道的時候,那句臟話也已經(jīng)罵了出去。
覆水難收,難收覆水啊……
夏初還不知道那‘操’是句臟話,只是每次聽九師兄向卜在暴怒之下,都會喊出這么一句,她覺得頗有氣勢才用心記了下來。
而當時的軒轅山上,炅霏正在招待天帝,尾隨了天帝而來的一眾仙君全都聽了個分明,紛紛有些石化。
等眾位師兄趕去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被夏初罵的那個人,還是當今的天帝之子,言竣。
這件事的起因還真是怪不得夏初,天帝帶著言竣來軒轅山,想要送他拜入炅霏的門下。
言竣那時候也不過才三萬來歲,尚且是個驕縱少年,見父君與炅霏說著話,他聽的百無聊賴便偷偷離了席四處閑逛。
好巧不巧逛到了夏初居住的院子,他正走的有些口渴,看見夏初房門口懸著的碗里有清泉,端起來就喝。
這一飲才發(fā)現(xiàn),泉水甘甜竟是比天庭上的玉露還要好喝,而且這碗里另有玄機,怎么也喝不完。
他一時玩心興起,便撒著歡兒的倒著水玩,想要看看這么一只小小的碗里,什么時候才會涸竭。
夏初正在房中休憩,聽見外面的響動起身出門。
這一拉開門,見了這番光景自然是氣的不行,掠了過去伸手便要將碗給奪回來。
言竣哪里肯給,四下跳竄的同時還不忘調(diào)侃她:“你想要???那你倒是說啊?!?p> 若是加上還在蛋里的時光,她攏共活了得有四萬四千兩百多年,卻是頭一遭知道,生氣是什么滋味。
夏初當時喊完了那句話后,也是懊悔不已。
明明她的第一句話,是要喚出心心念念的名字‘冬末’才是啊!
是以,她越發(fā)生氣。
師兄們也是頭一次見她生氣,這些年在山上,夏初雖然驕縱了些卻從未與誰置過氣。
大師兄重印最為年長,率先回過神來,見了言竣手中拿著的瓷碗,心下了然是怎么回事,掠步過去抬手封了他的衣領(lǐng),將瓷碗從他手中給奪了下來。
敖匡屁顛屁顛的從旁接過瓷碗,給夏初送了過去溫聲哄著:“小十三不氣,看師兄們幫你揍他。”
雖然這幫弟子都知道言竣是天帝之子,但也沒一個怕的,軒轅山上都是護短的主,一個個都圍了上來。
正當他們每人一拳掄下去的時候,言竣身上的天罡照現(xiàn)了出來,天帝和炅霏也隨之趕來。
天帝眼見著自己兒子就要被人群毆,這才老遠便祭出了天罡罩。
此時,更是黑著一張臉問炅霏:“上神就是這么教授徒弟的嗎?”
敖匡那時牙還沒長齊全,帶著漏風(fēng)的牙在那辯駁:“師尊,是他兒子先欺負小十三的?!?p> 炅霏聞言,面色也是不太好看:“天帝就是這么教導(dǎo)令子的嗎?”
天帝氣結(jié),天罡照一收,將言竣一把拉了過去:“這師,不拜也罷!”
炅霏嗤了一聲:“本君說過要收了嗎?”
天帝顏面盡失,踏著祥云帶著言竣拂袖而去。
是以,他對夏初的第一印象便極為惡劣。
而炅霏在天帝走了之后還是冷著一張臉,掃著眾位師兄。
片刻后,他走到夏初的面前,漾起一抹和煦笑容,溫柔的問了句:“小十三,剛才你說的那句話,是跟誰學(xué)的?”
夏初眸光在一眾師兄中搜索著向卜的身影,兩人目光不期而遇。
向卜:“……”
她朝著向卜指了過去,嚇得向卜四散而藏。
可是夏初敦厚老實,見指不到人,這才開口說了第二句話:“九師兄?!?p> 夏初這話一說完便捂住了自己的嘴,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回事,明明要叫冬末的啊。
而與此同時,更想要捂住夏初嘴的便是向卜了。
可為時晚也,晚也……
炅霏的眸光已經(jīng)鎖定了他,即便向卜已經(jīng)隱匿在諸位師兄的身后,卻還是能清晰的感受到,師尊那寒涼滅頂?shù)哪抗狻?p> 他藏無可藏躲無可躲,只好邁著打顫的小腿,出來認命領(lǐng)罰。
炅霏先是溫聲告訴夏初,以后這句話,萬不可再說。
夏初雖是不明所以,但也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炅霏這才提著向卜回去吊起來打。
而夏初則是回屋,開口喚了冬末百八十遍,這才稍稍消了心中的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