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陽殿是湳國皇宮最宏偉的一座宮殿,殿外屋脊正脊往下有十三只垂脊獸,殿內(nèi)每根大柱都是金龍飛躍的圖案。
在殿里地平床上的金鑾寶座是擁有至高無上的皇權(quán)的人才可以坐的,這寶座是權(quán)利的象征,也是無形的桎梏。
梅七言微微瞇起眼。
寶座上坐著的人是他的父皇。
梅成與半靠著座位,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握住膝蓋,努力把身子坐直。
他掃視了一眼朝上站的整齊的的臣子,悶著嗓干咳了一聲。
福桂聽到了授意,尖聲尖氣的說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梅七言位于列首,他回頭時撞上三弟梅夕言的視線,對梅夕言施以一個微笑。
梅夕言不領(lǐng)情,他和老四梅玉寒感情頗深,梅玉寒的母妃戚貴妃身體一直不好,近日梅玉寒一直在照顧戚貴妃,沒有來上朝。沒了兄弟在旁,他一個人不能弱了氣勢。
梅夕言挺直了背,回了個白眼。
“臣有事起奏。”監(jiān)察御史孔巖出列道。
“愛卿請講?!泵烦膳c摸著下巴的一縷白須說。
“臣今日斗膽進(jìn)諫。東宮虛位已久,立儲乃國之根本,陛下久不做決斷,臣以為不妥。”
孔巖說完朝皇上一拜,“撲通”一聲跪下磕頭。
“臣附議!”
“臣附議!”
還沒等梅成與開口,已經(jīng)有一眾臣子下跪,嘴里喊著附議。
朝堂上除了皇子,只有極少數(shù)的大臣沒跪,這其中包括丞相林仲海和驥陽候傅蘭沖。
好嘛,梅成與早知會有這么一出,也不生氣,他轉(zhuǎn)動著發(fā)澀的眼珠,喘了口氣。梅成與的眼白已沒有那么清明,這幅身軀已經(jīng)很老了。
“那么,按諸位愛卿所言,誰才是朕身后位最合適的人選?”
跪著的大臣面面相覷,面上都犯了難,他們已經(jīng)做好了觸犯龍顏摘烏紗帽的準(zhǔn)備,不曾想安炎帝不止沒對他們發(fā)火,還一臉平靜的問他們的意見。
大臣們埋首跪地,卻沒有人敢再開口,他們只是勸安炎帝立儲,至于立誰,誰也不敢冒然開口,這一個個心知肚明,只要言語稍有不慎就會被認(rèn)為是拉幫結(jié)派,篡奪皇位,弄不好要誅九族的。
梅成與哼了一聲,說:“怎么都不說話了?不說話朕可走了?!?p> 梅夕言一聽,略微低下頭,給后面的人使眼色,心里焦急萬分。
梅之和站在梅夕言后面,像看熱鬧似的看著他這個三哥表演。
“臣有話要說!”蘇志看沒人敢說,只好硬著頭皮冒死諫言,“臣認(rèn)為立儲歷來都是母以子貴,子以母貴!”
“哦?”梅成與看了一眼梅夕言。
如果說子以母貴,那這幾個皇子之中母親地位最高的要數(shù)三皇子梅夕言的母親,梅夕言的母親是當(dāng)今皇后,可惜出了家,帶發(fā)修行,已經(jīng)搬去了行宮。
梅之和差點笑出聲,還以為這梅夕言有什么招數(shù),自己被當(dāng)槍使了還在那洋洋得意。
梅七言回頭給了一個警告的眼神,梅之和立即收斂了笑意。
蘇志說完又把頭低下,梅成與沒看他,轉(zhuǎn)而說,“丞相大人一直沒開口,不妨說說有何高見。”
林仲海的背微駝,鬢間的白發(fā)理的一絲不茍,他比安炎帝還要大上兩歲,雖未開口,但站在那里就仿佛有堪堪威嚴(yán)。
“老臣年事已高,本不想多說,不過皇上問了,那老臣以為,立長、立嫡、立賢,離了哪一個都不妥?!?p>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這林仲海倒是誰也不得罪。
“驥陽候有話想說?”梅成與看那傅蘭沖捂起嘴,露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沒有,微臣就是一介武夫,只會打仗殺敵,微臣只是吹了冷風(fēng),想打個噴嚏,又不敢出聲?!?p> 傅蘭沖說完還真打了個噴嚏,引得下面一陣哄笑。
“哈哈哈,你這個娃?!泵烦膳c笑著捋著胡須,“今日之事,朕心里已有數(shù),都退了吧?!?p> 梅七言早就急著走,他下朝還得往惠城趕,前腳剛出殿門口,就被梅之和叫住。
“二哥?!泵分吞鹛鸬慕辛艘宦?,他幾步追上梅七言,說:“二哥與我好久沒有敘上一敘了,莫不是與我生分了,今日紅日艷艷,是個好天氣,二哥隨我回府,弟弟我已經(jīng)備了好酒?!?p> 梅七言安撫的拍著梅之和的肩,“改日再敘,你二哥我今日還有事?!?p> “呦,好一出兄弟情深,在這高殿前也不怕跌了去,做給誰看呢。”梅夕言挺身從他倆身邊經(jīng)過,輕蔑的說。
“我和二哥乃是真真的親兄弟,哪像某些人,看別人娘生了病,愣是沖到前面給自己白撿個娘。”梅之和不甘示弱,拉過梅七言站在一起。
“你!”
梅夕言豎起手指指著梅之和,氣的滿臉通紅。他看梅七言立在一旁,雖然沒有說話,但他心里怕這個二哥,梅夕言忍著怒氣,伸出的指彎成了拳,“二哥,多管教一下你這個弟弟,一天天的亂咬人?!?p> “你說什么鬼話呢!”梅之和怒眉橫立,上前一步,他挽起袖子,準(zhǔn)備理論到底。
“之和。”梅七言按下梅之和擼袖的手,看向梅夕言,“成陽殿上不分你我,都是自家兄弟,是吧,傅蘭沖?”
此話一出,梅夕言和梅之和都向旁邊看去,剛才他們吵得兇,都沒注意到不知何時站在他們身旁的傅蘭沖。
傅蘭沖抱著臂站了半晌,哈哈大笑起來,“和康王說的是,是傅某出現(xiàn)的不合時宜。”
傅蘭沖身后的小廝抱著披風(fēng),趁大家都在沉默的時候,上前給他披上。
這位年紀(jì)輕輕就被封侯的將軍并沒有像民間傳聞的那樣三頭六臂,虎背熊腰,脫下鎧甲的他倒是像個文弱書生,不過那并不粗壯的手臂卻能提起百斤重的鬼閻刀。
“侯爺說的這是什么話!”梅夕言看見傅蘭沖,頓時喜笑顏開,跟剛才判若兩人,他一把攬過傅蘭沖的肩,說:“侯爺,前日春歲酒樓新來個廚子,手藝一絕,咱去喝兩盅,嘗嘗鮮?!?p> 傅蘭沖揮退了小廝,跟著梅夕言一道往外走,笑說,“傅某肩上有傷,太醫(yī)說不宜飲酒?!?p> 梅夕言猛地抽回搭在傅蘭沖肩上的手,有些窘迫的說,“咱只吃肉,吃肉。”
“呵,蛇鼠一窩?!泵分涂粗菨u遠(yuǎn)的背影,對梅七言說。
梅七言收回目光。
他已經(jīng)耽誤一會了。
“王爺!王爺留步!”福桂捏著拂塵,小跑過來,拂塵在風(fēng)中直撲福桂的臉,頗顯滑稽。
“五皇子也在。”福桂看了一眼梅之和,轉(zhuǎn)身向梅七言作揖,說:“王爺留步,皇上有請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