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世青抬頭看著那一扇小窗,百感交集,也就七八日的時間,她又進了牢房,而且和上次還是同一間。不過她這次入獄倒是冷靜了許多,許是有了一次經(jīng)驗的緣故。
牢房里十分昏暗,小窗里隱約灑下幾縷月光,渾濁的空氣,讓人呼吸都感到困難。莫世青走到角落,數(shù)著荷包里的銀票。
可是無論怎么數(shù),荷包里只有孤零零的三張銀票,莫世青有些沮喪,她不知道這一百五十兩銀子夠不夠撈自己出獄的,如果把銀子都交上去,那她出獄了也是身無分文,豈不是要露宿街頭?那個蘇妙竹能不能看在她交過一次錢的份上給她便宜些?
這邊莫世青為生路發(fā)愁,那邊楊文鳶敲打著牢門放聲大罵,終于莫世青壓抑不住的大喊了出來,“你能不能消停點,不要再喊了!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給你開門的!”
楊文鳶像是什么都聽不見,她氣急敗壞的踹了一腳牢門,把那關(guān)押她們倆的方麻子從頭到腳罵了個遍,也還是不解氣。
牢門外空無一人,只有兩盞油燈發(fā)出微弱的光。楊文鳶罵了許久,也是累得閉上了嘴,背靠著牢門滑了下去,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這誰啊,牙尖嘴利的,一點也不饒人?!备舯诶畏康呐苏Z氣慵懶的說道。
莫世青進牢房的時候她就認(rèn)出來了,只是當(dāng)時另一個女的異常吵鬧,她也喊不過,直到安靜下來她才開口說道。
“你又進來了?!?p> “你還沒出去。”
兩個人對視笑了笑。
楊文鳶見莫世青對自己異常冷漠,卻跟一個囚犯說說笑笑,心中十分不快。
“墨姐姐,你當(dāng)真不認(rèn)我這個妹妹了嗎?”
莫世青點頭道,“我沒有妹妹?!?p> 這個回答并沒讓楊文鳶死心,她既然來到湳國尋找墨歸鄉(xiāng),就有了被墨歸鄉(xiāng)討厭的自覺。
她想起了“夜鹿”,急忙摸向自己的腰間,摸了個空,她又起身四下尋找著。
“你在找什么?那把刀嗎?”莫世青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在地上,腦袋枕著胳膊說道,“那刀被方麻子打掉了,忘了嗎?”
“你還記得那把刀對不對!”楊文鳶倏地看向莫世青,“那把刀是姐姐你送給我的,你還給它賜名‘夜鹿’,取自‘水上翩飛鶴自立,曲徑青蔥夜鹿鳴?!?p> 莫世青搖搖頭,“你說你叫什么?”
“你是真的不記得我嗎?姐姐我是楊文鳶啊!我哥哥楊胤初你前一陣還見過的?!?p> 楊文鳶?楊胤初的妹妹?那不就是玥國的公主么?不過第一部的小說里別說這個妹妹,連蘇妙竹楚逸這些人物都沒有出現(xiàn),這可真是太難為她了,莫世青想到這心里暗暗叫苦。七言小公子啊,什么時候她才能從書里走出去呢?
“楊文鳶。我之前受了很重的傷,很多事記不得了?!?p> “沒關(guān)系的姐姐。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也曾設(shè)想過,就算你恨我,我也不在乎,不,你心里應(yīng)該是恨我的?!睏钗镍S有些按訥不住自己的情緒,“是我們不好,你只有恨楊家才活得下去,只是我還妄想這段姐妹情……”
莫世青有些莫名其妙,這傻孩子說什么呢……
楊文鳶偷偷抹了一把眼淚,“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姐姐了,姐姐活著就好……對了,姐姐你怎么到了湳國生活?”
莫世青苦笑了一下,這個問題她也想問,她悶悶的說了四個字,“無可奉告?!?p> “那姐姐你是怎么和人吵起來的?”
“我……”莫世青舔了一下嘴唇,黑溜溜的眼睛在黑暗中燦若繁星,“這就說來話長了。”
那日莫世青從當(dāng)鋪出來往客棧走的路上,看到一群人在圍觀,她停了下來仔細(xì)瞧著,原來是一個說書先生聲情并茂的講著故事,只是這故事她十分熟悉。
說書人拿著一把折扇,指天指地,口若懸河,“這一話說的是‘無名氏屠盡鴻赤坡’!那日坡近斜陽,風(fēng)聲大作,一身形勇猛,面如閻羅的大漢,披鎧甲,持長刀,氣勢洶洶,喊聲震天,與那數(shù)百名土匪生死一搏!”
莫世青忍俊不禁,這分明就是扒瞎嘛,這說書的為了吸引人來,把這女子說成了男子,三十幾人說成了數(shù)百人。
要單說鴻赤坡這一戰(zhàn),沒有人比莫世青再了解了。她鼓起勇氣,在說書先生的旁邊搭起了臺,也講起了這一戰(zhàn)。
“然后呢,你們誰說的更受歡迎?”楊文鳶來了興趣。
“當(dāng)然是我?。 蹦狼嗝佳蹚澇闪嗽卵?,略顯可愛。
“我把那英雄由壯漢換成秀美的女郎,聽書的人就紛紛來到了我這邊捧場,百姓似乎更喜歡巾幗英雄的故事,然后那說書的老頭就坐不住了。他說我是胡編亂造,說什么一個女人怎么打的過那么多男人,我說他是鼠目寸光。我們越吵越兇,以至于我太激動了都忘了吵什么了,再之后方麻子就來了。”
“哈哈哈!精彩!”楊文鳶拍手稱贊,“這湳國的人就是見識短淺,想當(dāng)年姐姐你也是文武全才啊,不知勝過那多少男兒!”
“呵呵……那是墨歸鄉(xiāng),不是我。”莫世青尷尬的笑了兩聲。
“哦!對不起姐姐,我又哪壺不開提哪壺了?!?p> 楊文鳶沒聽出來莫世青這句話的意思,以為她只是不想提起往事。
“姐姐,我們這現(xiàn)在怎么出去???”
“你帶銀子了嗎?”莫世青問。
“那不在話下!”楊文鳶這次出門什么都沒帶,就銀子帶的最多,不過她猛然想起銀子都在秋云手里,于是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個銀子多得很,只是沒帶在身上。”
這和沒有有什么區(qū)別!這公主是一點也指望不上。莫世青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說你,不好好在宮里待著,非要跑出來見我,這下好了吧?不對,你到底是因為什么跑出來的?”
莫世青發(fā)覺事有蹊蹺,如果這位公主當(dāng)真是因為尋墨歸鄉(xiāng)才來的,那三年前墨歸鄉(xiāng)生死不明的時候她怎么不出宮尋人?
楊文鳶低著頭,像做錯事了的孩子一般,小聲說道,“尋墨姐姐是真,逃婚出宮也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