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番話，倒是有些禪意。”
禪意？
藍(lán)姬眼底流露出一絲譏諷，但沒接他的話，而是問，“你為什么叫燕無旭，給你起名的人，可知這名字十分不吉利？”
燕無旭怔了怔，笑意，“是我母妃取的。你為何覺得這名字不吉利？”
“無旭無旭，不得光明，難道吉利嗎？”
燕無旭輕輕搖頭。
“萬物生于無，朝暮始于旭。阿藍(lán)，我對無旭的理解，跟你不一樣。我出生之前，母妃曾有一段時間得到父皇的恩寵，說是寵冠六宮也不為過。可母妃對自己的處境很清醒。她并非選秀進(jìn)宮，有一年，父皇微服出巡，在河畔遇見母妃，對她一見傾心，強(qiáng)行納入宮中。母妃是商賈世家出身，朝中無任何支撐，自入宮起，便不得后宮待見，即便是恩寵最盛之時，也屢屢被皇后刁難，甚至身懷六甲時，仍被處罰跪于宮門?！?p> 藍(lán)姬不太懂凡間事，見他說的認(rèn)真，索性也就認(rèn)真聽著。
他繼續(xù)說道：“宮中有兩位貴妃，三位寵妃，皆受皇后驅(qū)使，而我母妃無依無靠，不到一年，便失去父皇寵愛。之后，更是被打入冷宮。我出生時，因天生異象，得國師斷言有天子之相，整個后宮待我如同眼中釘肉中刺，我明白，此生我于皇位是無望的，也不想要什么皇位，但求能活下去而已，可宮中人心詭譎，如何是我這樣的稚童能防得住的？為求活命，我只能糟蹋自己，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終日奄奄一息，纏綿病榻，唯有如此，他們才會忘了國師的斷言，也才會不再忌憚我?！?p> 藍(lán)姬忍不住有些驚訝。倒是沒想到，他竟是能對自己如此心狠的人。她仔細(xì)端詳著眼前的這張臉，脫口而出道：“你如此糟蹋自己仍能長得這樣好看，可見老天待你不薄。”
燕無旭一怔。
藍(lán)姬自己也怔住了。
耳尖莫名有些發(fā)熱，她別過眼，舉起酒壺，“喝酒?！?p> 燕無旭低頭，發(fā)出愉悅笑意，與她碰了碰酒壺，開懷大笑道：“能得阿藍(lán)一句夸獎，燕某這半生吃的苦，便也都值了?！?p>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不知為何，她明明不在意別人怎么稱呼她的，可如今聽他一口一個‘阿藍(lán)’叫著，竟覺得有些別扭。
她向來是個不服輸?shù)模焓忠还?，勾住他的衣襟拉到眼前，“夸你一句好看有什么值得笑的？任你再好看，也比我遜色些。”
燕無旭收斂笑意，眼中露出認(rèn)真之色，聲音低沉道：“阿藍(lán)自然是無雙美貌，舉世無可媲美?！?p> 他這話讓藍(lán)姬來了點(diǎn)調(diào)笑的心思，氣息幽幽道：“我這般好看，修為又高，還是個上界妖尊，你難道就不想當(dāng)我裙下之臣，求我庇護(hù)你這一世平安？”
燕無旭眼眸深深，搖頭：“若你我有緣，便如同今夜般能對酒暢談，若你我無緣，他日別離，亦是命數(shù)，何必強(qiáng)求。”
說他坦然吧，他又小心思多得很，說他狡猾呢，他又誠實(shí)得很。藍(lán)姬一時間居然看不透這個人，撇撇嘴，松開手，繼續(xù)喝酒。
忽然，她的目光被樓下的人吸引住。
“燕無旭，你們大燕國境內(nèi)，會法術(shù)的人多嗎？”
“不多，至少我知道的，除了國師外，再無旁人?！毖酂o旭見她緊緊盯著樓下，于是也跟著看下去，“為何忽然問這個，你看到什么了？”
藍(lán)姬伸出手，往街上熙攘人群中的某個方向指去，一縷淡淡的光隨著她的方向往下，披落在街上一名黃衣女子身上。
“你可看出她有什么異常嗎？”她問。
那是一名長相清秀的女子，簪著一朵很好看的珠花，身量纖纖，堪稱美人。美中不足的是，女子神色有些憔悴，看上去沒什么精神。
燕無旭搖頭，表示看不出哪里不對。
“你沒看對地方，看她的手腕?！?p> 經(jīng)藍(lán)姬提醒，燕無旭將注意力放到那女子的手腕處，這才發(fā)現(xiàn)，她手腕上似乎有道金線，是埋在皮肉里的，很是詭異。
“這算是蠱術(shù)中的一種，也可以叫做牽生線，是一門邪術(shù)，跟傀儡術(shù)有異曲同工之妙。不一樣的是，傀儡術(shù)會使人失去理智和思考，只能聽命于主人的命令，但牽生線卻會保留人的理智，一切舉動行為都與常人無異?！?p> 藍(lán)姬說完，幽幽瞟燕無旭一眼：“你可知牽生線為何只能種在女子身上？”
燕無旭本來是不知道牽生線這種東西的，但聽到只能種在女子身上，便略微能猜到點(diǎn)什么，于是猜測道，“難不成，這牽生線是為了對付男子？”
“嗯。”藍(lán)姬頷首，“中了牽生線的女子，每日必得和男子交合，并吸取男子身上的精氣，吸得越多，手腕上的金色便會越明顯，這名女子手腕上的金色顏色純正，想來，是吸滿精氣了。”
“吸滿精氣之后，會如何？”
“這本是一種邪修的一種修煉方法，當(dāng)女子吸滿精氣之后，種蠱的人會將她吸取的精氣全部抽走，提升自身修為。被吸精氣的男子雖然不會當(dāng)場暴斃，可于身體損害巨大，不消半年，便會病死。所以說是一門十分巧思的陰毒邪術(shù)。燕無旭，你且猜猜，你這大燕國的皇城中，有多少女子身上被種了牽生線？”
她這么一問，燕無旭頓時緊張起來，“很多？”
藍(lán)姬勾唇一笑，“你看看不就知道了?！?p> 她拂袖，整座城籠罩在她靈力之下，點(diǎn)點(diǎn)金光無處躲藏，燕無旭放眼望去，竟看到上百道金色！
城中竟有這么多女子身上都被中了牽生線！
“這……這怎么會如此？”
牽生線不易察覺，再加上凡間修煉之人本就不多，所以藍(lán)姬都沒去注意這些，可誰知剛才那么一看，就看出問題來了。她抬眸，眸色妖媚，“你這大燕國著實(shí)有意思，好似世間所有邪修都聚集在這里了似的，不是追殺你，便是殘害你的百姓。你說這到底是巧合，還是有人刻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