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睡了嗎?”楊姐關(guān)切的問道。
“嗯,已經(jīng)睡了,不然我也出不來。”
“都有一個過程,等再大一點就好了。現(xiàn)在他啥也不會,只能依靠媽媽?!?p> “沒有人幫我?guī)?,他醒著一刻也離不開我,就像粘皮糖一樣粘在我身上,想上廁所了他在吃奶了,我忍;想喝水了,他還沒睡得抱著,我忍;他要睡了,抱著睡,頭發(fā)撓得鼻子癢,我還是得忍……”唯昭似喃喃自語般說道。
“會好起來的,你媽媽在的不是嗎?”
聽到楊姐這么問,唯昭又開始流淚了:“我媽跟我說我不是她親生的,說我是嫁出去的女兒?!?p> “你媽也真是的對剛生完孩子的女兒這都說些啥啊?!睏罱阆袷亲匝宰哉Z的說著。然后拍了拍唯昭的胳膊:“你媽這是跟你開玩笑的?!?p> “她開玩笑也太不講場合了吧。她本來就重男輕女。對她兒媳婦比對女兒都好?!蔽ㄕ崖詭鷼獾恼Z氣說著。
“思想陳舊的女人都是這樣的。”楊姐似有共情的說道。
“可是我婆婆就對女兒比對兒媳好?!?p> “呵,這世界上這種事情我以為就只發(fā)生在我身上呢。我婆婆也是不愿意幫忙帶孩子,說這里氣候太熱,在這里待了半年就回去了?!蔽ㄕ迅杏X楊姐的語氣中帶著委屈,帶著些許遺憾。
“她可能身體不好適應(yīng)不了吧?!蔽ㄕ逊催^來想安慰她。
“可是她幫她女兒將孩子帶到了初中啊。我有時候就在懷疑到底我做錯了啥。為啥就這么命苦,別人婆婆都趕著給兒子帶孩子,怎么到我這里來就完全是反過來的!我兒子就是我一個人帶大的。”
“我兒子也不知道該怎么辦,還不知道誰帶他。”
“你媽不就很好嗎?外婆帶大的孩子還跟媽媽親。”
“我有個弟,我媽有兩個孫子要帶。她不能老留在我這里的。她在這里也老是覺得我比我弟過得好,心里不舒服,怨我不幫我弟。帶外孫也沒有帶孫子孫女上心?!蔽ㄕ延行o助的說。
“那你要注意分寸不要成為那什么?”楊姐遲疑了一下,略有所思的說道:“對,扶弟魔。到時候你會很辛苦的。本來陽城養(yǎng)孩子壓力就大。”
“上次我媽在我出院不久就跟我說,你弟媳上次來你這里,你怎么不賞賜她點什么?!蔽ㄕ涯7轮赣H的語氣。
“她怎么能這樣?”
“有時候就覺得很難受,親媽把我當(dāng)冤大頭一樣。弟媳來了我沒少花錢,帶著兩個孩子到處玩,一人一套衣服,才來了幾天吃喝玩樂就花了一萬。平時我和我老公因為還沒買房為了省錢都不怎么出門玩。我還和齊修開玩笑說在陽城玩一天比在太陽國玩一天還貴。齊修還說,孩子玩得開心就行,別計較這些?!?p> “對啊,看開點。把握好度就行了,也不能縱容,不然哪一天你會負(fù)擔(dān)不起。”
“哎,婆婆也是不愿意來啊。她覺得這里氣候太熱了,沒有家里待著舒服?!蔽ㄕ褜芍皇治赵谝黄穑悬c無助。
“克服一下。女人還是要努力工作。你要是全職在家照顧孩子,孩子長大了不一定會感激你。他會覺得這是一種壓力。我兒子現(xiàn)在就很看不起我。”楊姐覺得她很受委屈,孩子沒人幫他帶,吃喝拉撒、生病、上學(xué)……都是她一個人,老公忙著工作,最后還是離婚了,到頭來孩子長大了卻并不領(lǐng)情這些?!皼]有誰值得女人不工作傾盡所有的對待?!睏罱汔恼f著這句話,像是對自己的挽言,又像是對唯昭善意的提醒。
“哎~”唯昭嘆了口氣。她們相視而笑,這笑是那么的苦澀,是生為女子對自己命運的嘲弄與無奈,好在此刻有一個理解那種艱難處境之人可以這樣一說就明,共情。
這會兒701室齊修看到客廳沒人,客廳的門大大的開著。他急忙敲了敲岳母的門,“媽,唯昭呢?”
“我怎么知道,她不是在屋里睡覺嗎?”唯昭媽正開著很大聲音看電視劇,見齊修突然推門進(jìn)來一臉茫然。
“剛才我們吵架了,我以為她在客廳想自己清凈一下,以前她都是這樣的,坐在沙發(fā)上生悶氣,過會兒哄哄就好了。”齊修和岳母一邊說著話一邊來到客廳,看到門開著。
“趕緊出門找吧?!蔽ㄕ涯赣H突然覺得事情有點不妙。
“嗨皮還睡著呢。”齊修這時候還想著兒子,擔(dān)心他一個人睡覺會危險。
“哎呀,都睡著了,一時半會醒不了,不會動的。”唯昭母親看到女婿這樣有些著急。“趕緊出門吧?!闭f著就拉著齊修出了門。他們在門口猶豫了一下。
“唯昭還穿著睡衣,咱們先上天臺看看?!痹滥嘎牭烬R修這么說三步并作兩步走急急忙忙上天臺了。
“昭兒,大冬天的晚上你在天臺上這是干什么?還穿得這么少。”齊修也跟在母親后面一起上來了?!摆s緊回去吧,待會兒寶寶醒了看不到你又該哭了?!?p> 唯昭看到他們兩個一句話也不想說,挪開了視線。
唯昭母親見女兒還在生氣,不想和他們講話,轉(zhuǎn)過頭問齊修:“小齊,她這到底是怎么了?你們到底是為啥吵架?!彼南胫?,我女兒剛生過孩子還在月子里你就不能讓著她點。
“一點小事,她脾氣你還能不知道。”齊修說這話是帶有抱怨,像在說你養(yǎng)大的女兒,這樣的臭脾氣,最后反過來質(zhì)問我。
“昭兒她脾氣不好,這個時候你就讓著她點嘛!”唯昭母親將齊修往唯昭這邊推了推。
齊修順勢走到唯昭面前,略帶討好的語氣,但還是難以掩飾他的不耐煩:“老婆,今天是我的情緒沒控制好,是我不對,你就原諒我。趕緊回家吧,兒子這一個人還在家呢?!蔽ㄕ褵o動于衷,這時候唯昭還拿嗨皮拿捏她,她心中更加來氣。
“算了,別氣了,媽媽都來勸你了,就算給媽媽一個面子?!毕氲缴衔绲氖?,唯昭覺得母親有點滑稽,她的母親只是掛在嘴上的稱呼,沒有實際行動,為了她的利益,她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她永遠(yuǎn)是善人,她是為了你好。唯昭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不是三歲小孩那樣可以隨便哄騙了,母親只會嘴上把話說得漂亮,避重就輕,實際做法令她生氣。
本來和楊姐聊著心結(jié)已經(jīng)化解不少,他們這樣勸著,唯昭還是無動于衷,心中郁結(jié)再次慢慢地結(jié)起。楊宏見他們這樣勸著反而雪上加霜,但這樣僵持著也不是辦法。
“小唐,你出來已經(jīng)有一會兒了,嗨皮還小不能留他一個人太長時間,你先回去。有什么委屈你不要悶在心里,隨時來找阿姨聊?!睏詈暌贿呡p拍著唯昭的手臂,一邊說道。
“嗯!”唯昭想到了嗨皮,想到了嗨皮這個可人兒,留他一個人在家,他醒來肯定會非常不安,遲疑了一會兒,可是作為母親的本能還是壓倒了一切,于是轉(zhuǎn)身就回家去了。唯昭母親跟在后面。齊修也準(zhǔn)備跟了上去。
“小齊?!饼R修聽到楊宏喊他,就轉(zhuǎn)過身,見楊宏在朝他招手,示意他等一下。
“什么事啊,楊姐?”齊修想到剛才多虧了楊姐的開導(dǎo),唯昭才罷休。
“小齊,有啥事你還是要多承擔(dān)一些。女子生產(chǎn)經(jīng)歷了很多磨難,身體和心理上都要承受很多變化,是最需要關(guān)愛的時候,可是大家的注意力放在小寶寶身上,對女人的關(guān)注反而不似從前那般的份量重,這在心里難免會產(chǎn)生巨大的落差,再加上生完孩子有激素驟然下降,情緒會受很大影響。你作為丈夫,是她在這個家里除了不會說話的小寶,就是最親近的人了,凡是是不是應(yīng)該站在她的立場上考慮一下嗎?”楊宏這樣說著,她還擔(dān)心著唯昭,剛才那一幕明顯是唯昭想不開,想做傻事。
“嗯,你說得有道理,我明白?!饼R修唯唯諾諾的答著。
楊宏看到他這般避重就輕,感覺他似乎是沒有注意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但做為一個外人她又不好介入太多,可是如果處理不好可能就是一條人命,因此她還是很嚴(yán)肅的說了出來:“你知道唯昭剛在上來干什么嗎?她就站在那邊的圍墻上,正想往上爬?!睏詈曛噶酥肝ㄕ褎偛耪镜牡胤?,齊修笑容頓時凝固了,露出錯愕的表情?!耙粋€剛生產(chǎn)的女人,有一個這么可愛的孩子,這是有多絕望才想著做出這樣的傻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唯昭回到家輕輕的躺在嗨皮身邊,借著香薰燈昏黃的燈光,看著嗨皮熟睡的臉頰,安詳、稚嫩、純潔,猶如天使,眼淚控制不住的流著,嗨皮這么可愛,可是為什么就是沒人愛呢?但想到動靜太大待會兒把弄嗨皮醒他又該哭了,她就趕緊的閉上眼想乘機(jī)盡快的睡著,可是這會兒她真的是睡不著,即使她很困。就這樣她只是靜靜地閉著眼。
客廳里,齊修待坐在沙發(fā)上想著楊宏剛才的話,覺得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他只感覺唯昭生完孩子后情緒很不穩(wěn)定,但他完全沒有想到情況已經(jīng)變得這么嚴(yán)重了。他拿出手機(jī),搜索產(chǎn)后抑郁癥的相關(guān)信息。
在妊娠分娩的過程中,體內(nèi)內(nèi)分泌環(huán)境發(fā)生了很大變化,尤其是產(chǎn)后24小時內(nèi),體內(nèi)激素水平的急劇變化是產(chǎn)后抑郁癥發(fā)生的生物學(xué)基礎(chǔ)。研究發(fā)現(xiàn),臨產(chǎn)前胎盤類固醇的釋放達(dá)到最高值,患者表現(xiàn)情緒愉快;分娩后胎盤類固醇分泌突然減少時患者表現(xiàn)抑郁。
患者最突出的癥狀是持久的情緒低落,表現(xiàn)為表情陰郁,無精打采、困倦、易流淚和哭泣?;颊叱S谩坝粲艄褮g”、“凄涼”、“沉悶”、“空虛”、“孤獨”、“與他人好像隔了一堵墻”之類的詞來描述自己的心情。患者經(jīng)常感到心情壓抑、郁悶,常因小事大發(fā)脾氣。在很長一段時期內(nèi),多數(shù)時間情緒是低落的,即使其間有過幾天或1~2周的情緒好轉(zhuǎn),但很快又陷入抑郁。盡管如此,患者抑郁程度一般并不嚴(yán)重,情緒反應(yīng)依然存在,幾句幽默解嘲的警句,能使之破涕為笑。一場輕松的談話,能使之心情暫時好轉(zhuǎn)?;颊弑救艘材軌蛴X察到自己情緒上的不正常,但往往將之歸咎于他人或環(huán)境。
齊修看了一會兒也沒得出什么好的辦法,就滅了屏,回到臥室他摸了摸睡得沉沉的嗨皮,給他扯了扯還被本來就蓋的好好的被子。
唯昭雖然閉著眼睛但她完全沒有睡著,她知道齊修做的這一切,他做這一切都只以孩子為先,嗨皮出了什么問題,或者有什么事情他要唯昭聽他的,他就只會拿孩子來拿捏唯昭。唯昭想要逃避,但是她又舍不得孩子,她突然感覺到她這一輩子都被套牢,一輩子都跳不掉的絕望,淚水止都止不住地往外直流。
第二天齊修當(dāng)什么事情也沒發(fā)生一樣,若無其事平時是怎么樣就怎么樣。唯昭不怎么理他,他也無所謂,他也照常找岳母說著話,他一點也沒有覺得尷尬。日子就這樣照舊過著,但在唯昭心里恐怕就已經(jīng)不似從前了吧!
她看了看腿上的傷,一塊一塊的淤青,顯得特別的猙獰,然后她用手按了按淤青,疼痛依然在,但比起生孩子和生孩子留下的傷口的那種痛根本就不值得一提,這大概就是她直到現(xiàn)在才注意到這些淤青的原因吧。母親大概早就發(fā)現(xiàn)了這些淤青,但是她當(dāng)做什么也沒看見,在她的認(rèn)知看來女人就應(yīng)該這樣忍耐著生活,當(dāng)她看到唯昭與齊修鬧矛盾,雖然她會對女婿有不滿,但大多時候則是勸唯昭任命,誰叫咱們是女人呢?唯昭不敢茍同,反駁道:是女人就該死嗎?母親卻一臉平靜的說:那你想怎么樣,有男人依靠的女人才會幸福。這是母親的原話,是她的想法,她不想母親強(qiáng)加給她,她不想認(rèn)命,這是多年的教育給她的資本與骨氣,她在心中默默地盤算著什么,同時這日子也在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