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州。
天漸微涼,墻面被守軍傾覆澗水,結(jié)成薄冰。朱羽一時攻城受挫,不愿費力,退兵澗東。
安南郡因王鵬及時趕到,頓時局勢大為改觀,逐步穩(wěn)定下來。
卻說前時白長風逼近臨江,命季項為輸糧官,督運糧草。
季項行事直性不仁,肆意喜惡,部下多有不服者,暗暗抵觸,以至怠慢軍事。
此番兵敗,白長風及部眾數(shù)日間歸返白都之際,命令徹查戰(zhàn)事,賞罰分明。
后三日,唐炎自殿議上書三罪三賞。
一罪軍師,謀略不當,有失職之罪,請自貶文官之位。
二罪兵官,招兵不嚴,多有亂事,削除官位。
三罪運糧官,怠慢輸糧,當處棍罰。
一賞張楨,斬殺孫盛,有破金之功。
二賞顧禮,投效明主,有獻關(guān)之功。
三賞袁海,虛營壯勢,有免戰(zhàn)之功。
白長風當眾宣讀,筆添罪己,命人傳閱郡縣,賞罰皆明。
偌大季府坐落近郊,氣勢不凡,一眾禁衛(wèi)紛紛下馬,列隊門前止步。大門緊閉未開,為首將軍劉錫上前叩門數(shù)遍,無人應聲。
隨即命令軍士疊梯翻墻而入,內(nèi)開府門,而后眾人推門入府,搜尋季項蹤跡。
不多時,眾軍士紛紛自各地方趕回,回稟無人在府。
又有一軍士奔行而來,單膝跪地,稟告道:“正堂桌上有官印,印下壓一道書信,上書蘭王親閱,小人不敢僭越私拆。”
劉錫聞言,大步踏行,徑直闖入正堂。
抬眼看得那官印書信端端正正,置于桌上。
并未伸手細察,自己眉頭緊促,暗想不過二十軍棍,尋常人也能受得,季項這廝竟然跑了?
并未細細思量,揮了揮手,喝令隨從:“書信帶走,收隊?!?p> 帝宮殿上,劉錫細說季府之事,呈上官印書信,躬身告退。
此刻大殿空蕩,只余唐炎張楨二人。
白長風端坐帝位,拆除信封,翻閱:白長風,我季項是個粗人,也知是非曲直。
當初我哥哥降你之時,本意是求青北安生。你不許也罷,卻以關(guān)為誘,豈是仁德所為。
如今青北遺失,爾等既不肯作為,我當自取之。至于二十軍棍,便先行記下罷。
白長風閱畢,將書信遞與二人傳閱,言道:“當初青北之事,是我過失了?!?p> 唐炎不以為然,道:“但為臣子,不思報國,反而棄印而去,豈是英雄所為?”
張楨出列言道:“聽聞探報,季華前幾日因傷病亡故。想來這廝沒了忌憚,不肯安穩(wěn)。末將愿帶領(lǐng)人馬,將其拿來罰罪?!?p> “不妥,此人武藝獨到,不在你之下。說到底不過是幾個人潛逃,隨他去罷?!卑组L風淡言道。
“不可,此子在青北邊境有些根基,現(xiàn)在不殺,將來成了氣候,對我白州隱患之大,不可想象?!碧蒲准泵裾]。
張楨身為武官,統(tǒng)掌兵馬,一向視軍紀為首要,此時出聲道:“不過幾個逃兵毛賊,能反天不成,我白州豈是他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末將請命捉拿,以嚴明軍紀?!?p> 白長風沉思良久,言道:“如此,便通州布告,影像捉拿。張楨唐炎你二人速辦此事?!?p> “諾?!倍艘积R躬身領(lǐng)命,返身出殿而去。
遙龍關(guān),城守府書房。
鄒昱一身官服,自外門踏入,反手關(guān)門,上門枷。
秉性一向喜好清凈,不愿有人打擾,因此附近下人不敢入書房一步。
這時,墻角布簾陰影處現(xiàn)出一道身影,黑色服帽遮掩住來人面容。
鄒昱并不驚慌,脫了官帽放在桌案,隨口道:“你是哪里來人,到此有何貴干?”
那人掀開遮帽,鎮(zhèn)定道:“小人李索,是季項大人部下。聽聞鄒昱將軍之名,特來拜會?!?p> “白氏遍布告示,季項能突破諸多郡縣關(guān)卡來到這里,也是本事。怎么,來此求我放行?”鄒昱聽到這話,嘖嘖稱奇。
李索躬身言道:“不過是個關(guān)口罷了,我等山人最善攀緣,用些手段也能過去,不必勞煩大人。
只是有些物資過重,不好運輸,請大人高抬貴手?!?p> “我素來與人為善,只是季項前番虛兵詐我,已是不信。
如今我兵權(quán)已失,此事斷斷無法辦到?!?p> “此言不實,如今白長風新敗,尚來不及插手此地。
鄒昱大人不如趁著還有些權(quán)柄,與些方便,我家大人愿萬金相贈?!崩钏鞑槐安豢旱?。
“萬金值得什么,不過是過眼云煙?!编u昱搖了搖頭,手上壺水傾注,桌案茶杯不久溢滿。
“區(qū)區(qū)錢財也不過是小禮,日后大人若有所求,我家家主必有回應。
再說,大人清高,也需細思后人瑣事,等白長風閑出手來,大人身為降將,必然遭貶,何不為自己留些余地?!崩钏鞑辉甘聰?,好言相勸。
“也罷,后日值守門將與我有些交情,過關(guān)時每車多些遮掩,并插三面青色小旗,那人見了必不會來查你,你自去回命罷。”鄒昱深思良久,嘆言道。
“多謝大人成全?!崩钏餍闹幸幌?,緩緩退至墻落,輕開窗門躍出,全然不見半點聲響。
鄒昱見此,桌案處坐下,飲一口擱置涼茶,口齒來回涮洗,慢慢回味。
一月后,蘭州天氣惡化,連降大雪。
白長風因前番戰(zhàn)敗,糧草不濟,雖極力統(tǒng)籌白州各郡縣糧草傾注蘭州,卻不能改觀,徒然長嘆,蘭州各地多有因饑餓劫掠者,一時間游匪猖獗。
蘭州東北向,一伙賊兵初時不過數(shù)十人,人員滾動聚集,不久形成巨患。
先克邊境村縣,形成一片,后竟攻破比藍城,一時間聲名赫赫。
比藍城中,街道空曠無人,季項漫步行走巷道,李索一旁伺候,再后竟有一囚裝犯人隨行。
“好久不見這晴天白日。”囚犯一時感嘆,伸手錯分長發(fā),露出蒼白面容,竟是陳臣。
季項大笑道:“這大好天下,誰不想多瞧上幾眼。
你當初也有幾分尊貴,若能為我多多招來舊時將臣,大家分一分這蘭州寶地,快活一世,豈不美哉?”
陳臣身子微微顫抖,但還是勉強躬下身來,恭敬應聲道:“單憑季大人差遣,小人自當效犬馬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