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講故事

　　南歸雁在原處略站了站，又去正房內室看了看，被清掃的干干凈凈，還是沒有一絲線索。

　　驗尸還在進行當中，她也不好中途過去打擾。

　　她便又從正房慢慢走了出去——這次是往下人房的方向。

　　不過走了幾百米，突然聽到一陣沉車輪碾過石板的“吱呀”聲，笨重且緩慢。

　　南歸雁繞過前面的假石，只見一個約摸二十多歲的清瘦男子坐在輪椅之上，臉色是常年不見陽光的白，身上帶著股兒和吳柳柳相似的氣質，柔軟又堅定。

　　這恐怕就是那位“救命恩人”了，怪不得錢吳氏沒有提到他。

　　吳千山顯然被南歸雁嚇了一跳，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擦了擦額上的汗，“不知……您是何人？”

　　他顯然已十分疲累，說起來話來微微喘氣。

　　南歸雁掃了一眼，心中對他的情況已估摸個大概——脊柱損傷導致的下肢癱瘓，后天造成，大概已有七八年的時間。

　　倒是難為他自己推著輪椅行到了這里。

　　“我是負責調查吳府一案的人。”

　　吳千山愣了愣神，想要掙扎著起來給南歸雁行禮，卻已沒有了力氣，苦笑道，“還望大人贖罪，草民……”

　　“也不用行禮，”南歸雁又說道，“你又是何人？為何在此？”

　　“草民吳千山，是吳府管家的兒子。草民本是想去正房，但是身子實在不爭氣，耽誤了不少時間。”

　　這吳千山自稱管家的兒子，吳柳柳也口口聲聲喊管家，倒是對管家如今門房的身份只字不提，就是是習慣還是另有隱情呢？南歸雁又開始多想，口中卻道，“無妨?！?p>　　隨后便不開口說話了，她對陌生人一向無話。甚至略微避了碧身子，好讓吳千山過去——絲毫沒有要幫他推輪椅的意思。

　　萍水相逢，無關生死，她也不是啥好心大善人。

　　“大人能聽我講個故事嗎？”吳千山說道。

　　“狐仙報恩？沒有利用價值的故事不值當我聽。”無非是兩個有情人因身份差距不能在一起，便利用吳夫人的弱點設計出來的一樁事。眼看快要成事了，卻天降橫禍。

　　他和吳柳柳恐怕是最不想讓吳老爺出事的人。

　　吳千山一時語噎，這位大人說話還真是直來直去。

　　“狐仙報恩一事確實是我和柳柳商量之后做下的。我們本意只是想在一起。其實柳柳雖然是吳府的小姐，但她過得并不快樂。我知道我很自私，她嫁給我，完全是下嫁中的下嫁……”

　　“可她喜歡我，我也喜歡她，除了我她誰都不愿意嫁?？蓞歉谋娙穗m然都不重視她，但也不會允許她嫁給一個管家的兒子。為了讓柳柳徹底死心，老爺便讓我爹做了門房，身份更低了一等，我知道再這么一年一年的耗下去，柳柳會被耗得了無生機。我們想過私奔，可我的身子實在是太過無用?！?p>　　“最終才商量出這么一個辦法，死馬當作活馬醫(yī)。沒想到吳夫人常去的那個廟里的主持了悟十分通情理，聽了我和柳柳的遭遇后主動配合我們，等吳夫人再去廟里上香的時候當眾說下了批語。之后的事情便順利起來，吳夫人開始對柳柳親近起來，甚至開始張羅起我和柳柳的婚禮。”

　　“可錢吳氏卻不同意，我知道，她有意讓她的一個侄子娶了柳柳，她那個侄子雖是她死去丈夫那邊的，卻與她十分親近，吳家是敗落了，可大人您也看到了，這宅子那么大，還是值不少銀錢的，錢吳氏打得就是宅子的主意。”

　　“吳老爺本來是同意了，其實他也有些信佛，只不過看吳夫人那么狂熱，便打定主意不說出口，不然夫人可能會更癡迷佛教——這是我爹和我說的，我爹其實算看著吳老爺長大的……”

　　“但錢吳氏與吳老爺不知說了什么，又不同意了，所以吳夫人和吳老爺才會大吵一架。之后我以為我等來的是吳老爺同意我們婚事的消息，因為過往他們吵架，總是吳老爺先低頭的。沒想到……”

　　南歸雁雙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不動神色?！八?，你的意思是柳柳和你，甚至是吳夫人和你爹都沒殺人動機。因為吳夫人知道吳老爺會先服軟，所以她不會殺人。你和吳柳柳的目的只是為了成親，又知道吳夫人最終會說服吳老爺，所以也沒必要殺人。而你爹為了你的幸福，更不會殺人。所以，就只剩下錢吳氏，她想要吳家的宅子，如果吳柳柳嫁給了你，她的愿望就會落空。她見說服不了吳老爺，便動了殺機，然后再賊喊捉賊，嫁禍給吳夫人和吳柳柳。我承認，你的故事講的確實精彩，但辦案講究證據(jù)，不會聽信一家之言?！?p>　　吳千山目光堅定，“草民講的是故事，說的卻句句屬實，若有一句假話，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