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今天上午那事,你若是要提前改詞的話,最好是跟我商量一下。”
兩人的話題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上午拍攝時的事情。
見章玨想要開口,湯宜修伸手阻止了他:“你先聽我把話說完?!?p> “你覺得改詞最不能接受的人是誰?”
章玨想都沒想就說道:“自然是編劇。”
“對!”
湯宜修點點頭,肯定了章玨的說法,“你擅自改詞,第一個得罪的就是編劇,其二便是導演,改詞是對編劇的否定,而對導演來說也一樣,說不定分鏡這些全要改,自然攝影手法這些也要隨之改變,等于將之前的全部推翻,增加工作量。”
“增加工作量就耽誤了拍攝進度,還會增加預算,監(jiān)制自然就不干了?!?p> 章玨以為湯宜修這是要興師問罪,順便敲打敲打自己,于是很干脆的道歉。
“對不起湯導,今天這場戲我演了好幾遍之后,本能的覺得臺詞有些別扭,所以才順道給改了,沒想那么多?!?p> “沒事,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不是每個導演都像我一樣,不在意這點小事,以后你拍其他戲的時候,一定要注意?!?p> 湯宜修從兜里掏出一包煙,抽了一根放入嘴中,然后將煙盒往章玨面前一送:“來一根?”
“不用了,謝謝湯導,我以后還是不碰這玩意為好。”
章玨連忙擺擺手,要是他抽煙這事再次被拍到,那些個媒體還不知道又會作什么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碰也好,這玩意也不是什么好東西?!?p> 湯宜修多少知道一點章玨之前的事,也沒什么意外,自顧自的抽了起來。
“改詞這個事情可大可小,像是老胡這種,他隨便你改,劇組什么事他都能做主,只要你改的合理,他就能同意?!?p> “而像一般的劇組,忌諱就太多了,編劇、導演、監(jiān)制、制片人,一個弄不好就將這些人都得罪了,所以往后你要謹慎?!?p> “是,你說的對,是我欠考慮了。”
章玨想到前兩部戲的寬松環(huán)境,不由得有些汗顏,自己這是不知不覺間就把之前的習慣帶過來了。
“其實改臺詞這事也是有講究的,年輕的時候我也當過演員,也曾經年少氣盛與編劇、導演嗆過聲,理解你這感覺。”
湯宜修吐出一口白煙,嘴角帶笑,似是回憶起了年輕時候的事情。
“優(yōu)秀的演員往往對角色有著非同一般的理解,所以到了演戲的時候就會經常出現,你丫的只是一個編劇,懂什么角色的想法,然后自然就想要把臺詞改得更符合自己的心意?!?p> “這是最基本的一種想法,你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吧?”
面對湯宜修的調侃,章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湯宜修食指彈了彈煙灰,然后繼續(xù)說道:“其實臺詞不僅僅是為了這一段劇情服務,也是在為全劇服務,是編劇創(chuàng)作時,對世界觀的一種表達,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兩者出發(fā)點不同,所以經常會有些沖突,而又要符合角色,又要適合世界觀,非常的考驗編劇的功力,因此很多影視作品都不能細究,不然就是一堆破綻,特別是商業(yè)片?!?p> 章玨細細思索,然后覺得確實有道理。
“以后你若是再去改詞,你可以結合全劇來,這樣更有說服力,嘿嘿……”
湯宜修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似是在等著看好戲。
“是不是就像《血衣樓》一樣,明明元隨風那么強大,最后一樣要遵循邪不勝正的理念,最終倒在了路遠手中。”
湯宜修微微頷首:“不僅是臺詞,每一段劇情都是為了整部劇要表達的理念負責?!?p> “江湖是什么,這部片子提出了問題,也給出了自己的答案?!?p> “元墨云代表名,元隨風可以歸結為利,路遠代表的俠義與放蕩不羈,自然也有白依依的兒女情長,而當這些人物匯聚一堂,名利沖突,父子反目,正與邪的對抗,腥風血雨自然也隨之而來,這便是我們想表達的江湖?!?p> 思考半晌,章玨問道:“所以最后路遠只能是孤身一人的結局?”
“沒錯,即便是江湖浪子,縱情瀟灑的人物,只要還在這江湖之中,早晚都會被卷入江湖的風風雨雨之中,不能幸免,保全自身便是最大的難得?!?p> 湯宜修眼神悵然,手上的煙已經不知不覺的燃盡。
而章玨則在認真的思索著湯宜修將的這些東西,這些理論東西,往小了說可以幫助他以后改臺詞,往大了說則是可以幫助他更好的理解角色,明白這個角色在這個被創(chuàng)作出來的世界之中的使命。
“多謝湯導的指點?!?p> “這算什么指點,你早晚自己都會明白?!?p> 湯宜修眼神一正,將手中的煙頭按滅:“其實今天找你還有另外一件事?!?p> “什么事?”
見湯宜修神情嚴肅起來,章玨也跟著緊張起來。
“我打算明天給你加幾場戲。”
湯宜修說完,章玨有些懵,驚訝的問道:“怎么好端端的要加戲了?”
他現在的戲份已經跟趙駿差不多了,再加他的戲份就有些太重了。
而且電影時長也就兩個小時左右,他的戲份加重,那別人的就要刪減一些,不要到時候弄得拉胯就不好了。
“我也是思考了幾天,跟幾位編劇商量了之后,才做出這個決定,元隨風這個角色,只憑幾句生活在父親的陰影下,實在有些撐不起他最后連親生父親都殺掉的癲狂。”
“所以我打算再加一些細節(jié),比如他走到哪里都是被人稱呼元墨云的兒子,并且很多人暗暗諷刺他只會靠父親的名頭,最后則是他父親對他的漠視,只是將其當成工具人一般的態(tài)度,以及只身一人的孤獨感,種種這些加起來,才造就了元隨風這個矛盾的人?!?p> 說起來很容易,但很多地方就需要修改,甚至重新拍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章玨抬起頭望著湯宜修:“制片人那邊怎么辦?他們不可能答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