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教授完課程的張劭回到自省軒二樓的住處,拿出一沓子早晨收回的作業(yè)。
他不是沒看到那稚童臨陣磨槍,草草了事。只是在他看來這般敷衍,已經(jīng)被他排除在外了。
他可不只是致仕大儒這般簡單。他還肩負著挑選極上闕下一代“文”傳人的重任。
而選拔“文”傳人的考核,從今晚就開始了。
“肖家小子,文筆粗糙?!?p> “謝家小子,嗯……中規(guī)中矩。”
“王家小子,文筆樸實無華,有些差強人意。嗯……有待進步?!?p> 張劭開始還有些耐心,可是看了幾份作業(yè),發(fā)現(xiàn)問題多多,前后不押韻,詞句華而不實,用典不對應。
若是前兩日,他還會附上幾句批注,可是現(xiàn)在,沒時間了。左老二似乎出問題了,“文”傳人需要早日定下。得早點為“文”傳人鋪路。
左老二此人一般小事,他不會派人來述,除非這件事直接影響了他以后的規(guī)劃,甚至影響到了師門。
他是左老二選出來的文道引路人,自然知道“文”傳人選拔有多苛刻,又有多寶貴。
幾乎每一代極上闕文道傳人都是朝野頂梁柱。
他的本意是將這群小子先教個兩年,兩年之后再進行考核,順便在這段期間考察他們的品行。
可是突如其來的書信打亂了他的計劃,雖說已經(jīng)將考核難度降低,但還是有不少孩子沒有過關(guān)。
“嗯?”他突然眼前一亮,一篇名為《登山采藥》的詞句吸引。內(nèi)容質(zhì)樸而不庸俗,似乎在描寫自己的經(jīng)歷。隨后又寫出了自己的理想??傮w是先抑后揚的手法,雖說寫的讓他不是很滿意,但在他看的這些作業(yè)里,當?shù)靡宦暋安省薄?p> “不錯,這叫李祎的小子,不錯。字也不錯?!?p> 直至目前,讓他感到滿意的也就是這李祎寫的了。
隨后,他將李祎的作業(yè)放在合格那一側(cè),而合格者不過十余張。
“嗯?為天地立心!”
張劭驚了,這篇名為《觀西湖有感》的詞句,開頭第一句就讓他渾身一怔。
“為學者,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不正是極上闕每代文道傳人奉行的使命嗎?
“余尋苦?這小子是誰?莫不是旁人代筆?也是,稚童怎么會有如此感慨。當是位胸懷蒼生,才高八斗之才所作。
“他以如此詩作相贈,定然是知道些什么,有什么目的?”
就在張劭苦思冥想時,余尋苦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縱使思維再不敏捷,也該想到,這《橫渠四句》不該寫!
想想當年,因為這四句話,鬧得整個京城震動。當世大儒無不推舉,張載更是被尊為“文道宗師”。
若是他是個弱冠之年的青年,或許張劭會對他大夸特夸,直贊他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但他現(xiàn)在只是個總角稚童,且不說別人了,就說他自己都不信這是他有感所得。
張劭此人愛才,他很清楚,但并不是那種愚蠢到認為他是神童的酸儒。他得把這個問題圓回來。
但,在他將腦中熟知的人都過了一遍之后,他發(fā)現(xiàn)最有可能寫出《橫渠四句》的人,現(xiàn)在可能還沒有讀書。
想到最后好像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緘口不言。張劭就算想知道寫下這四句話的人是誰,只要他閉口不言,張劭也不會拿他怎么樣的。
他一邊站樁一邊如此想道。
是的,由于他要去私塾的緣故,他從今天開始,每晚開始站樁,什么時候爹覺得可以了,才開始教他練刀。
從下了私塾回來,吃過晚飯就開始站樁,需要站樁一個時辰,期間如果累了,就練習余家刀的步法。
起初小少爺心血來潮還想陪他一起站樁,可是因為站樁太累且無聊,小少爺堅持不住就回房了。
其實他也堅持不住,他進入皇城司時,并沒有教他們基礎(chǔ)功夫,只是給了速成心法,以及一本刀法秘籍,隨后便沒再管他們。
若是他一直呆在皇城司倒還好,可是沒過多久,他就被迫進行殘酷的密探選拔。從此便開始了刀光劍影的日子。
因為沒有練過站樁這類基礎(chǔ)功夫,導致他站樁一刻鐘就有些受不了了。
“鏘!”
拔刀出鞘,開始演習余家刀法持刀隨風舞動。時而如下山猛虎,帶起凜冽的破空刀芒。時而如翩飛蝴蝶,凌厲的刀花快速翻轉(zhuǎn)。
不愧是曾經(jīng)的四大密探之一的“梼杌”,余家刀法只是在他手上走了幾遭,其中的精髓竟被他搞明白了。
刀法確實是好刀法,只不過這路數(shù)卻似劍非刀,其中有不少刺的動作,配合步法,那就更像是一套變化莫測的劍法了。
有機會一定要問一問父親,這“家傳刀法”到底是不是家傳。
就在他練習刀法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他停下手中的動作,他循聲看去,一扇大門半開,小榮哥站在門口一邊開口呵斥一邊推搡著某個人。他有點好奇,看看天色,都已經(jīng)臨近亥時怎么還會有人過來。
心中好奇,索性走上前去,想要看看是什么情況。
“喂,小鬼!這劍……刀法是誰教你的?”被擋在小榮哥面前的竟是一位衣著破舊的老先生。
“老頭,讓你走你還不走,到底想干嘛?嗯?小余哥,你咋來了,你先回去,這老頭不知好歹……”穿著黑衣的小榮哥摩肩擦掌準備來硬的。但余尋苦卻打斷了他,笑著說:“小榮哥,這老人家肯定是餓了,勞煩你去皰屋給老人家準備些吃的。我在這里看著?!?p> “嘖,那你可萬不能把這老頭放進來,這么晚跑來絕對有古怪。老頭,你最好老實點,這位可是我們許府小少爺最好的玩伴,你要是動了他,就等著見官吧!”說罷,三步一回頭看向門口的兩人,直到走進拐角。
“老人家……”余尋苦還沒說什么,右臂就被那老頭一把抓住。
“說!這劍法你是從哪來的?”那老頭力氣大的出奇,余尋苦本能伸出左手想要一招閻羅手迫使老頭松手。
可左手也被老頭迅速握住。
“嘿,這臭小子,本事不大,脾氣倒挺辣!嗯?你小子還是個會使刀的。”他看了看余尋苦的雙手隨后松開,說道:“這么著吧,老夫教你幾招,你把這劍法怎么來的一一告訴我,明天黃昏,老夫在小孤山等著?!?p> “前輩稍等,敢問前輩名諱!”余尋苦忍著痛,抱拳作揖。
“小鬼還挺有禮貌,老夫姓豫。”言罷,便轉(zhuǎn)身離去。
“姓豫?”前世他可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一位姓豫的高人。
或許,從這天開始,他就要體驗與前世完全不一樣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