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誰是作者？
“公子這么做自然沒錯，可是這并不是小女想要的，有一位公子愿意娶小女為妻，而且他的家人也已經(jīng)同意，公子你說，小女是愿意與人做妾呢，還是愿意做人的妻子呢？更何況公子之前所說的本來就有錯，娼妓出身的女子未必都是做妾的，做妻的也大有人在，比如抗金名將韓世忠的夫人梁夫人，還有義救鄭元和的唐代名妓李亞仙，后來不也是被封為汧國夫人嗎？鄭元和與韓世忠都愿意娶娼妓為妻，為何就沒有人愿意娶小女為妻？”
“這......”侯方域聽了這話不由得語塞，隨后想了想又說道：“唐宋之時民風(fēng)傾向胡化，不懂得恪守孔子正道，所以才會出現(xiàn)這等怪事，如今我朝受朱子正道，明禮義，知廉恥，我們這些讀書人自幼都受到了圣人的教訓(xùn)，怎么可能自降身份，娶娼妓為妻呢？并不是我不愿意，只不過本朝也沒有這樣的先例啊，當(dāng)然，平民例外，如果是平民的話，能夠娶到娼妓為妻那也是一樁造化了，那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李貞麗聽了這話卻是冷笑著說道：“圣人的教訓(xùn)？圣人可曾教導(dǎo)你們到我這娼館來行樂？你你還朱子正道，朱熹表面上說的冠冕堂皇，什么存天理滅人欲，自己卻強納尼姑，還跟兒媳扒灰，這些你怎么不說？”
侯方域聽了這話不由得面紅耳赤，大聲說道：“胡說八道，這都是政敵對朱子的污蔑，事情根本就不是這樣子的?！?p> “且不說這件事的真假，我方才的第一問你該如何回答？你們一面大喊著存天理滅人欲，一面又走馬章臺，一面占著我們這些娼妓的便宜，一面又說我們身份低賤，不配為人婦，這就是你們這些所謂正人君子的嘴臉？沒得讓人惡心，我見反倒不如普通人活的干凈！”
“你，你......”侯方域頓時被李貞麗的一番話勃的啞口無言，你了半天，卻是說不出一個字來，不過隨后他又想到了一點，冷笑著說道：“你剛才指責(zé)我是偽君子，可是難道那個假冒我身份的人難道不是？他藏頭縮尾，欺世盜名，接著我的名聲才贏得香君姑娘芳心，比我又好到哪里去了？我就不信，他會真心對待香君姑娘，說不準到了最后始亂終棄，還不如我呢?！?p> 李貞麗嘿嘿笑道：“這一點不勞侯公子擔(dān)心，那人當(dāng)初假冒你的身份也是陰錯陽差，并非有意為之，你說他借助你的名聲，的確，你的名聲比他要高，可是他的文采卻也未必不如你，他真正折服小女的是靠他自己的才華，還有他對小女的一片癡心。”
“什么？你說他的才華不在我之下？雖然我侯方域也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可是我也相信在我大明年輕一輩之中，也算得上是一代翹楚，承蒙世人不棄，將我和陳貞慧、方以智，冒辟疆三位仁兄并稱四公子，如果有機會，我倒是想要領(lǐng)教領(lǐng)教那個假冒我身份的仁兄的高明才華?！?p> 侯方域說到這里，臉上頗為自傲，他相信李貞麗所說的絕對不是真的，如果那人真的有才名的話，也不至于如此籍籍無名，至少自己應(yīng)該聽過他的文名。
李貞麗淡淡說道：“既然如此，你且稍等片刻，我也讓你看看馬公子的才學(xué)。”
隨后李貞麗轉(zhuǎn)身走進內(nèi)室，向李香君要來了當(dāng)初馬鳴風(fēng)寫成的那幾首詩詞，然后又走了出來，先是拿出馬鳴風(fēng)應(yīng)和楊文驄的畫而寫成的詩給侯方域看。
“‘夾道朱樓一徑斜，王孫爭御富平車。青溪盡種辛荑樹，不及春風(fēng)桃李花?！@，這分明是我寫的詩，你竟然把它拿來跟我看，這真是笑死人了，所以我說那人欺世盜名，你還不信。”侯方域的臉上掛著勝利的微笑，同時話語中還帶著幾分的嘲弄揶揄。
“你寫的？你是何時寫的？”李貞麗的心中也沒有底，關(guān)于寫詩這種事，偷襲剽竊的也不在少數(shù)，誰知道到底是誰偷了誰的？
侯方域嘿嘿冷笑道：“自然是我見到了香君之后寫的，我與她一見如故，不，簡直就是一見鐘情，印象極好，又知道了她的閨名，夜不能寐，輾轉(zhuǎn)反側(cè)之際寫下了這首詩以表達對她的贊譽?！?p> “見到小女之后寫的？那就是說你實在四月以后才寫的？”李貞麗一聽這話頓時就放心了，臉上還掛著一絲戲謔之色。
“正是，那一天是四月十一，我記得清清楚楚，那一天天上下著小雨，細雨如絲，正象征著我的情思，將我和她編制在一起，到了晚上卻又月光皎潔，令我無比思念，我這才寫下了這首詩......”
侯方域搖頭晃腦的表達著自己的情思，卻沒想到李貞麗卻冷笑著說道：“你簡直就是胡扯，這首詩是馬公子在二月十八那天所寫成的，那是他和小女第一次見面也是定情之時所寫，比侯公子你寫這首詩的時間早了將近兩個月，早了兩個月，難道你說這首詩是你寫的？我就算是見識再少，也不會得出這么荒謬的結(jié)論來吧？在我看來，肯定是你在某種偶然的機緣下得到了馬公子的那首詩，然后一時利益熏心，想要據(jù)為己有，或者你之前根本就沒有寫過這首詩，故意混賴，想要污蔑馬公子?！?p> 侯方域一聽這話頓時一臉的難以置信，瞪大著眼睛說道：“這可真是咄咄怪事了，這首詩的確是我所寫，你如果不信，我有詩箋為證?！?p> 侯方域隨即從懷里摸出來一張詩箋，遞給李貞麗說道：“你看看，這上面是我的初稿，還有改過的痕跡，絕不可能錯的?！?p> 然而李貞麗卻連看都沒有看就冷笑著說道：“侯公子，你的才名那么大，有必要為了一首詩而這么演戲嗎？當(dāng)初馬公子寫成這首詩是我親眼所見，難道我不相信我親眼所見的，反而相信你的自說自話？嘿嘿，本來當(dāng)時馬公子一共寫了三首詩詞，我僅僅讓你看了一首，你就說是你寫的，我現(xiàn)在要是把另外兩首也拿出來，你是不是也說是你寫的？所以，另外那兩首，我覺得還是別拿出來了，省得某人仍然說是他自己寫的?！?p> “這，這怎么可能？明明這首詩就是我靈感忽現(xiàn)，一揮而就的，怎么就變成了別人的作品？而且還是兩個月前就寫成了，就算是有人能夠?qū)懗鰜硭枷肓⒁庖恢碌淖髌穪?，也不可能就連文辭也都完全一樣啊?！?p> 侯方域一臉的不明所以，他思索了很長時間也不得要領(lǐng)，隨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對李貞麗說道：“你，你剛才說他還有兩首詩詞，可否拿來讓我看看？”
李貞麗卻是一臉警惕的說道：“你想做什么？莫不是真的如我所說，想要據(jù)為己有？這樣吧，我為了證明馬公子的才學(xué)不在你之下，也不能不展示這兩首詩詞，但是為了防止被你據(jù)為己有，也不能全讓你看，如果我說出第一句，你能夠說出余下的部分，我就相信這詩詞是你創(chuàng)作，而他是欺世盜名，如果你不能夠說出來，這就足以證明是你在混賴，所以如果真是你再混賴，我希望你能夠當(dāng)眾向馬公子致歉，并且表示以后再也不能前來騷擾小女香君，不知你可敢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