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見玄月自從他買下這塊項鏈以后,就一直傻傻地看著這塊項鏈。
在市井的中心,兩人無言,卻好像什么都說了。
今日也不知道是個什么節(jié)日,遠(yuǎn)方還在放著三兩簇?zé)熁稹?p> 好熱鬧。
筆直的長長的街,除了沒有幾家正賣著燒烤的店,一切都像是曾經(jīng)李清見過的鬧市的樣子。他的家不遠(yuǎn)處也有一條古街,也和這里一樣瘋狂。
他有時在想,這些人算作是凡人,而自己已經(jīng)是修仙者了,他也好好地帶入了修仙者這個曾經(jīng)也未曾想過的身份。
韶華易逝,容顏易老,浮華終是云煙,歲月總是先一步到那些凡人身邊再超車。
漸漸地,身邊人一個個死亡,也會讓他對一切產(chǎn)生漠視。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是怎樣的。他的所有見識,也不過是關(guān)于整座清風(fēng)城,又或是一部分從師兄弟或是師傅那里聽來的星河州內(nèi)的事情。
方圓大陸對他來說,好像有些龐大得過分了。
他知道修士的結(jié)束是什么,是修道成仙,可若是百年甚至是千年以后過去,又會是怎樣的光景。十年便可以發(fā)生一場不可思議的改變,更何況百年千年。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活千年。
可他還有更懼怕的事。
那就是死亡。
壽元將盡,就會死。
人甚至還沒有被殺;人也會死,而且是天經(jīng)地義的。
丹旺就是,他有著李清不愿意去奢望的丹道天賦和手段,卻也無法用他的選擇成為永恒。
至少,李清知道這里還有輪回過一世的選擇,可他實在是不想讓命運(yùn)交給自然。
李清和林玄月在不言中已經(jīng)穿過了那座橋,橋上還有些綁起來的紅繩掛在兩邊,和他們一起穿過的也有許多和他們一樣安靜卻默契的幾對人。
雨也停了好久,玄月自從了買下項鏈再自己戴上以后,她的蓑帽便不再戴了,只是存在背后的包裹里,陪著身邊的人。
那人在不久前剛剛救了她,救了剛剛尋死的她自己。
當(dāng)她見到李清以后,她已經(jīng)忘記是為什么要吊在那棵樹上了。
他是我的蓋世英雄嗎?
好像......也許......
找到了......
若是多等一會兒,也許就能自然而然的找到了。
玄月覺得她是幸運(yùn)的,在這不知不覺中,一切陌生的環(huán)境下她忽然有了點(diǎn)倚靠,這倚靠就是一旁的李清。
她的確是幸運(yùn)的,哪怕她找的人不是李清,她也找到了。
李清不會清楚玄月會是在想什么的。
李清救下她,還在無言中收留了她。
玄月不懂,自己這一切的想法是多么的唐突,可又好像情有可原。
橋那邊的山巒已經(jīng)是綠色一片,到了夜里,都是墨綠色的,有些黯淡。
李清問道:“你喜歡嗎?”
他顯然是在說這只項鏈。
玄月有些刻意逃避地回道:“喜歡......”
她當(dāng)然喜歡這件項鏈,因為這是她自出生以來,第一次對一個物件心動。她也許在她富貴的前十來年里,見過了數(shù)不勝數(shù)的比這件項鏈要貴重的物件,可她還是覺得這件項鏈有些不同。
玄月手上正呵護(hù)著她剛剛用李清的銀子買來的項鏈,帶了一會兒又取了下來。
她好像開始覺得,這件項鏈,若是戴在自己的身上,也許會有些浪費(fèi)。
因為,她找到了一個更好的地方,放著這件項鏈。
她轉(zhuǎn)而看向一旁的李清,李清還在左右張望著四周琳瑯滿目的店鋪,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沒有想自己一樣那樣多愁善感,又或是怎樣的。
好像專門找了一個李清聽不見的時機(jī),玄月才對他說了一句完整的話。
“我能給你戴上嗎?”
玄月有些不習(xí)慣,好像離上一次說完整的話,已然隔了三四個深秋和寒冬了。
這也許是項鏈的功勞,她已經(jīng)沒有那么害怕了。這項鏈果真像是一件敲門磚,敲開了玄月的心,讓他愿意說些她曾經(jīng)不敢說的話。
她還是那樣小心翼翼的,這一句話她在說出來之前已經(jīng)反復(fù)斟酌過很多遍了;在確定這句話不會讓這位剛剛結(jié)識的青年傷心以后,才敢悄聲說出來。
李清沒有聽見,或是說沒有聽全。
他只是在傻傻地應(yīng)付著她,而內(nèi)心了也在想著她的事。
他還是在心中猜測著玄月究竟會經(jīng)歷過怎樣的殘忍事,才會讓她一個本該天真爛漫的人陷入已經(jīng)成為習(xí)慣的憂愁中。不管她之前是為了什么,李清只希望她今后已經(jīng)不愿去選擇死亡。
李清像是同一位年幼的妹妹一樣說話,漫不經(jīng)心地回復(fù)著玄月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出的一整句話。
忽然,李清又開始驚喜,因為他還以為剛剛那只是玄月平常的一句話。他道這同行的姑娘有些避世,不愿多講話,可她忽然講話了......
“給我?真的嗎?給我戴上什么?”
“這個......”
李清才反應(yīng)過來一直寡言的姑娘的確是回復(fù)他一整句話,但也在猜測她究竟有哪些變化。他有些激動,這種激動和贏下一局棋局都有些不同,就好像是無緣由的感動。
這就像若是有人從不在意自己的衣著打扮,整日邋里邋遢的。等有一天那人忽然干凈干練地出現(xiàn)在你面前,也會覺得他那日是不同于尋常人的干凈,哪怕他也并沒有如此。
只是這份變化,的確抓住了李清內(nèi)心深處的欲望。
“玄月,你說話了,一次說了好多話!”
“什么?”李清柔聲解釋道:“我說,你剛剛說了很多話?!?p> 玄月聽罷,臉上紅得像熟透了的蘋果,亦或是從眼睛那里留下來的血。
“你不要管我......就戴上就好......”
李清不懂小姑娘的心思,他也不愿意懂。
但他有個好習(xí)慣,那就是到頭來也不會輕易辜負(fù)別人的好意。
他稍稍蹲下,探出脖子,讓玄月親自幫他戴上這只項鏈。
這是他剛買的項鏈,本來是為了討好小姑娘,可最后是戴在了自己脖子上。
可他覺得還挺開心的,比他親自給自己買喜歡的東西還開心;而用余光瞥見玄月的臉時,他發(fā)現(xiàn)她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開心許多......
“我該......”
林玄月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了一整句話,聽李清取笑她,又開始支支吾吾道:“叫......什么?”
天空又開始奏起煙花綻放時的聲響。
玄好像在說一些活,但她又不知道怎么去說......
她也許真的會覺得,若是太親近,也會讓別人疏遠(yuǎn)。這就像是她貼身的丫鬟就是太憐憫她了,這才讓她有些害怕他的丫鬟。
李清聽罷,有些不解,只猜測道:“你是在問,你應(yīng)該稱呼我什么嗎?”
玄月只是肯定道:“嗯......”
李清打趣道:“你怎么又開始支支吾吾了起來?!?p> 玄月有些生氣了,又好像是在撒嬌。
“你別管我!”
這四個字,好像用了她全身的氣力,說完身子又有點(diǎn)軟了下來。
她這一次生氣時不再是李清預(yù)想中的那樣憂郁了,反而她是真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不帶有任何哀愁哀怨的快樂。
李清暗自一笑。
她應(yīng)該是,沒有那么悲傷了。
明明,沒有必要選擇死亡的。
為什么要選擇死亡......
“你叫我李清便是了......”
“李清......你叫李清......”
“對......”
“我能......我能叫你清哥哥嗎?”
李清被突如其來的改名請求打亂了心弦,內(nèi)心中有些猝不及防的瘙癢。
這修仙界的小姑娘,都這么開放的嗎?
他還是有些自然地回應(yīng)了。
“如果你愿意的話,你叫什么都行......”
“好,清哥哥......清哥哥......清哥哥......”玄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如此重復(fù)了幾遍,又道:
“這就和......”
聽玄月又開始猶豫不決了,李清問道:“和什么?”
玄月有一點(diǎn)在小聲試探的樣子道:“‘情哥哥’一樣?!?p> 她想著若是李清不管,就這樣叫下去了。
她不知道能不能這樣叫一輩子,可若只是一刻......
她也只想珍惜當(dāng)下僅此而已。
她對這世界大部分都是陌生的,又或是說幾乎一切都是陌生的,可她懂得什么是好的。
夠了。
“還想要些什么嗎?”
玄月聽罷,只是答:“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