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需要解剖,但這人是活的啊
直到親眼看見韋景明等人被押進衛(wèi)所時,宋臺都沒反應(yīng)過來。
自己為什么會聽這個生面孔小破孩的?
“如果他們是誣告韋百戶,那肯定要抓啊?!毙∑坪⒗碇睔鈮训哪佑仍谘矍?,“如果不是……那我們就當(dāng)把他們接進來,是讓他們免遭那些小嘍啰找麻煩咯。”
好正義,好有道理,他居然無法反駁。
所以小破孩問他有沒有可靠的獄卒,還讓整理兩間牢子,就是為了保護這幾個人?
他混了這么多年都不知道,牢子還具有避災(zāi)功能??
“韋公子?!蹦抽g牢門前,孟令的詢問聲響起,“不知你手上是否還有其他東西可以證明,令尊與令叔當(dāng)年的約定呢?”
“除了那紙舊文書,別的沒了。”干凈的牢房里,韋景明泄氣地坐在地上,“可是文書被……被叔母騙了去,但,但我能把那份文書一字不差的背下來!”
他便當(dāng)即將文書背了一遍。
這種文書要現(xiàn)編不太容易,因為書面語用法同口頭語不一。孟令聽著他背誦,心下忖著。
“我們也能證啊!”對間牢房里,一個鼻青眼腫的中年男子叫起來:
“景明他爹當(dāng)年快咽氣的時候,咱幾都在旁看著哩!親眼見他拉著他弟和景明,交代他弟將來要守約,把位子還給景明。結(jié)果現(xiàn)在呢,呵!”
牢里其他幾人也紛紛附和:
“就是啊,我們當(dāng)年都看著哩!”
“我看啊,老韋走后不久,景明失蹤,沒準(zhǔn)就是這韋瘸子害的!”
“我也這么覺得!景明小時候多機靈啊,把他丟十里外都能自己摸回家呢!”
孟令點頭,捶了捶臨時搬來方便她寫案卷的案幾。神情不忿。
“豈有此理。”她皺鼻憤然,“他們竟如此無情無義,當(dāng)年承了你爹讓位之恩,如今卻將你反咬一口,指不定十年前還有害你之嫌?!?p> 轉(zhuǎn)向宋臺,孟令呼聲道:“請大人傳韋百戶夫婦登堂,如此背信棄義倒打一耙之人,須當(dāng)眾板刑,以儆效尤才是!”
宋臺:“……?”
不是。雖然韋景明這方的人品,看起來比韋百戶家靠譜點兒。
但你做為一個錦衣衛(wèi),居然僅憑一面之詞就如此武斷?
難道不應(yīng)該是證據(jù)為先么??
宋臺正要有些失望的開口,韋景明卻搶先道:“不可啊大人!事雖如此,但他們畢竟是我的叔父叔母,若因為這家事而讓長輩當(dāng)眾受刑難堪,那豈不是我不孝?”
“他們待你到這地步了你還管屁孝?!”一鄰居吼他,“你要孝還來這里干什么?”
一同被關(guān)進來的其余幾人亦說如此。
韋景明垂首抿唇不語。
孟令臉上早已褪去了方才憤懣不平的神色,將這幾人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
“大人,”她朝宋臺輕聲道,“傳韋百戶夫婦來吧?!?p> 宋臺果斷回絕:“不妥?!?p> “不是讓他們來挨打?!泵狭钚Φ溃安粊硪残?,只要大人按照我說的安排,帶我去見他們,我傳遞一兩句話即可?!?p> “你最好莫要消遣我?!彼闻_將信將疑照做,半個時辰后,韋百戶夫婦到了千戶所公堂。
宋臺坐鎮(zhèn),先跟韋百戶攀扯些公事當(dāng)做寒暄,孟令則將這對夫婦上下左右審視一番,心中有了些底。
她對二人道:“方才宋大人將韋景明一伙人抓起來了,擇日可論罪處刑,希望能讓韋大人和韋夫人解解恨。”
“多青壯的孩子,憑自己的力氣去尋個正當(dāng)活計多好。”韋夫人眼底掠過一絲喜色,面上卻惋惜道,“何必這般招搖撞騙說是我家侄子呢?那些個幫腔的老臭皮也是……”
孟令未置可否不語。這時跑來個額間冒汗的獄卒,單跪抱拳道:“大人,韋景明突然昏迷不醒!”
宋臺豎眉:“怎么回事?你們對人用刑了?”
“絕無用刑,大人明察。”獄卒恭謹?shù)馈?p> “看著點兒,”宋臺吩咐道,“實在不行找大夫給他瞅瞅。我報銷?!?p> “是?!?p> 然而獄卒沒走多久,又奔回來了。
“大人,情況不妙,”他額冒冷汗,環(huán)顧大堂一周壓低聲音道,“那韋景明,瞧著好像…好像……”
宋臺拍桌:“誰教你們在公堂上稟報吞吞吐吐的?!”
沒想到往日沒脾氣的宋大人突然發(fā)火,獄卒驚得一呼:“好像——沒氣兒了!”
“什么!”宋臺神色煞變,猛然起身,“大夫來了沒有?盡量救人!”
怎么可能,明明他對韋景明什么都沒做??!
宋臺掀擺大步走去,還沒出大堂,又見一個獄卒推著擔(dān)子車過來,大喊道:“不好了大人!韋景明死了!”
這話一出滿堂皆驚,宋臺不敢置信地瞪著車上躺著的青年,口吐鮮血面色黑青,死不瞑目。
韋百戶肥胖的臉肉擁擠著變幻一番神色,最終惋惜的嘆了口氣:“現(xiàn)在這些年輕人啊,不趁著年輕力壯趕緊做點苦力,怎么偏偏想走這些坑蒙拐騙的邪門歪道?這不,報應(yīng)來了啊。”
韋夫人眼中先是不自禁地流露狂喜,而后也恨鐵不成鋼地一唱一和:“多可惜的孩子啊,騙騙我們也就算了,居然把自己坑到衛(wèi)所里來送命了!”
“都給我閉嘴!”宋臺氣得想扇這些人耳刮子。
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了,那外人還不得說他們衛(wèi)所官官相護欺壓百姓,還不得說他宋臺無能?他就是有一百張嘴都辯不清了啊!
都怪你!宋臺將壓抑暴怒的眼刀戳向低眉順眼的孟令。
他是這兩天喪氣昏頭了,才會犯傻聽了這個家伙的餿主意!
孟令顯然絲毫沒有受到被他的隔空攻擊。
她正目不轉(zhuǎn)睛盯著韋百戶夫婦,慢慢地露出一個即將得逞的冷笑。
見她如此,反而是宋臺隨著她的冷笑一抖。
莫非,其實是這小破孩一手設(shè)計的……
念頭剛冒出,便見孟令上前將韋景明的衣服扯開,臉上盡是憤慨。
“這些傷是怎么回事?哪個不聽指揮的東西私下用了刑?”她指著韋景明身上的累累傷痕,痛喝道,“仵作何在,快來驗傷!”
宋臺有些驚疑不定地吩咐道:“去叫木霖郎來。”
這個小破孩到底要玩哪出?!
很快,一位清瘦的青年提著木箱走進大堂,朝宋臺微微頷首便著手驗傷。
“大人,此者身上的傷有三種?!币环灹T,青年仵作木霖郎道:
“一為家法通用的藤鞭抽打所致,刮傷皮肉,見血處未及時清理干凈,染上臟塵導(dǎo)致進一步潰爛加重;
“二是棍狀物敲打所致,木某斗膽推測,應(yīng)是掃帚把竹竿;
“三乃人為的拳打腳踢,甚至此人的肝臟處,還疑似有踩踏傷。
“就目前來看,幾種傷情都不似衛(wèi)所獄卒造成?!?p> 木霖郎的目光在宋臺和孟令二人之間打轉(zhuǎn),怪異又猶疑,“若要進一步確定,興許要解剖。但是……”
但是這人是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