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魁垂下視線,嘆了一口氣,繼而緩緩開口。
“十三年前,南國與北國簽署了停戰(zhàn)協(xié)議,百年之內(nèi),南北兩國不得交戰(zhàn),可要北國簽署這份協(xié)議,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小將軍?!?p> “北國要求,傅望必須死,他們才肯停戰(zhàn),不然他們寧可魚死網(wǎng)破,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傅望死了,南國與北國便會達(dá)成百年盟約。”
燕雙歸聽著韓魁的話,她原以為她的心早已痛到麻木,可得知這一真相的時候,眼淚卻還是止不住的從眼眶里滑落。
她從來都不知道這些事,在她滿心歡喜的盼望著傅望回來娶她的時候,有人正迫不及待的想要他的命。
“所以,傅望從來的都沒有叛國,對嗎?”
當(dāng)初傅望因叛國被一箭射殺的消息傳回聚星城,燕雙歸怎么都不肯相信,她不顧一切的離開聚星城,拋下了燕家,哪怕只能見到他的遺體,她還是選擇義無反顧。
可還不等她找到傅望,就先一步得知了燕家被流放的消息。
他們故意陷害燕懷慈醫(yī)死了人,慫恿百姓砸了那塊‘佛心圣手’的招牌,又借著她與傅望的婚約,將燕家男丁盡數(shù)斬殺,婦孺流放。
不過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傅望死了,她的家也沒了。
“其實,小將軍早就察覺了的陛下的意圖,所以讓屬下將計就計,準(zhǔn)備假死脫身,換個身份回去?!?p> 韓魁見到悲痛欲絕的燕雙歸,語氣艱難的說出了他與傅望當(dāng)年的計劃。
當(dāng)年,傅望很早就覺察出皇帝的意圖,可他并不想死,便聯(lián)手韓魁演了一出戲,他故意讓那些人把通敵的信件放到他的營帳。
執(zhí)行計劃的前一天,傅望拎了兩戶好酒來找韓魁。
兩人沉默的往嘴里倒酒,良久之后,傅望才開口,“其實我不怕死的,若能以我一人的性命,換南國百年的和平,我無怨亦無悔?!?p> “可我答應(yīng)了一個人,要娶她為妻,我死了,她肯定會難過,一想到她會哭,我就不想死了。”
“將軍說的是燕姑娘嗎?”已經(jīng)有些微醺的韓魁抱著酒壺,傻乎乎的問道。
傅望這次來之前,特意去燕家提親,與燕家嫡女定下婚約。
“是啊,韓魁,我貪心了,我想回去了,回去與她生兒育女,共度一生。”傅望的視線望向遠(yuǎn)方。
韓魁至今還記得傅望那個眼神,不同于他往日浮與表面的溫柔假象,提起那個人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柔和。
第二天,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可這計劃實行的太過于順利了,以至于讓韓魁心里隱隱不安。
“韓魁,我走了,你可要好好對待他們,記得帶他們凱旋而歸。”
可當(dāng)他見到傅望脫下盔甲,換上一身簡單的粗布麻衣,滿臉愉悅的離開時,韓魁心里的那一絲不安也漸漸被他壓下。
他第一次見到傅望如此開心。
可連韓魁都沒想到的是,他沒能帶著他的那些將士們凱旋而歸,傅望走后的第三天,韓魁以及其他對傅望忠心耿耿的將士們,都死在了這里。
甚至連個給他們收尸的人都沒有,他們就這樣被隨意的拋棄在這里,變成孤魂野鬼,四處游蕩。
“可是,傅望他沒有來找我,他從來都沒有來找過我?!?p> 當(dāng)初燕家被流放,她因為偷跑出來找傅望,僥幸逃過一劫,之后便被宋臻帶到了楓林晚。
宋臻曾經(jīng)欠了傅望一個人情,傅望給宋臻寫過一封信,倘若有朝一日,燕家遇難,一定要替他照顧好燕雙歸。
所以宋臻輾轉(zhuǎn)找到了燕雙歸,把她帶回了楓林晚。
如果傅望還活著的話,那他為什么不來找她,他明明知道,她一直都在楓林晚。
“這,屬下就不知道了。”當(dāng)初與傅望一別,沒想到便再無相見之日,韓魁一直以為傅望早娶到了心愛的姑娘,過上了想要的生活。
“韓魁,傅望當(dāng)初是從那里離開的?”燕雙歸不知想到什么連忙追問道。
“將軍為了避免被發(fā)現(xiàn),應(yīng)該都會選擇一些偏僻的小路。”畢竟傅望身份特殊,他也一定不想被別人發(fā)現(xiàn)才是。
“韓魁,你的尸骨在那里?”燕雙歸忽然看向韓魁。
韓魁聽了燕雙歸的話,一時間楞在原地,不知燕雙歸這話是何意。
“我?guī)慊厝?,將你好好安葬?!?p> “不了,”韓魁搖了搖頭,語氣有些沉重,“我的弟兄們都在這兒,我得跟我的弟兄們在一起。”
“那就都帶回去。”一直未開口的宋潯忽然看向韓魁,“若是想回家的就送他們回家,無家可歸的就找一處風(fēng)水寶地安葬。”
“是啊,”燕雙歸點了點頭,“生前奮勇殺敵,死后總要入土為安?!?p> 燕雙歸和宋潯按照韓魁的指引找到了他早已只剩白骨的尸體,燕雙歸撿起散落一地的白骨,裝到一個木匣子里。
“韓副將,我們沒辦法一次性把這么多白骨都帶走,所以這次就先只帶走你一人,可以嗎?”燕雙歸收好韓魁的白骨,詢問他的意見。
“韓魁叔叔放心,我們一定會把它們都送回家的?!彼螡∨马n魁不放心,也連忙在一旁保證道。
“好?!把嚯p歸的話,韓魁還是信得過的。
“三娘,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宋潯抬頭,一臉憂愁的看著燕雙歸。
“我們回去,這次沿著小路回去,也許是我們之前錯過了什么?!毖嚯p歸目光眺望著遠(yuǎn)方,語氣堅定的開口。
按照韓魁的說法,傅望當(dāng)年其實是假死,可他這么多年卻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過,一個人真的可以躲起來,躲十三年之久嗎?
她不相信傅望如果活著會不來找她,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傅望雖然假死脫身,可最后還是真的死了。
燕雙歸甚至不敢抱有一絲的希望,她怕有了這一絲的希望,她便再也無法接受那個殘忍的事實。
他們回去的時候并未像來時那樣著急趕路,這一路走走停停,倒還真讓他們問出來些什么。
“你說,十三年前,有人在這里被殺了?”燕雙歸猛地站起身來,神情激動的盯著面前的人。
“是,是啊?!泵媲暗睦先艘姞睿@然沒料到燕雙歸會有如此大的反映。
她們趕了一天的路,到了傍晚才找到這獵戶家中借住一晚。
這獵戶在山里打了幾十年的獵,知道不少事情,于是燕雙歸便順勢向他打聽一些事情,看看能不能有一些線索。
“那人長什么樣子,你可還有印象?”燕雙歸連忙追問道。
“十三年前的事情,哪里還能記得清呢?!鲍C戶見到燕雙歸神情激動的樣子,神情有些許變化,忽然擺擺手,不肯再多說了。
“那他的尸體埋在了哪里?我能去看看嗎?”燕雙歸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可那微微顫抖的聲音還是將她徹底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