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你先起來
沁璞峰上長著一大片茂盛的竹林，夜風(fēng)吹風(fēng)，翠竹招搖，微語吟吟。云霧在半山腰處如仙境般繚繞，逐雪振翅而破，翅尖掠起一陣白浪。
逐雪在山頂停下，入眼便是一座清幽的竹樓，山上潮濕，蛇蟲也多，竹樓下方高高架起，左旁有架半身寬的竹梯，頂蓋竹葉編的草排，草排尖從屋頂垂下，隨風(fēng)飄搖。
院墻由竹片編織，矮矮的，剛剛過肩，竹門虛掩著，輕輕一推就打開了，院中鵝卵石鋪就幾條蜿蜒的小徑，一側(cè)種著幾棵芭蕉樹，另一側(cè)是一棵花樹，淡粉的花朵布滿枝丫，偶有幾片花瓣被風(fēng)吹落，打幾個旋兒，輕輕飄到地上。
洛黎踏上竹梯，進(jìn)入竹樓，許是地勢高，加之濕氣重，樓中到處纖塵不染，矮榻妝案、一桌四椅，看起來全是簇新的，雖久無人居，卻絲毫不顯破敗。
洛黎從無極空間拿出一床薄被，剛要離開，神識突然掃過那張暗銅色的藤椅，離開銅銹城時，她隨手放進(jìn)來，之后便忘了。說來，這張?zhí)僖芜€是韋梁平送她的。
想起韋梁平，心中漫過一絲酸澀，她想了想，還是沒有取它，只順手拿了兩冊書。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竹樓內(nèi)亮如白晝，洛黎翻開書冊，強(qiáng)迫自已安下心神，一頁頁讀了起來。
也不知是幾時睡著的，第二日醒來時，天色早已大亮，逐雪不知去了哪里。神識一掃，在山后竹林中發(fā)現(xiàn)了她小小的身影，逐雪好像發(fā)現(xiàn)了她似的，撲扇著小翅膀沖她叫了一聲。洛黎套上軟皮靴，下了竹梯往竹林尋去。
山中過了幾日，漸有不知年歲之感，每每站在院外，望著眼下不斷翻涌的云海，心越來越沉靜，終于體會到書上所說的隱居山間的快感。
昨日晨起時，便覺山間的云好像長高了些，密密實實地，像是要下雨。到了午后，山上果然下起雨來，雨點淅淅瀝瀝的，很快打濕山路。洛黎將逐雪揣進(jìn)懷中，抱著她一路小跑回到竹院。
回到竹樓上，洛黎略施法術(shù)，一人一鳥瞬間水汽蒸騰，變得干爽。雨天沒什么事好做，洛黎搬了把小椅子，坐在廊下。
今日這云奇得很，往常一直都在山腰處的，偶爾風(fēng)大些，或是云薄些，也有飄上來的時候。不過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洛黎抬頭看，只見頭頂一層烏云，雨點斗一樣大砸下來，山腰處還有一層烏云，想必也在落雨。
雨水順著屋頂?shù)牟菖帕骶€一樣滴落，洛黎盯著看了半天，眼眸漸沉，她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起身回屋，關(guān)上竹門，一下趴到榻上。
雨聲瀟瀟，枕榻而眠。
這一覺睡得極長，也不知是不是雨聲催人懶，洛黎中間醒過幾回，聽到樓外雨聲不歇，又倒頭睡去。
直到逐雪輕輕啄她的臉，她感到一陣癢意，縮著脖子閃躲。逐雪見她不醒，啄得更加快了，嘴中不停鳴叫。
洛黎緩緩睜眼，陽光從窗外細(xì)細(xì)灑進(jìn)來，她突然一喜：“雨停啦？”
逐雪很著急的樣子，一直“啾啾”地叫。
洛黎慢條斯理地好衣裳，套上軟靴，逐雪等不及了一樣，飛過來咬著她的衣袖往外扯。
“別急，我們這就上竹林玩去！”
逐雪聽了，并沒有安靜下來，反而顯得更加焦躁了，她叫聲急促，不安地在屋中來回亂撞。
洛黎覺得不對勁起來，“逐雪，可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逐雪突然點了點頭，小翅膀指著窗外。
洛黎狐疑地推開竹門，走到檐下。
雨后的山里空氣清晰，洛黎忍不住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云層又下到山腰處去了，院中地上還是濕的，陽光照得小水坑有些刺眼。
洛黎瞇了瞇眼睛，突然看到院墻外好像有個人影。
逐雪見她已經(jīng)注意到了，安心似地輕啼一聲，拍拍小翅膀飛到竹林中去了。
洛黎覺得院外那個人影特別熟悉，好像…是韋梁平！
她轉(zhuǎn)過身，立刻飛奔下樓，山路是塌了一段，下過大雨一定又泥濘又濕滑，他是怎么上來的？
洛黎的心不可控制地揪緊，她奔到院外，那人低垂著頭，她還是一眼便認(rèn)出了他。他雙膝跪地，肩背筆直，身上濕透了，發(fā)絲還在滴水，渾身上下散發(fā)著孤絕的氣息。若他是雨停后來的，不會弄得這樣濕，難道他…是冒雨上的山？
“韋梁平…”
他恍若未聞，依舊跪在原處，手臂垂在身側(cè)，指尖微微發(fā)抖。洛黎走上前，緩緩蹲下。他這才看到她，顫抖著抬起頭。
“公主…”
韋梁平嗓音嘶啞，眼中布滿了紅血絲，臉色慘白，唇色更白，洛黎看得心驚，眼眶瞬間溫?zé)帷?p> 她伸手，輕輕撥開貼在額上的一縷濕發(fā)，韋梁平閉上雙眼，嘴角扯出一絲笑。
“公主，小臣總算見到你了…”
洛黎抬著他的手，讓他起來，“你幾時上的山？為何在這兒等著，不進(jìn)去找我？”
韋梁平緩緩睜眼，眸中帶光，啞著聲問：“公主，可原諒我了？”
洛黎訝然，“我沒有怪你啊，何來原諒一說？”
“公主多日未歸，不是生我的氣，不想見我么？”
洛黎啞口無言，好半天才說：“我不是生你的氣，是氣自己?！?p> 韋梁平膝行一步，有些緊張，“公主為何要氣自己？”
“我…”洛黎想起那夜之事，輕嘆一口氣，“我不該心知你不愿，還強(qiáng)迫于你?！?p> 韋梁平急道：“我…”
洛黎抬手打斷，他已虛弱得很了，也不知在此處跪了多久，“你先起來?！?p> “公主…”
“起來再說話，好嗎？”
跪得太久，雙腿已經(jīng)麻木，膝上傳來一陣鉆心的疼，韋梁平咬牙，一手撐著竹墻，終于慢慢站了起來。洛黎陪著他小步慢走，半刻鐘才從院外到竹樓。
洛黎看他滿身濕衫，外衣泥濘不堪，又是一陣心疼。
“韋梁平，你把衣裳都脫了吧?！?p> 韋梁平一愣，蒼白的臉上赫然升起可疑的紅云，他沒有猶豫，解開衣帶脫去外袍，晾在櫳衣架上，雙手不停，迅速除去中衣。
洛黎一回頭，便見韋梁平身上只剩里衣了，濕噠噠的粘在身上，里衣系帶已解開，露出精壯的胸膛，她面上一紅，閉上眼睛小聲說道：“你…把里衣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