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先去用飯,席間童戰(zhàn)向大家介紹兩位客人,豆豆沒多會兒便和明水音、明沁混熟了,在一邊有說有笑,倒是尹天雪一直不言不語,童戰(zhàn)盯著她發(fā)愣而已。飯后不久,六位長老便帶著昏迷不醒的尹天奇來到議事廳。
尹天雪看著許久未見的哥哥,焦急地問隱修他什么時候才能醒來,隱修上前搭脈診視,奇道:“這迷香只需服過藥便可解了,可他脈息奇特,忽急忽緩,卻并非迷香之故啊。”
明水音查看他的面色,凝聚靈力伸手探過腕脈,道:“他是中了巫術(shù)?,F(xiàn)在還不能解開迷香,否則他受人操控,還不知做出什么事來,要先想辦法解除巫術(shù)才好。不過……”
尹天雪急道:“明姑娘,他不會有事的,是不是?”明水音安慰道:“施術(shù)之人并非心狠手辣之輩,那操控人心的巫術(shù)本對中術(shù)之人傷害極大,而他心脈正常,想是施術(shù)之人耗費極大的靈力來控制。這可奇了,既然要利用他,卻又如此費盡心力來保全,不知到底有何圖謀?!?p> 童戰(zhàn)對明水音道:“天奇是我的好友,如今這情形,只怕得救醒他之后才能出發(fā)了?!泵魉舻溃骸巴訜o需介意,自然是救人要緊。不過這巫術(shù)在中原失傳已久,這一路上我們也要設(shè)法探明究竟是何人作怪。時間如此湊巧,怕是與那人有關(guān)的了?!?p> 童戰(zhàn)吩咐六位長老留此施法解除巫術(shù),隱修在一旁協(xié)助,命人送明水音、明沁歸房,便帶著童博、童心、豆豆、尹天雪到花廳商議。
原來童戰(zhàn)想著明水音所述之事,此次出水月洞天定是紛擾再起,兇險難測,大哥曾為族人犧牲了那么多,剛與豆豆穩(wěn)定下來,豈能讓他再次犯險,但這事如瞞著他們,萬一黑祭司來犯,族人毫無提防之心也不可,如今只能讓他們留守水月洞天才是上策。于是向大家講明一切,并說此次只帶童心和隱修二人上路,童博和六長老留此以保族人安全。
童博聽后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若我堅持一起去,豆豆定然也要鬧著去。這里交給我和長老們,你安心去做自己的事,千萬諸事小心?!蓖瘧?zhàn)伸手扶住童博的肩膀,兄弟二人相視而笑。
童心插言道:“大哥放心,我會保護二哥,決不讓別人傷到他?!蓖瘧?zhàn)笑道:“我是你哥哥哎,還讓你保護?”童心反駁道:“現(xiàn)今我的法術(shù)可比你高了,不然咱們比試比試?!?p> 童戰(zhàn)伸指敲他的頭道:“你呀,知道你厲害,還在這里顯擺。”童心伸舌向童博道:“大哥你看,二哥妒忌我啦。誰讓他整日忙著處理族中事務,沒時間好好修煉呢?!笨粗哪枪砟?,大伙兒不禁都笑了起來。
待交待完畢,夜也深了,眾人回去歇息。童戰(zhàn)回到議事廳問過隱修,得知尹天奇所中巫術(shù)已經(jīng)解開,亦服下解迷香之藥,明日便可醒來,于是放下心來。
折騰了這兩日,他竟絲毫沒有睡意,腦中盤算著事情,待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中已來到放置水晶棺的山洞前。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走到棺旁呆呆地站著,卻不想再回房了。
自與天雪相識,至今也差不多八年了,除去中間她失蹤的五年,其實相聚的時間并不多,而種種變故接踵而至,真正單獨相處的時間更是少之又少。
回想起來,他們沒有一起在林間漫步,沒有一起看日出日落,沒有一起度過哪怕只有一天的悠閑時光,這些在尋常戀人間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他們竟然都沒有經(jīng)歷過。
開始時一直擔心病魔奪去她的生命,待她痊愈后便忍受著她嫁給大哥的痛苦,之后分散五年,等回的卻是冷若冰霜的月牙,待發(fā)現(xiàn)真正的天雪是淚痕時,卻又不得不經(jīng)歷生死離別之苦。
當他抱著天雪冰冷的身體時,他多想隨她而去,以前的五年是因為相信她還活著、相信終有一天會團聚才走過來的,可如今他不敢去想那沒有她的漫長歲月該如何度過??墒?,爹爹臨終的囑咐、童氏族長的責任他又怎能丟下。
多少個夜晚無法成眠,他卻逼著自己入睡,因為白天他不屬于自己,他不能想念天雪,只有在晚上他才能放縱自己盡情地去想她,或許在夢中能再次看到她。
童戰(zhàn)伸手撫過冰冷的水晶棺,暗想這一去怕是有段時間不能來看她了。忽然間他的手停住不動,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頓了一頓,然后瘋了般出掌擊開棺蓋,眼前的天雪竟然不復當初的模樣,手上肌膚已然干枯,其余地方料想皆是如此。
他的心仿佛被鐵錘重重擊了一下,一瞬間竟有些站立不住。他曾聽尹鳳說過,這水晶棺只能保持天雪的身體一年不腐,然而真的到了這天,他卻實在難以接受,仿佛再次經(jīng)歷失去的痛苦。眼前的事物逐漸變得模糊起來,他終于再也支持不住,扶著水晶棺慢慢倒了下去。
尹天雪早已隨童戰(zhàn)來到洞外,想和他說要一起去星月谷之事,卻看到他盯著水晶棺發(fā)愣,一時間也感慨萬千,不料他卻擊開棺蓋,跟著昏倒在地,忙疾奔過去扶起他??粗瘧?zhàn)消瘦的臉龐,她的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掉了下來,落在童戰(zhàn)的面頰之上。
尹天雪疼惜地用手擦去他臉上的淚水,卻發(fā)現(xiàn)他的身子滾燙得如著了火一般。原來童戰(zhàn)自前天始一直未睡,各種事情紛至沓來,勞心勞力,兼且心痛天雪,外交內(nèi)感之下支撐不住,終于還是病倒了。
已是二更時分,尹天雪正欲將童戰(zhàn)送回房間,一動之下他卻朦朧醒來,看到天雪,忙抓緊她的衣服,喃喃道:“天雪,你真的回來看我了?不要再離開我了好不好?”尹天雪忍住淚水道:“你怎么這么傻,尹天雪已經(jīng)死了,你還這樣對她念念不忘?!?p> 童戰(zhàn)急道:“不不,我的天雪沒有死,我看到她了。為什么她不讓我看她的模樣,為什么她要推開我……”看著童戰(zhàn)激動的樣子,尹天雪出手點住了他的昏睡穴,如今他病得不輕,得趕快找隱修救治才好,不能任他這么耽擱下去了。
送回童戰(zhàn),再叫醒隱修給他看病,尹天雪沿著通向絕崖藏書閣的小道一路走去。今兒正是十五月圓之夜,如雪的月光給水月洞天披上了一層銀色的紗衣。尹天雪此時心中想著山洞里那具已經(jīng)干枯的身軀,那分明是自己無疑,這一日如夢如幻,直待親眼看到棺中的身體才徹底相信這一切竟都是真的。明水音曾說過,尹鳳的魂魄尚附在靈鏡之上,也不知該如何喚出她來,只有先去看看了。
推開藏書閣的門,靈鏡正擺在正中的木架上。尹天雪凝視著靈鏡,輕聲道:“鳳兒,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到我說的話,可是這會兒我也只能來這里找你。崖底的五年,我們相依為命,或許在那時我們的生命已經(jīng)融合為一體了。為了我的私心,你舍棄自己的容貌,幫我圓了那么大一個謊言,我真的很感激。我知道,你愛童戰(zhàn)絕不比我少,所以我真心希望你們能在一起。如今卻是命運弄人,我們兩個再也回不到當初了??吹酵瘧?zhàn)那么痛苦,我真的不忍心再這樣下去,不如一切都交由上天決定吧。你我既為一體,若他始終未曾發(fā)現(xiàn)我是天雪,我便以尹鳳之名相對,絕不告訴他實情,但若他發(fā)現(xiàn)我是天雪,我也絕不否認。鳳兒,你如真的在這里,請告訴我這樣好不好?”
這時靈鏡竟無風自動,微微地上下動了幾下,尹天雪喜道:“你真的聽到我的話了,你真的還在,太好了。水音姑娘告訴我,已經(jīng)再無辦法將你我的魂魄交換回來,我好擔心就此失去你,再也見不到你?!闭f著用手輕輕撫摸靈鏡,黯然道:“你一個人待在這里,定是好孤單,好寂寞,我會常來看你的。從今而后,我會和你一起好好照顧童戰(zhàn),再也不讓他難過了?!?p> 回到童戰(zhàn)房間,隱修已煎好藥喂他服下,這會兒睡得正熟。尹天雪讓隱修回去休息,自己來照顧他??此~上冒出汗珠,尹天雪輕輕用手帕擦過,并用涼水浸濕手帕敷在額上。
她想起當初也曾這樣照顧酒醉的童戰(zhàn),那時他是那樣的無助,仿佛孩子般囈語著,傾訴著他的心事,不禁微笑起來。五年后再次遇見,她雖然不能相認,卻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他,看著他逐漸成熟,看著他有責任有擔當,不復當年的年少沖動,卻依然深情如昔。能又一次這樣陪伴在他身邊,不管這身體是誰的,不管他是否知道自己便是天雪,她已然覺得這是最大的幸福了。
童戰(zhàn)這一病倒病了十來日方好。期間明水音讓青鳥往星月谷送回消息,便整日向隱修請教醫(yī)術(shù),并拜托童心照顧明沁。原來明沁自幼便是路癡,在自家院子里也會迷路,向來沒有單獨出門過。而尹天雪守著童戰(zhàn)幾乎寸步不離,直至他完全康復,并磨得他同意一起出水月洞天。
這天青鳥飛回來,明墨講明谷中并無事,待童族長養(yǎng)好病后慢慢趕來便是。于是童戰(zhàn)囑咐童博和豆豆幫忙尋查明沁身世一事,安頓好族中事務,帶著童心、隱修、尹天雪、尹天奇隨明水音姐妹啟程,準備先送尹天奇回御劍山莊,再向南到星月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