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身新作的衣服,可不是你這種下等人能碰的!”
說著,涂音再次刻意避開婧兒的接觸,移到婧兒的對面坐下。
胡氏在屋外探頭探腦,想進來跟女兒搭個話,又似有什么難言之隱。
她這寶貝女兒,少給人面子,能跟婧兒這東西說心里話?
“音兒,我……?”
“好嫂子,我知你的來意,不就是想勸我去討好劉姥姥一家嗎?我說了,不去!”
“倒不是為這事兒。”初時,婧兒面對尖酸刻薄的小姑子,是有幾分拘謹,沒進門前就已經(jīng)在腿打顫。
但小姑子的一聲“好嫂子”,也許不是出自她的本意,就是隨口一說,落在婧兒的心里也甜滋滋的。
她自來熟的挪近到小姑子身旁,笑問:“昨兒個,媽跟我說起大伯一家,我就在想,大伯一家跟咱家關(guān)系究竟如何?他家?guī)讉€孩子?好音兒,你就讓嫂子知曉點情況,等他們回村來看我們,嫂子心里也有個底,不失禮數(shù)!”
“還禮數(shù)呢?”涂音抿嘴一笑,流露出鄙夷之神色。
她娘糊弄傻瓜的那一套,沒腦子的才信以為真!
婧兒不解其意,卻也能明顯的感覺到小姑子拿她當(dāng)個笑話看。
“這,我的話錯了?”
“你的話沒錯,是你誤解了媽的意思,她老人家可不希望你真對大伯他們真心實意的好!”
“好不好的,不都是一家人嘛?”
“媽是想借著你肚子里的孩子,伸手找大伯拿銀子。這屋子連同我弟住的那間屋子,一半的堂屋都是大伯的?!?p> 說到了這兒,涂音有意停頓了下。
大概是替大伯覺著不值,涂音想就著這個事,找人傾訴。
恰好婧兒撞了上來,她故作高深莫測的閉口不言,想看婧兒會是個什么反應(yīng)。
“媽這么做不對,不能雀占鳩巢!”
“哈哈,你竟懂得雀占鳩巢,是個讀過書的人!”
如此高的評價,婧兒臉紅了。
她結(jié)結(jié)巴巴的解釋:“不,不是的,是……我家附近有個棚子,棚子里住著位教書先生。耳濡目染的,我我,我也就懂了點?!?p> 她還拿手比劃,識的字都沒拇指蓋兒大的一丟丟多。
涂音捧腹大笑道:“哈哈,好嫂子,你是個人才!”
“我,我也配么?”被家里賣出門之前,婧兒娘拉著她說了一車子的掏心窩子的話,都是窮人沒讀書識字的命,干活利索才是發(fā)財致富的根本。
“自己的命,自己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涂音又加了一句,說:“打小,我娘就是這么教我的?!?p> 后面,婧兒跟小姑子的閑談之中得知,大伯涂虎耳是個厚道的生意人,健談又無長輩的架子。
伯母方琴瀾,城里富貴人家的大小姐,一心一計跟著大伯涂虎耳,為他生下一男一女。
近幾年,大伯一家只在大年初二這天,回來吃個團圓飯,沒留宿過。
“噢,可能是堂哥堂姐住不慣這小地方?!币蝗唬牌哦羲麄冊诩倚∽滋?,大家聚聚。
涂音卻有不同的看法,說:“堂哥已娶妻生子,自家的事都忙不趁手呢。堂姐……她應(yīng)該是嫁人了,好久沒見過她了?!?p> “你在家也沒個說貼心話的姐妹,不孤獨?”
“哈,給你看我的收藏!”
涂音彎下腰,拉開圓桌的一層抽屜,里邊大有乾坤,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臅?,以及墨寶?p> 直徑一米的百寶圓桌,有十多個抽屜,據(jù)婧兒粗略估計,至少有上百本書籍。
這些書,有新有舊,類目繁雜,雅俗并存。
“都是你買的?”
婧兒話音剛落,自己倒笑了,扶著腦門,趴在桌上樂不開支。
小姑子極少出門,哪會是她自己買的書!
她笑著笑著卻瞥見小姑子的臉色極其難看,這不免讓她聯(lián)想到自己兩回?zé)o意間窺見到有外人在夜里來家的事。
難道,她模模糊糊看見的那個男人身影真和小姑子有關(guān)?
呸呸呸,好的靈,壞的不靈!
“媽要我跟你說,你心里到底想要個什么樣的夫婿!”婧兒遲疑了下,坦白地問。
小姑子冰雪聰明,家里能有什么事情瞞得過她?
況且,婆婆還在院子里轉(zhuǎn)悠,不時的轉(zhuǎn)過來瞅兩眼,那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的人不是小姑子,而且出師不利的她。
婧兒不認為自己這是慫,而是敬重婆婆,孝敬長輩的典范!
“叫她趁早死了這條心,我絕不會去求劉姥姥,更不會嫁到村長家去。”
“村,村長家?”婧兒磕巴磕巴地說,又禁不住好奇,八卦一句:“婆婆幾時說過要讓你嫁到村長家?”
“她想的多著呢。在她的眼里,我比一本書還不如,還不堪,還……?”涂音情緒失控,話到動情之處,淚水打濕了她的新衣。
縱她生得七竅玲瓏心,奈何母親才是強敵,身為兒女又如何斗得過?
婧兒一知半解,寬慰道:“不管媽怎么樣,你生來就吃喝不愁這一點上,家里已經(jīng)很對得起你了!”
但凡她家里條件好些,弟弟妹妹都能吃得飽飯,爹娘也不會狠心把她們姐妹幾個都賣了。
當(dāng)初,胡氏一眼相中她,圖的不止是她家境困難,不值幾個錢,還有她長的細皮嫩肉,容貌端莊。
村里老少爺們見了婧兒,無不夸贊她生的好,長的也不賴,都起哄說涂家不要的話,他們是愿意出高價買走的。
這對于一個女人而言,是幸,也是不幸!
“你不懂!在這個家里,我過得有多壓抑。讀了書,識了字,懂了道理,才知自己母親是……?”
涂音眼淚狂飆,捧著隱隱作痛的心口,怨恨自己太過無用!
她享受著母親用卑鄙無恥的手段奪來的一切,卻打心眼里,瞧不起母親的所作所為,還沒膽提過一句不滿。
“你也覺著,媽的做法不對?”
相較于小姑子的無能哽咽,婧兒跟找到了組織一般,拽住小姑子的手,誠摯的說。
天知道,她費了多少唇舌,也沒能改變自己男人根深蒂固,自小接收到的來自父母的親身教育。
明知這一切不對,錯得離譜,憑她的一己之力,難有所轉(zhuǎn)變!
若小姑子站自己這邊,自己不就多了位盟友?
“音兒,我們一起阻止媽做的那些喪良心的事,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