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十一）
章棵從春香園出來之后往自己住的旅店走去，這次他是來南京看親戚的，不如說是為了來找叮玲而順便看看親戚。自從上次看見叮玲之后，就把她的容貌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腦海中，回去之后好幾天都縈繞在眼前。經(jīng)管那時的叮玲遠(yuǎn)不如現(xiàn)在以及腿瘸之前，叮玲那珍珠般的眼淚更讓章棵憐香惜玉。雖然叮玲瘸了一條腿，他仍然覺得她無可挑剔，甚至認(rèn)為是一種殘缺美，讓人心疼，惹人愛憐。更被她對小林子的一往情深所打動。回到家?guī)滋熘笏筒淮蛩阍俪龊?，這樣就可以把叮玲娶回來，再生個孩子，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兒的生活，但首先他要有一定的經(jīng)濟(jì)來源。正好離他家巷子不遠(yuǎn)，一個小酒館的老板不打算干了，而他本來就在鄭和所在“寶船”上當(dāng)櫥子，所以就盤下了這個小店，會做幾個拿手菜，支撐起一個酒館還是綽綽有余的。果然開仗以后的生意越做越火，這讓他喜出望外，為他娶叮玲又多了一份籌碼。但他還是沒有敢和自己的母親說這件事。等生意穩(wěn)定下來之后，他就找了個借口來到南京，匆匆看完親戚便跑到夢仙閣，原以為叮玲還在那里干咋活兒，但一打聽才知道叮玲被轉(zhuǎn)到了另一個妓院，又做起了妓女的生意，這讓他很是心痛。他又找到春香園，和香媽媽說自己是叮鈴的朋友，要見叮玲，香媽媽一眼就看出了端倪，說只有客人才能見叮玲，章棵只能付了錢。來到叮玲的房間，剛看見叮玲的第一眼，就被眼前這個夢寐以求的美人迷住了。他癡癡地看著叮玲，等叮玲說了幾句話之后才想起應(yīng)該告訴她點什么。他本來打算見到叮玲，把心里的話告訴她就走，但他卻不由自主地坐在了她的床上，當(dāng)兩個赤裸的身體摟在一起的時候，叮玲那柔弱無骨的身軀，和那沁人心脾的體香，讓他徹底醉了，他覺得她不在是凡人，而是天上掉下來的仙女。
一個月之后，章棵再次踏上了通往南京的路。在這段時間里，他仍然每天都想著叮玲，而且越發(fā)無可救藥，甚至到了什么都干不下去的地步。老母親看著兒子如此反常的舉動，很是奇怪，便主動問起兒子的心事。章棵在母親的再三追問之下，把心一橫，說出了實情。老母親當(dāng)然不愿意，甚至氣的用雙手捂住胸口，來平扶心中的憤恨。章棵便不厭其煩，冒著拳打腳踢的風(fēng)險在母親身邊說著認(rèn)識叮玲的來龍去脈，以及她的悲慘命運(yùn)，叮玲做妓女是身不由己，但是她對小林子一往情深，小林子無權(quán)無勢，說明叮玲是個重情意之人。
他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叮玲的好，懇求著自己的老母親，但老母親死活不肯答應(yīng)，她怎么能讓兒子娶一個青樓女子呢？那些女人嘴上說的再好，但眼里看見的只有錢，真如兒子說的那般漂亮，恐怕只靠家里這個小酒館是養(yǎng)不起的，再說她都沒見過叮玲，只聽兒子的講述她也不放心啊。而且那女人竟然還是個瘸子!老母親想起這事就來氣，索性關(guān)起門來不出屋，也省得看見章棵就煩。
章棵沒能說動母親，心里難受的不得了，每天像是丟了魂兒一樣，對自家的生意毫無興致，眼看小酒館的人流越來越少，他卻視而不見。章棵實在想念叮玲，就再次來到南京。到了春香園，好幾個姑娘都撲上來往他的身上貼，但是都被他擋了回去，香媽媽滿臉堆笑走了過來，擠出了一臉的皺紋，當(dāng)她得知章棵要點叮玲時，一臉為難的表情：“哎喲，客官那，叮玲今天的客人已經(jīng)排滿了，您不如挑個別的姑娘，好姑娘我這多的是，何必要等著呢?！闭驴谜f：“那我就在對面的茶樓，一直等她，她什么時候有空了，什么時候叫我一聲?！闭f完章棵邁步就要出去。香媽媽看著章棵這么執(zhí)著，覺得奇怪。忽然她想起了一個多月以前來找叮鈴的那個朋友，便一下子認(rèn)出了他，既然是叮鈴的朋友，香媽媽也不太好怠慢了，她叫住章棵：“我說這位公子呀，要見我家叮鈴的確實不少，今天就算你等到茶樓打烊也是見不到的。不如這樣吧，你明天上午再來，那時應(yīng)該有時間，我給你安排一下，你看好不好？”章棵見香媽媽這么說，知道自己今天再怎么等也是白費(fèi)功夫，就答應(yīng)了香媽媽明天上午一定來，讓她安排好。章棵走后，香媽媽暗自猜測著章棵異于正?？腿说呐e動，心里有了幾分了解。
第二天上午，章棵來到春香園，那里很多人都還沒用起床。章棵徑直走進(jìn)了敞開的大門，前堂和昨夜的喧囂比起來顯得空蕩蕩的，地上還有一些沒有及時打掃的垃圾。他看見一個正在擦桌子的伙計，便上前詢問：“伙計，請問叮鈴現(xiàn)在是否見客？”伙計轉(zhuǎn)過身來說：“哦，您找叮鈴啊，請跟我來吧?！闭f著，伙計在前引路，把他帶到了叮鈴房間的門口：“叮鈴就在里面，您敲敲門進(jìn)去就行了。”說完轉(zhuǎn)身走了。章棵感到和上次不一樣，上次來的時候香媽媽就是把他當(dāng)成了一個嫖客，但這次，連伙計都對他的態(tài)度有變化。章棵敲了敲門，里面?zhèn)鱽砹藧偠穆曇簦骸罢堖M(jìn)?！闭驴庙樦曇敉崎_門，邁了進(jìn)去。
叮鈴還是坐在床上，這次只是換了個姿勢，不在顯的那么妍姿艷質(zhì)，但仍然不乏女性之美。那層隱隱的紗簾也已經(jīng)被卷了起來。叮鈴看見章棵進(jìn)來，便招呼他坐下。章棵依舊坐在他第一次來時坐的那張椅子上：“姑娘最近可好？”“托章哥的福，日子還過的去。”“有些日子沒見到姑娘了，我心里真是十分惦念啊?！倍ｂ徧а劭戳丝凑驴茫拿嫒荽_實憔悴了不少，心里不覺有些憐惜：“章哥住的較遠(yuǎn)，來一趟不容易，能夠想著我這個風(fēng)塵女子，我已十分感激了?！薄肮媚?，上次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么樣了？”叮鈴頓了頓說：“章哥，我一個青樓女子，怎么敢配的上您這樣的家庭呢？我自認(rèn)命薄，不敢有半點迷離的奢望，還望章哥娶個門當(dāng)戶對的婦道人家，從此相濡以沫，再有個一兒半女，豈不更加適宜？”章棵聽了這話有些坐不住了：“姑娘，我是一心只想娶你的，別無二致。我打定了主意，是絕不會輕易更改的。我已經(jīng)和母親說過此事，她隨還沒有完全同意，但我會再三訴說姑娘的本質(zhì)，我想她一定可以接受?！倍ｂ徔粗辜敝械恼驴茫骸罢赂?，我勸您還是聽聽老人的意見，畢竟過門兒的媳婦要一起住，天天碰面，做到家庭和睦才好。再者我已是這樣的身體，日后怕不能幫章哥料理家中事宜，還請章哥三思?！闭驴谜f：“姑娘，你早晚是要找個人家的，難道還為一條腿獨(dú)身一輩子不成？我看中的雖是你的人，但更看中你的心。小林子從小和你一起長大，這樣的人只有一個，以后不可能再有了。我是真心對你，何不趁現(xiàn)在和我走呢？”叮鈴打斷章棵的話：“章哥，您若墊著叮鈴，時長來看看，我就心滿意足了，叮鈴真的不敢有半點奢望?！薄岸ｂ?，你是對我沒有信心，還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叮鈴右手抬起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章哥，還是來床上坐吧?！闭驴寐犃诉@話，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站起來：“我還會再來的，我一定會讓你看到我的真心?！闭f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叮鈴回味著章棵的話，是啊，她對章棵沒有信心，對自己更沒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