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八一早,朱翊鈞在皇極殿開一次朝會,主要就是安排自己離京后的公事。
陳太后監(jiān)國。
內(nèi)閣大臣、六部、九卿日常照舊。
張居正出班奏道:“敢問陛下派何人隨駕?”
“不需隨駕,朕為不驚擾百姓,帶親衛(wèi)前往南京就可?!?p> 就是表演,朱翊鈞去南京在幾個月前,文武官員就已經(jīng)知道,前段時間已經(jīng)和內(nèi)閣商議完,這次朝會就是走過場。
無人隨駕,官員也樂得清閑。
在建極殿換完衣物,朱翊鈞在文武官員的陪同下,在午門外上馬準(zhǔn)備啟程。
看見白發(fā)蒼蒼的海瑞,用期盼的目光看著自己,朱翊鈞有些于心不忍:“把朕的玉佩送給海老頭,朕就不去見他了?!?p> 張鯨接過玉佩,望著少年天子遠(yuǎn)去。
“子愚,今上這些親衛(wèi)裝束有些怪異?”張居正問旁邊的張學(xué)顏。
“沒有什么怪異,少年習(xí)氣,總想躍馬疆場,這些親衛(wèi)看似很有氣勢,不過是花花架子,現(xiàn)在大明北地都用火銃,這些親衛(wèi)一不披甲,二不用火銃,火炮更沒有,裝裝樣子可以,真上陣殺敵,跑的比誰都快?!?p> “哈哈,子愚所言甚是!今上年輕,總想躍馬疆場,咱們以后可要拴住他,…啊?!?p> “閣老說的是,這次今上出京城,咱們抗拒不了,太祖托夢,這事難辦!”張學(xué)顏搖搖頭。
“走吧,回內(nèi)閣辦公?!睆埦诱泻魪垖W(xué)顏和張四維。
路過海瑞身旁時,正看見張鯨把朱翊鈞的玉佩給海瑞。
“呦,海掌院,今上親賜佩玉,這海掌院要高升呀!”張學(xué)顏挖苦道。
“高升不高升,在今上,在庭推,海某只替今上分憂,為大明效力,為天下百姓造福?!?p> “子愚!走吧?!睆埦诱幌霃垖W(xué)顏和海瑞鬧的太僵,把張學(xué)顏叫回來。
“海掌院,可是我聽說,自您到京,今上一次都沒召見您,這是為何?”
“張部堂,回內(nèi)閣當(dāng)你的差事,今上召見不召見海掌院,在今上,與爾何干?”
刑部尚書嚴(yán)清看張學(xué)顏不爽,因為山西前官員的事,他和內(nèi)閣鬧的很僵,今天張學(xué)顏出口諷刺海瑞,老頭脾氣火爆,上來幫腔。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今上還沒出京城,你們就吵成這樣,成何體統(tǒng)?”張四維過來勸架。
朱翊鈞要在,肯定在心里偷笑,大明官員吵架,這是優(yōu)良的傳統(tǒng),甚至在朝堂上互毆打死過三人。
可惜,朱翊鈞看不到這種“盛況”。
五月二十八正常行軍。
五月二十九正常行軍。
五月三十,朱翊鈞一行到達(dá)河間府。
六月初一正常行軍。
六月初二到達(dá)武定州,遇見第六十三代衍圣公孔尚賢,孔子六十四代孫,要不是偵察連稟報,朱翊鈞以為他們是商隊。
這孔尚賢一行,有幾十倆大車,裝著山東的土特產(chǎn),販賣到京城,對于覲見朱翊鈞他是樂此不疲,興致很高昂。
原來孔尚賢一行,都能獲得各驛站的免費招待,所有的運輸費用都由驛站提供。
這次不一樣了。
朱翊鈞已經(jīng)下令,官員本人,各藩王、各國使節(jié)、其中也包括衍圣公,只有本人可以獲得驛站免費提供的住宿、食用。
朱翊鈞換上布衣,和鄭奕、沈惟敬、陳矩幾人去湊熱鬧。
“憑什么不讓我的車隊進(jìn)驛站?”
驛站官吏樂呵呵說道:“衍圣公,您一個人進(jìn)來可以,朝廷有規(guī)定,只能讓您自己住驛站?!?p> 孔尚賢憤怒道:“我這么多人,這么多馬,還有這么多貨物,這都是覲見陛下之用,被強盜劫去怎么辦?”
“那我們不管,我們接到朝廷的指令,按照規(guī)矩辦事,驛站開銷超了,由我們自己掏腰包填補上,這當(dāng)差就掙三瓜倆棗,您衍圣公要可憐可憐我們吧?”
“唉…,這不虧死了嗎?”
朱翊鈞在旁邊聽說衍圣公要虧錢,問沈惟敬:“沈先生,這運貨物如何虧錢?”
“朱公子,平常運貨物去京城,要是沒有強盜劫匪,不可能虧錢,不過…嘛,您看看咱衍圣公的車駕,極盡豪華,這樣的車馬,損壞一輛,價格就不菲,還有這么多仆從,還有這么多女眷,這一路上都要花費不菲的!”
鄭奕、陳矩在旁邊偷笑。
“笑什么笑,大明就一個衍圣公,你們還笑人家?!?p> 朱翊鈞騎馬到驛站前,驛站官吏問:“令狀、腰牌、勘合?!?p> “不不不,官差大哥,俺們不是官員,就是見您們把衍圣公攔住,湊湊熱鬧?!?p> 朱翊鈞沒有官員證明,趙士禎有令狀和腰牌,現(xiàn)在也就陳矩有牙牌,他還是宦官。
“湊什么熱鬧,看清楚,這里是武定州驛站,鄉(xiāng)野村夫也配在這里???”
朱翊鈞擺擺手:“不配不配,官差大哥,衍圣公是咱大明道德模范,通融一下嘛?!?p> “你小子有事沒事?再不走按擾亂驛站罪,把你們幾個都抓起來?!?p> 鄭奕和陳矩把手摸向腰間,隨時準(zhǔn)備拔刀,朱翊鈞用手按了一下,讓他們不要緊張。
“這就走,這就走。官差大哥,衍圣公呀,道德模范。哈哈!”朱翊鈞說完調(diào)轉(zhuǎn)馬頭,繼續(xù)趕路。
當(dāng)晚。
行軍在武定州和鄒平之間下起了雨。
朱翊鈞、沈惟敬、鄭奕、陳矩還有一個偵查班,來到一個破寺廟里。
士兵距離他們?nèi)锿獍矤I扎寨。
朱翊鈞為了查看民情,幾人先行三十里,偵查班負(fù)責(zé)保護(hù)他的安全,偵察連距離三里內(nèi),負(fù)責(zé)隨時支援。
“就這個城隍廟吧,這個廟有些破敗了,還是供奉文天祥的?!敝祚粹x把衣服脫下來,和幾人打趣道。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文山公也抵擋不了歲月的侵蝕?!?p> “老陳,你又感慨什么?還是趕緊生火,朱公子晚上還沒吃飯。”
朱翊鈞把濕衣服放在都是灰的香案上,把灰塵擦掉,然后把衣服交給陳矩:“在雨水里洗一洗,烤一下明天就能穿?!?p> “燒一壺?zé)崴?,把帶著的饅頭烤一烤,吃點咸菜就行?!?p> “嗯?!?p> “好。”
沈惟敬和鄭奕答應(yīng)一聲。
破廟里的木頭沒有被雨水淋濕,拿來生火正好,把水壺架在火堆上,火堆發(fā)出噼啪聲。
陳矩拿著朱翊鈞的衣服烤著,朱翊鈞幾人烤饅頭。
饅頭烤熱以后,把烤黑的地方扔掉,從中間撥開,把小咸菜放進(jìn)去,朱翊鈞大口咀嚼起來。
“衣服烤的差不多就行,趕緊吃點飯?!敝祚粹x把烤好的饅頭遞給陳矩。
“哎,朱公子,您為何管蒸餅叫饅頭呢?”沈惟敬好奇問。
“因為武大郎賣的就是蒸餅,所以我不想管它叫蒸餅?!?p> “哈哈…,哈哈。”
“哈哈,朱公子也看水滸?”鄭奕吃饅頭,差點嗆到。
“看過一點?!?p> 饅頭一烤又干又硬,幾人說話都帶著饅頭渣。
水燒開以后,幾人喝了一碗熱水,準(zhǔn)備睡覺,明天雨停,起早趕路。
正在幾人剛睡著的時候。
哐堂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