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鬧
我又溜出了王府,我打定主意要忘了他,不再想這個負心漢!
滿春庭的晚上最是熱鬧,這次我為了方便換了男裝,我也想喝酒,胭脂定是擰不過我,只能依了我,又著實怕我惹禍,找了處偏僻安靜些的,招呼小桃拿上兩壺酒,自己便忙活去了。
小桃端酒上來,無奈的問道:
“我的姑奶奶,今個兒又是怎么啦?你就是一天不找點茬不自在?我在這好好陪你喝吧,別去禍禍別人了,不然秦十七姑娘不得扒了我的皮?!?p> 我刮了她一眼表示她說的不對,今日沒心情跟她吵架,徑自端起酒杯細嘬起來。
秦十七在臺上表演著曲目,她抱著琵琶,嘴里咿呀咿呀的唱著,旋律甚是好聽,不過我卻沒懂是什么歌曲。只是看著她身著紫色繡花羅裙,纖細的腰肢稍稍一扭,透明的紗帶跟著輕輕飄動。一曲罷又一曲。
我自顧自的喝著小酒,沒一會就把不爭氣的小桃放倒了。期間秦十七還抽空過來看了我一會又忙去了。
夜已深,我須得回去了,不然柳娘得派人來尋了,我又得挨一頓念叨。想到此,我急急的付了錢便離開了滿春庭,招呼都沒來得及跟秦十七打一聲。
夜深酒巷香,基本沒什么行人了,耳尖的我聽到深巷里傳來淅淅瀝瀝的抽泣聲。我禁不住好奇,與三巧走近些看。
巷尾深處,兩小廝模樣的男子對趴地上的男人一頓拳打腳踢,男子用手抱頭抵著,疼得嗷嗷直叫,旁邊跪一年輕小娘子,淚流滿面的扯著其中年輕貴公子的衣角苦苦求饒。
“真是不知好歹,拿了錢就該給我夾起尾巴做人,得了便宜還賣乖,洛城還沒有人敢這么對小爺?shù)??!?p> 說這話的正是那雙手打抱在胸前的年輕貴公子。見他身著一身淡紫細花紋底錦服,頭戴皮貉帽,帽檐邊上鑲著一道明黃的錦緞,那衣服質(zhì)地很好,腰間掛著一塊和田玉,身份非富即貴。瞧著容貌,聽著聲音,尚且年輕,不過十三四左右,奈何年紀輕輕就這般不學(xué)好,偏偏學(xué)人家當(dāng)什么土霸王。
我呵斥出聲,眾人皆驚慌回頭。待我走近,見被打男子早已渾身是血,似是呼吸都帶著痛苦的呻吟聲。跪在旁邊的年輕小娘子哭的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好不令人憐惜,她一見到我就像見到救命菩薩一樣朝我叩拜求救。
“郎君,請幫幫我們!”
富貴小公子見我走近,臉色很是不屑,不耐煩的朝我嚇唬道:
“你小子是誰,快快滾開,莫要多管小爺?shù)拈e事。”
那年輕小娘子生怕我撒手不管,急得連跪帶爬的求道:“郎君救命,郎君救命。”
我心有不忍,正欲伸手將小娘子扶起,不料那富貴小公子見狀,氣急敗壞的抬腳踹了過來,正中年輕小娘子的肩胛,年輕女子側(cè)仰了去,不慎壓著被打的男人,疼得他一聲悶哼溢出。
我恨恨的白了富貴小公子一眼,真是不講理的毛頭小子。而對方似是還不解氣,一掌就朝我劈下,好在我反應(yīng)快,身子一斜,堪堪躲了過去。
頓時間混亂廝打起來,三巧的三腳貓武功終于派上用場,對付兩個小廝那是綽綽有余,沒一會便將他們都撂倒在地,主仆三人身上臉上皆掛了彩,連滾帶爬逃之夭夭。
我們幫著年輕女子將受傷的男人扶回家。據(jù)小娘子說,原來那富貴小公子是洛城衛(wèi)原衛(wèi)長史的孫子衛(wèi)子遠,衛(wèi)家就這一獨苗,可寶貝的很。被打的男人叫丁也,這年輕小娘子則是被丁家打小從牙子那里買來給丁也做童養(yǎng)媳的,名喚阿香。丁家祖上也算是富裕人家,但到了丁也這一輩,家道逐漸中落,事事不順遂如意!
丁也原本想出仕考取功名,自記事起便立志要復(fù)丁家榮耀,奈何屢試不中,挨到雙親辭世仍未能出人頭地之日。丁也自此一蹶不振,頹廢沉淪,從那時起便染上了賭癮,家中僅剩的幾個錢再也經(jīng)不住他這般揮霍,早早就給他敗光了。家中無糧,丁也又是一介書生,拉不下臉面去打長工,適逢衛(wèi)家韞婆出來采買丫鬟,阿香被丁也賣進衛(wèi)家換錢還了賭債。
阿香本以為日子會這樣子過下去,何曾想生這遭子破事。
起因是丁也來找阿香要錢,阿香哪來的那么多錢給他,兩人起了爭執(zhí),被外出歸來的衛(wèi)子遠給撞見了。年輕氣盛的衛(wèi)子遠看不起丁也這種人的做派,命人將其打了一頓并扔了錠金子,警告丁也以后不許再來尋阿香。
可惜沉淪在賭博里的丁也,自然指望不上他會聽進去什么話,依然經(jīng)常來糾纏阿香,阿香過著苦不堪言的日子。直至有一晚,衛(wèi)子遠與朋友在醉仙樓喝醉了酒,在酒友起哄下帶著醉意調(diào)戲了阿香,這被前來尋阿香要錢的丁也撞個正著,終是激起了丁也的恥辱感,兩人隨即扭打了起來,小廝早都自顧去喝酒去了,而醉酒的衛(wèi)子遠顯然不是丁也的對手,傷的不輕。
事后不了了之,畢竟在醉仙樓這種不光彩的地方,衛(wèi)家自覺有辱門楣不敢怎么著。但衛(wèi)子遠終究年輕咽不下這口氣,這不待衛(wèi)子遠傷好了才逮到機會,才有今晚深巷截打丁也的后續(xù)事情。
了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后,我兀自感慨,這些事情,誰也評判不出個對錯!我只是留下一荷包碎銀便離開了。
回到琉瓔殿的時候,果然見柳娘正慌里慌張迎了出來:“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回來了。”
縱使再慌亂,柳娘依然不忘向我行了個禮。我不禁好笑,柳娘一貫如此,這些禮數(shù)就像刻在她骨子里的東西一樣,剔不掉了。她瞅我嬉皮笑臉的模樣,嗔怪道:
“翊王殿下來了,沒找到你人,現(xiàn)在擱里屋歇著呢?!?p> 這我確實沒想到,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三天兩日見不到他人的日子?,F(xiàn)下自己真的來找我了,眼角早就染上了笑意,我自是暗喜:“終于來找我了?!?p> 早就把早上決定不再想這個負心漢的事情拋諸腦后了,顧不得柳娘再說些什么,欣喜的走了進去,腳步都顯得格外歡快。
蕭承翊倚在太妃椅上,神情甚是散漫,少了平日里的那股嚴肅。見我進去,抬起眼皮,慵懶的朝我問道:
“這么晚了,去哪里了?”
我佯裝生氣,表示我仍在冷戰(zhàn)“哼”的一聲扭著頭作勢不理他。蕭承翊有些失笑道:
“確定不跟我說話,不說那我就走了。”
他起身作勢要走,見此狀,還未經(jīng)過腦子思考,我的身體先沒骨氣的扯住他寬大的衣袖,暗恨自己沒出息,別扭地說道:
“哪有你這樣子的人,就會欺負我!”
他伸手撫了撫我的頭發(fā),一臉寵溺,無奈的道:
“好好好,是為夫的不對。”
許是聽到這句話,忽而一股委屈涌上心頭,環(huán)手抱住了他的腰肢,語調(diào)竟如南淮女子般甜諾了起來:
“就怪你,那明明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你簡直壞透了?!?p> 我感覺到他的身體微微一僵,稍后又舒緩開,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好了,都怪我。”
而后又接著道:
“你喝酒了?一身酒味,去洗漱一下,我累了,我們早點休息吧?!?p> 聞言,我嗅了嗅自己的衣物,確實有一股酒味,只是嘀咕了句:
“沒情趣的家伙。”
便去洗漱了。
一陣忙碌的洗漱后,香噴噴的我甚是滿意。但待我爬上床時,蕭承翊已然睡著了,我見他眉宇緊鎖,像是遇到什么糟心事,我親了親他的眉心,方才舒展開來。
我滿意的躺在他的身側(cè),聽著他沉穩(wěn)的呼吸聲,也跟著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