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此番前來,可還有其他的事兒?”鄭管事在榻上盤腿而坐,接著問。
廖文南也看到了鄭管事的神情,雖猜不到他全部所想,卻能感受到他的熱情。
以廖文南多年鉤心的經(jīng)驗,越是復(fù)雜精明的人越喜歡純善耿直之人。
廖文南所幸開門見山:“家兄在青州從軍,聽說已經(jīng)升了千夫長,晚輩此行是想投靠家兄,卻沒想到世事險惡,險些喪命......聽聞商隊此行經(jīng)過青州,能不能容晚輩隨行,晚輩略同庶務(wù),識文斷字,還可以洗衣做雜事。若得用,鄭管事盡管吩咐。”
廖文南本以為要費一番功夫,卻沒想到他一口答應(yīng),“劉叔管著商隊賬房文書,近日染了風寒,一堆事情理不順,廖小郎既然通庶務(wù),就去幫把手吧!”
廖文南大喜,俯身揖大禮,臉上露出妍麗的笑容。
鄭管事有些晃眼,心下感嘆,這是哪家的小郎君竟如此好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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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轉(zhuǎn)眼過了十來日,他們也馬上要進青州城了。
明日她就得找借口離開商隊,去打聽韓道遠的軍隊是否來了青州。
廖文南幫著劉翁把整理好的賬冊搬進箱子里,抬頭問:“劉翁,這批貨物都理清楚了,都對的上,我扶您去歇息吧”
劉翁其實剛過知天命的年紀,是個愛笑的小老頭兒,可能常年隨著商隊風霜露宿的,看起來年紀比較大。喜歡讓廖文南喊他劉翁,說是看見他就想看見自家的小孫子。
聽到笑呵呵的擺了擺手:“你快去歇歇吧,看忙活一身汗,待會兒鄭管事說是有事兒,老頭兒我且等他一等?!?p> 廖文南也識趣,作揖轉(zhuǎn)身離開。
一路以來,廖文南也算是見識了越氏商隊的能耐,各地府衙很是照顧,再看著這姓氏就大約能猜到這商隊的來歷。
當今皇帝便是姓越,這個商隊即便不是皇家的,也是哪個皇家子弟的,而且怕京都很多皇親國戚都有份。
商隊管事姓鄭,但錢財都是劉翁管著,這些時日她也看出來了,商隊大小事務(wù)鄭管事都說了算,但涉及的錢的事情他還是要與劉翁商議。
因此廖文南很有眼色,她只做劉翁交代的事情,不越界不打聽,就再沾上越家那群瘋子的麻煩事兒。
吃了晚食,廖文南繼續(xù)看從劉翁處借來的《華陽國記》,這紙抄書所用黃紙工藝很好,細膩光滑,字跡清晰,看起來很舒服。商隊里也只有劉翁那里能有,她可是連著給劉翁做了三天的活兒才借到手的,想趕在明天進青州城之前看完。
可能是明日又要獨行,前程未卜,她有些煩躁,翻了幾頁也看不進去。
她只好躺下早早歇息。
翻來覆去許久,廖文南睡得迷迷糊糊。
不懂到了幾時,聽得一陣砰砰的敲門聲。
“誰!”廖文南瞬間驚醒,拿起枕頭便那只鐵釬,警覺的問。
“廖小郎,是我穆三,劉翁讓我告訴您一聲,驛館進了賊人,請您在屋里躲好千萬不要外出!”
穆三隔著門說完就要離開,廖文南趕緊喊住他,“劉翁和大家可還好,來了多少賊人,可能應(yīng)付?”
“暫時不知,鄭家老夫人與她家女郎也宿在驛館,是他家的部曲先發(fā)現(xiàn)情況,與賊人交上了手。其他人也去幫忙了!”
廖文南想起晚膳前又來了一批人入宿驛館,隨行部曲約有幾十人,鄭管事還親自幫他們騰了幾間房,想來對方來頭不小,聽他們說像是京都來的。
部曲多是世家養(yǎng)的私兵,不說以一當十,對付一些普通的賊人還是有勝算的。
商隊的護衛(wèi)也有不少高手,穆三就是商隊護衛(wèi)首領(lǐng),想來這些賊人不足為懼。
京都來的鄭家,廖文南突然想起什么,連忙追問:“可知是哪個鄭家?”
沒有得到回音才知穆三早已離開。
來不及思慮,就聽到外面一聲慘叫,嚇得她一哆嗦回身找東西堵門。想了想,她回頭把榻上的被褥弄得凌亂,把幾件衣裳胡亂撒在地上,油燈也打翻了,屋里唯一一個箱子也打開,盆里的水灑一地,倒扣在地上,把門拉開,然后自己輕手輕腳的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縮起來放輕呼吸。
過了一盞茶功夫,就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廖文南下意識屏住呼吸。
很快她看到了跳動的微弱燈火,心里一沉,攥著鐵釬的手控制不住的抖動。
很顯然她運氣不好,這個賊人膽子確實大,一手舉著油燈,一手拖著刀走了進來。
聽著刀刃擦著地面的‘呲呲’聲,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賊人的腳步踩著她的心跳一步步靠近,眼見就要被發(fā)現(xiàn),突然門口傳來叮的一聲,賊人‘霍’的轉(zhuǎn)身,朝門口走了幾步查看。
就是此刻,廖文南告訴自己,弓著腰輕輕朝她走了幾步,深吸一口氣用力彈起,手里的鐵釬高高舉起。
那賊人卻是很警覺,聽到身后的動靜立時回身并且往旁邊躲避,本來沖著他心窩的鐵釬只能插到他的胳膊上。
廖文南驚駭,鐵釬就像插到了鐵石上,用盡氣力也只刺破對方一點皮肉,再也無法移動分毫。
更可怕的是她見一擊未得手,想要逃離,卻拔不動鐵釬,感覺他已經(jīng)控制自己每塊肌肉。
未來得及反應(yīng),眼前那堪比木樁粗的胳膊迅速一擊,廖文南就感覺自己飛了起來,狠狠的摔在地上。
廖文南疼的咳了兩聲,就見賊人怒目而視,濃烈的殺意凌厲至極地射來,駭?shù)乃牡滓活潯?p> 這人手上絕對有不少人命,前世她見過不少這種人,多半是剛從戰(zhàn)場回來的軍士。
賊人拔下鐵釬隨手一扔,拖著刀朝她走來。
油燈倒在散落的衣服上,慢慢開始燃燒,很快就燒到廖文南身前。
廖文南拖著身子慢慢后退,一直退到墻下無路可退,她的腳下就是被點著被褥。
這是外面?zhèn)鱽硪宦暫艉?,賊人立時有些焦慮,不再有玩耍的心思,舉起刀要了結(jié)廖文南的性命。
廖文南在他舉刀的瞬間,抓起地上的火被,扔了過去,她趁機朝一旁躲避。
賊人的刀劈落了被子,擦著她的身子落下,廖文南半個身子都麻煩了,渾身沒了力氣。
這一瞬間她第一次開始懷疑她之前的決定。
雖有志氣卻無保護自己的能力,真的能憑一己之力在這亂世上活下去嗎?